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掌柜在对着昏暗的灯光算账,两人等了许久也没见他过来,喊道:“老板!”
掌柜的也不抬头,手中算盘拨楞的乱响,口中念道:“三下五除二,七上二去五进一,不对……”
宝路和尚见他没反应,又提高嗓门来了一声,“掌柜的!”
声如重锤击破鼓,震得屋顶嗡嗡乱响,掉下了许多灰尘来。
鸡毛店掌柜今天生意不错,收了两百多个铜板,可是按记账的算了三四次,始终短了三个铜板,他怀疑的后面的伙夫私吞了,宝路一喊,吓得他手一抖,又把算盘打错了,不耐烦道,“听着呢,大饼馒头咸菜,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宝路问:“此话当真?”
“让你放就放,哪里那么多废话!”
宝路和尚深吸了口气,一声震天雷,整个屋子臭气熏天,再抬头看,连客人带掌柜的都跑到了外面,萧金衍体内逍遥六毒虽能抗百毒,但显然不包括这个品种,过了许久,众人才回到屋里。
掌柜道,“你还来真的?”
宝路瓮声道,“我都征得你同意了。”
萧金衍见掌柜的要翻脸,连忙说和:“行了,出门在外,又不是皇宫内院,大家互相退一步。掌柜的,我跟朋友来这里投宿,肚子有些饿了,你给他准备五张大饼。”
宝路摇摇头,“五张不够!”
掌柜瞧了瞧他,“咱们店大饼价格公道量又足,寻常人两张就够了,那你要几张?”
宝路伸出一根手指。
“一张?”
“什么一张,我要一筷子!”
寻常百姓形容人饭量大,有句话叫做馒头一胳臂,大饼一筷子。前者是将馒头从手掌开始,一个个摞到肩头,后者则是将大饼平铺下,叠成一筷子高,按鸡毛店的饼算,大约得二十多张了。
掌柜见宝路个头不高,以为他在说大话,不过有生意送上门来,不做白不做,从去后厨端了二十张大饼上来,往他面前一放,不屑道,“你要是能吃得了这二十张,今儿这饭钱,我给你免了!”
“有这等好事?”
掌柜说,“本店今天就添了个规矩,不管是谁,能吃下二十张大饼,饭钱免单!”
萧金衍听了心动,不过他饭量不行,要是把二十大饼换成二十斤酒,那就另当别论了。宝路和尚闻言眼睛发亮,对萧金衍道,“看来,咱们得在这里多住几天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吃不下,饭钱那就要翻倍了!
宝路和尚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鸡毛店的一众客人大多都吃完饭,聚在一起闲聊,见到这等事,纷纷围过来,反正闲着也无事,不如过来看热闹。
有劝阻的:“大和尚,这个掌柜鸡贼的很,之前就这么忽悠过我,要了我双份钱,你可别被他骗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别听他们的,你吃一个给他们看看。”还有出注意的,“和尚,吃的时候,你可不要喝水,否则太占地方,吃到后面就吃不下了。”
卖药的郎中凑过来道,“你尽管吃,我这里有健胃消食片,只需一粒,不管吃多少,都化成血水!”
众人哄然,“卖假药的,知道的是健胃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化骨粉呢!”
郎中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更正道:“我是卖药的,不是卖假药的。卖假药的吃会死人,我的是高仿,吃不死人!”
店掌柜见这和尚个头不高,寻思就算把他肚子切开,这二十张饼也塞不进去,嘴角一挑,“怎么,不敢吃嘛?”
宝路和尚盯着桌子的饼,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经,“感谢上帝赐给我食物,为我们拥有的平安喜乐所做过的付出,让我们能在如来佛祖的爱中继续得自由。阿门,阿弥陀佛!阿西吧,你怎么端走了?”
“吃个饭都那么多废话!”
宝路连忙将大饼夺过来,拿了两张饼,一张把另一张卷起来,三下五除二,咽了下去,吧嗒吧嗒嘴,觉得吃的不过瘾,将剩下大饼一并拿起来,张开血盆大口,甩开腮帮子,撩起后槽牙,狼吞虎咽,不消片刻,二十张饼吃到了肚子里。
众人眼睛看得都直了,见过能吃的,但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二十张饼啊,寻常人三四天的口粮,他一盏茶功夫吃光了。
宝路拍拍肚子,“还有嘛?再来二十张!”
萧金衍摸了摸怀中的钱囊,叹道:“我知道你师父为何把你赶出白马寺了。”
掌柜脸色苍白,他连三个铜板都斤斤计较的人,这顿饭六十个铜板,相当于半天利润啊,就这么没了,可先前当众夸下海口,又如何好反悔,只得自认倒霉,说后厨已经停火了,今儿就到这里了。往后厨走时,掌柜的腿脚都有些软了。
和尚这顿饕餮,顿时成了鸡毛店名人,被人拉着去别的桌上喝酒聊天,没多久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萧金衍要了一壶酒,就着小碟咸菜独酌。
掌柜扭扭捏捏走了过来,想要开口,又不好意思,萧金衍问,“怎么了,掌柜的?”
店掌柜哭丧着脸道,“这位客官,咱们鸡毛店小本买卖,一天赚不了三五十个铜板,我也是给人打工的,您看……”萧金衍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钱碎银子,递给掌柜,“够了嘛?”
掌柜接过银子,咬了咬,确定成色,满脸堆笑,脸上的皱纹如霜降后的菊花,竖起大拇指道:“有钱人就是敞亮!”萧金衍苦笑,“有钱人?”掌柜说,“这年头,能用银子结账的,都是有钱人!您慢慢吃,我再送您一碟咸菜!”
萧金衍感慨,百花盛宴中一掷千金,在这些人的世界中是想象不到的,在他们眼中,一年赚五六两银子,就是相当体面的营生。这些年来,花钱如流水的事他干过,一个铜板掰开花的事情也干过。
两种世界,各有酸甜苦辣。
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铃铛声。
萧金衍顿时警觉起来,有高手到了。虽然不知对方是谁,从散发出气机中,萧金衍已感到来者必是超一流的高手。这种感觉,王半仙身上有,李纯铁身上有,李隐阳身上也有。
“师父,前面有家鸡毛店,虽然条件简陋,总比露宿荒郊野外,被豺狼虎豹吃了强。”
“嗯?”
“当然,师父您武功高强,天下第一,就算豺狼虎豹,来了也只给您打牙祭。”
萧金衍听说话之人声音耳熟,门帘挑开,唐不敬与一名老者走进来,铃铛声正是从老者辫捎传来,萧金衍见那老者打扮不像中原人,心说唐不敬师父不是巴山夜雨潇湘客嘛?这个老者,身材魁梧,容貌丑陋,面有刀疤,他立即意识到此人正是即将与李秋衣决战的楚狂刀。
想到此,萧金衍转过头去。
……
唐不敬拜楚狂刀为师后,本以为他会教自己武功,谁料却成了楚狂刀找来的免费苦力,吃喝拉撒全包不说,还要背着楚狂刀一百多斤的宝刀赶路,美其名曰是通筋练骨,心中悔的肠子都青了,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
他找了一个干净点的桌子,用袖子擦了擦,“师父,您请坐。”
楚狂刀面无表情,坐了下来。
一进屋,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宝路和尚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好一个龙象之躯!”又环顾四周,视线停留在萧金衍身上,萧金衍虽背对着两人,却感应到了楚狂刀的视线,如针刺背,冷汗都下来了。他向前伛偻了下身子,默念剑诀,将浑身气机收了起来,更不敢释放弦力去探知。
王半仙说过,他修行的弦力,非是人间武功,在未到通象之前,不能轻易露出,否则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萧金衍自以为修行很隐秘,却不知几日前在百花盛宴的那一次弦动,已被千里之外的一名剑修捕捉到。
楚狂刀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收回了目光。
唐不敬喊道,“掌柜的!”
那掌柜见来者有兵刃在身,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路小跑过来,“客官有什么吩咐?”
“上等牛肉切十斤,好酒好菜来一桌!”
掌柜支支吾吾。
“还不快去准备?”
掌柜尴尬笑道,“小店经营,没有牛肉,没有酒席。”
唐不敬早已不耐烦,“那有什么?”
“大饼卷大葱,馒头卷大葱,大饼卷馒头。”
唐不敬被楚狂刀折腾了一天,敢怒不敢言,听说这店连肉都没有,冷笑道:“怎么,怕我们给不起钱?”说罢,拍了拍放在桌上的刀。
掌柜说,“您就是把刀抵给我,我也变不出肉来啊。”
唐不敬道:“我说这宝刀抵给你嘛,我是说没肉端上来,老子一刀宰了你。”
这时,才不过定更天,后院忽然有一只公鸡莫名其妙打起鸣来,唐不敬说,“你不是说没肉嘛,把那只鸡宰了吃。”
掌柜说,“我店里就养了一只鸡,靠卖鸡蛋补贴日子,这只鸡不能卖啊!”
唐不敬冷哼道,“你家公鸡下蛋卖钱啊?哟呵,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下蛋公鸡,我今天还吃定了!”
楚狂刀此时忽道:“呱噪,行了,那么多废话,先上大饼吧。”
“您要多少?”
楚狂刀道:“一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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