? 满洲国的警务系统,说句不好听的,漏的跟筛子似得。
日本特务机关的命令得到了执行,但消息没几天也通过各种酒桌、牌局走漏了。
这种带有一定演义色彩的谈资,继而飞快的在奉天各阶层中间传播开来。
王广源过年这段时间酒局比较密集,都不用有心的去打听,几顿饭下来黄家的事儿就能听到不少。
林林种种的消息说完,柳辰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庆幸。这要是冒懵找上黄耀祖,搞不好就得中了算计。
拿起个空碗,给自己倒了半碗酒,由衷的说:“谢谢王哥的提点。”
“嗨,不算啥!”王广源拿起酒碗和柳辰碰了一下,很四海的说:“不提火车上你救我那茬儿,就冲你们几位干的事,能帮衬的哥哥我也一定帮。”
一口吸干了碗里的酒,王广源面色严肃了一些说:“兄弟,哥哥多句嘴。黄耀祖的悬红可还挂在那呢,你们四个走一起,一旦被有心人瞅着,很容易被盯上。”
柳辰点了点头:“是我思虑不周详,以风头都过去了。现在看来,确实得小心一些。”
“你们回奉天有落脚的地方吗?”王广源又问。
柳辰肯定不能提吉祥客栈,一个是还不能完全信任王广源,另一个吉祥客栈毕竟是共党的点儿。便摇了下头。
“你身上有伤,必须得有个稳当的落脚地儿。要是信得过哥哥,就到我那养着去。放心,我们木帮大大小小的产业不少,你们四个扔进去,根本显不出来。”
王广源向柳辰抛出橄榄枝是有他的考虑的。
一个是木帮摊子够大,下面伐木工,看场子的帮闲、护卫,还有自己的建筑队。不管是逃犯还是躲灾的,杂七杂八的人从来都不缺。
帮几个人弄个假身份改头换面,那是熟门熟路。
再一个木帮内部结构很复杂,想立足,手里就必须有足够强横的势力。柳辰几个一看就是好手,如果能收人到旗下,绝对属于硬实力。
就算庙小收拢不下,留下份香火,以后也是个强援。
至于柳辰几个身上背的案子,只要躲过了一段时间,自然就灭了。
如果是被打散的共党游击队,他还有忌惮一下。几个跑回来的东北军散兵,就完全没有心里压力了。
木帮由来已久,柳辰以前虽说没跟他们打过什么交到,但也有些了解。
从感觉上判断,王广源这个人行事四海、敞亮,相对来说可以有限的信任。
柳辰现在也知道了,共党在满洲的处境极其艰难,不想一直给他们添麻烦。
只是毕竟和王广源交情还浅,心里有顾虑。
短暂的考虑了一会儿,说:“不跟王哥说虚话,我得到后面和两个兄弟商量一下,看看他们的意见。”
“那还有啥说的,你跟他们说,到了奉天直接跟我回货场,回头我让人给你们套个身份。放心,熟门熟路稳当的很。”王广源高兴的说。
柳辰不再耽搁,回到了后面的大车上,小声跟二林子和宝顺嘀咕起来。
这种事情,二林子一贯没有什么意见,全凭柳辰做主。宝顺合计了一会儿,觉得到木帮藏身还算靠谱。
不过他担心王广源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提议四个人分两路走。柳辰和二林子跟着回木帮,他带着小莲去吉祥客栈。
柳辰听出来这小子出的主意里有小心思,不过也得承认办法可行。
二林子陪着自己,一旦有事儿可以相互照应。小莲一个姑娘家到木帮的男人堆里也确实不保靠,去吉祥客栈更好一些,宝顺在城里,也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简单的商量了一阵,便把主意定下来了。
沈阳到奉天一百六十来里路,木帮的骡车再走的慢一些。车队赶到小南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还多了。
柳辰和二林子直接去了小南门外木帮的货场,宝顺则趁宵禁还没开始,抓紧时间赶着大车,和小莲一起进了城。
木帮的货场占地很大,大院里绝大部分的空间,堆的全是各种木料。建筑不多,除了一栋洋灰的二层小楼看着还有些样子,剩下的就几间平房和一排仓房。
骡车队进了院子,里面的一帮弟兄不用招呼就围上来卸货。
王广源随口交代了几句,带着柳辰和二林子进了洋灰楼,上了二楼推开了一间埋汰到一定境界的客房。
看着屋子里的乱劲儿,王广源不好意思的说:“我马上交代人收拾,一会儿就得,咱先上我屋坐坐。”
“俺俩收拾!”一起跟上来的小圆帽儿到了新地方,正愁没地方表现呢,马上主动请缨。
“得,你俩下楼找豁牙子,让他去寻么两套新被褥。再让他使人去把老穆喊来。”王广源儿交代道。
“记住啦。”小圆帽儿不知道谁是豁牙子,也不知道谁是老穆,不过还是痛快的应声,拉着黄皮子转身下楼
“别折腾了,没啥好讲究的,有个地儿睡就行。”柳辰客气道。
“那哪成啊!”王广源不给柳辰多说的机会,拽着他和二林子就进了自己屋。
一个小套间,几样简单的家具都没上漆,屋子里同样乱的可以。王广源几下把长椅上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划搂到地上,让柳辰和二林子坐下。
拿起茶几上的茶壶摇了摇,扯着嗓子对外面喊:“有喘气的没?麻溜弄点热水去!”
“来喽!”一个瞅着就很机灵的小子闻声跑进屋子,脸上挂着笑,麻利的接过水壶。
“这两位是我朋友,要在咱这儿住一段时日。”王广源指了下柳辰和二林子,警告进来的小子说:“你跟下面人把话传明白了,谁特么敢整幺蛾子,就给老子卷铺盖滚去砍木头。”
类似木帮这种大帮会,论资排辈的观念非常严重,新来的被老人欺负肯定没跑。
王广源生怕下面人把柳辰和二林子当成新人了,才特意嘱咐了一句。
又对柳辰说:“这小子叫刀片儿,打小就跟着我。你有什么要指使的,就交代他去办,用不着客气。”
“行。”柳辰点了下头,冲刀片儿笑了一下。
“我,我去打水。”刀片儿看架势想跟柳辰侃上两句,可碍着王广源坐在那,没敢磨叽。
刀片儿离开没一会儿,就拎了壶开水和一个留着山羊胡,腿稍微有点瘸的老头一起进屋。
“老穆,我这兄弟身上有伤,你帮着瞅瞅。”王广源对山羊胡老头很客气,见到人直接站了起来。
柳辰和二林子一看,也赶紧跟着起身。
“我估摸着你小子喊我就这事儿,喝酒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吆喝我?”老穆说着话瞅了柳辰和二林子一眼。
最后把视线定在了柳辰身上,端详了一下后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就伤了元气,作吧就!”
老头虽然看着不起眼,可听语气就知道是位高人。柳辰不敢拿架儿,陪着笑说:“劳烦您老人家了。”
“屁,老子哪儿老啦!瞅着挺灵巧,说话那么不招人待见呢?”老穆一瞪眼珠子。
“是,老哥哥您说的对,我眼拙!”柳辰赶紧改口。
“屁!管哪个叫哥呢?老子岁数都快能当你爷爷啦!”老穆眼睛瞪得更大了。
“噗~”刀片儿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穆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嘴里骂道:“笑屁,去把老子的宝贝箱子取来。岁数不大,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您老威武,小的这就去!”刀片儿油滑的应了一句,转身就跑了。
“行了老穆,我这兄弟是个学问人,您就别难为他啦。”王广源儿笑着把老穆拉到椅子上坐下,转头冲柳辰使了个眼色。
柳辰没想到眼前这个瘸腿老头这么难相处,只能干笑着,不敢再吭声了。
老穆瞅了柳辰一眼,眼神儿里带着点儿嫌弃的说:“跟那蘑菇啥呢?等老子刺侯你那?伤哪儿了,自己露出来!”
“……”
柳辰身上受的是枪伤,身处于这么个陌生的地方,当着陌生人的面。老实说,心里是有些忌讳的。
可看着老穆那张不耐烦的老脸,感觉他好像随时会失去耐性转头就走了。
当下不敢墨迹,赶紧把上衣脱了。二林子也上手帮忙,把裹伤的绷带拆开。
等柳辰身上的两处枪伤暴露在空气中,老穆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瞅了眼伤口处的缝合。又用手指按了按伤口的边缘,指尖蘸了点消炎药粉,用手捻了两下。
不太满意的叨咕了一句:“瞧过西医啦?”
柳辰心里默默的对郑敏说了句抱歉,拿捏出一脸的愁容说:“受伤后找不到好大夫,只能在西医那凑合的处理了一下。”
果然,一句话让老穆的脸色好看了不少。给柳辰把过了脉,等刀片儿拿来了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个一摞小贴的膏药。
牛气的说:“敷上我这个膏药,两天换一次。伤处别碰水,吃东西忌口,半个月就差不多啦。
我再给你开几副补气血的汤药,早晚各一顿,安顿喝别落下喽。每次喝完一个时辰之内不准吃东西。”
“记下了,劳烦您了!”柳辰赶紧出言感谢。
老穆没再理柳辰,偏头看打量了一下二林子的面相,吐出一句:“汤药煎两幅,你也跟着喝。”
一句话说完,写下了方子,拎着药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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