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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王府里,春光灿烂、柳绿花红,凉亭、湖畔、花园、水汀,随处可见一两个结伴玩耍的妙龄少女或雍容华贵的贵妇。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看看远近没有王府的仆从,招呼着自己带来的丫鬟,没一会儿便扶着她爬上了假山,朝着主院的方向张望着。
高玉敏带着丫鬟从凉亭里绕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妹妹无礼窥探的举止,顿时蹙眉呵斥:“你们两个!怎么伺候主子的?还不快把她给我带下来!”
两个丫鬟吓得赶紧把高玉滑从假山上扶了下来,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请罪。
高玉滑自知犯了错,也不敢替丫鬟求情,只拽着姐姐的袖子撒娇。
高玉敏却不肯轻易饶过她,肃容训斥她道:“在家里母亲能宠着你,那是母亲能全权把得住家里的内院。即使你行事言语有个一差二错,也传不出府外一个字去。可是出了府门,你若是还如此顽劣,一个教女不善的名头落下来,你让母亲如何自处?”
“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高玉滑一路上早习惯了姐姐这副模样,认错赔礼十分顺嘴。
高玉敏看着她半点不过心的样子,却是越发生气了:“再也不敢了?你说你这一路,这话已经跟我保证了几次?你爬到那么高处,是觉得自己万不会有个万一摔了呢,还是打量王府的仆从护卫都是死的,看不见你的无礼举止?姨母好心请你来做客,可是让你来打孙家的脸、高家的脸,连带着打她的脸的?”
高玉滑被姐姐训得也来了气,嘟着嘴不乐意道:“姨母哪里是好心了?她是拿你和我跟各府的小姐一般看待,选奴婢似地挑挑拣拣呢!”
高玉敏恨不能一把捂了她的嘴!拽着她走到无人处让丫鬟们四边守着,才猛地摔开她怒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昏话!你今天给我把这话说清楚了!”
高玉滑恨姐姐拽疼了她的手,语气也不服起来:“我怎么就说的是昏话了?姨母天南海北地请了这么一大圈儿的人,难道不是为了给自己的三个儿子选妻?这满院子的千金小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姨母身边凑,难道不是奴婢似地争着被王府挑选?”
看着姐姐被她的话气得瞪着眼都说不出话了,高玉滑陡然而生一种终于胜过了姐姐一次的骄傲感,口舌越发不肯留情:“我们可是姨母的娘家人,母亲是姨母在孙家唯一的嫡亲姐妹!来到这里,我们难道不该被姨母高看一眼、万事优先?姨母自己的儿子选嫡妻,若没我们姐妹,三位公子自然由得旁人去争抢,可姨母既然从娘家选中了我们两个请了来,难道不该把适龄的两位公子叫来先让我们相看相看吗?”
高玉敏简直要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给气笑了:“以你的意思,因为我们是世子妃的娘家人,所以镇北王府的公子就该先紧着我们挑选,我们挑剩下的才给人看,是这个意思?”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高玉滑高傲地扬起纤细漂亮的脖子,“我们孙家可是百年世家,我们的姨母独自掌管镇北王府的中馈,这种能够亲上加亲的事儿,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否则,孙家养姨母何用!”
还“孙家养姨母何用”!
高玉敏觉得脑子里有血轰轰地往上直冲!这种混账话、这种混账话她都说得出来!她不在家的这些年,母亲到底都教了她些什么!
高玉敏按着额角扶着身边的景观石缓缓坐下,喘了口气才无力地道:“这些话……这些话你若是不想死,我劝你再不要出口第二次!有些道理,我今日只给你讲这一次,再听不进去,今后我也再不管你,你好自为之。”
高玉滑见惯了姐姐疾言厉色,这样仿佛以后真不管她了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莫名便生了几分怯意:“什么……什么道理?”
“你可知道,女子出嫁之后,是从父还是从夫?”
“自然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那我问你,姨母出嫁之后,是孙家人,还是拓跋家人?”
“自是拓跋家人。”
“那好,那我再问你,如今,你是谁家人?我是谁家人?”
高玉滑抿紧了嘴唇,别过头不吭声了。
高玉敏看着她一脸嫌弃的模样,忍不住冷笑:“母亲当年仰慕父亲人品才貌,一心求嫁。却不想,一朝时移世易,天下大乱。祖父家阖府遭了劫难,只剩父亲一人,数年苦读,终于考中了科举,任了东北苦寒之地的县令。父亲一心凭着一己之力护佑家人,却不想母亲只愿意享尽清福,却是宁愿自请下堂,也不愿跟着父亲吃苦去。父亲伤心失望之下,自愿与母亲和离。乱世中母亲的嫁妆遗失大半,父亲便将所有家产都赔给了母亲。那时你年幼,虽是高家女儿,父亲还是怜惜你哭闹不止,怕你离了母亲受苦,放你跟母亲回了孙家。但你因此,便当自己从此不是高家人,而是孙家人了么?”
高玉滑胸口起伏,不服道:“那又如何?孙家疼我,说好了会按孙家小姐的规制让我出嫁!姐姐这次不也是沾了我们孙家的光,才从东北巴巴地赶了回来,想要钓到大表哥这个金龟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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