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话,王鑫龙拿手背擦抹一下脸上的泪痕,露出一抹很干净的笑容道:“老大,我跟你这么久,退休费是不是得多给我拿点呐,毕竟往后我也得吃饭,还得娶媳妇养孩子啥的。”
“你特么的,留在家里我是养活不起你是咋地。”我强忍着泛酸的鼻子,抿嘴低喃:“你这么一整,弄的我真难受。”
我知道王鑫龙是故意跟我提及什么“退休费”,目的就是让我心里能舒坦一点。
“难受个毛线,是事儿不是事儿,也就疼一会儿。”王鑫龙反倒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我肩膀头道:“从来没叫过你朗哥,今儿我也叫你一声哥吧,真心话,咱们在一块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唉。。”我长叹一口气。
“哥呀,你得这么想,万幸我只是腿残了,还有机会跟你说声再见,如果我没了,你是不是只能看着棺材抹眼泪。”王鑫龙豁达的朝我努努嘴道:“我们这些混下面的人其实还好,最少有可能离开,最苦的是你。”
见我低头不语,王鑫龙起身搂住我的肩膀,轻声道:“佛爷说过,但凡当大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半道夭折,要么触顶辉煌,终归一句话,一直强下去才可能有好结局,你们更难,没有回头路,哥呀,后面的辉煌和坎坷,龙弟都不能再陪你走了,你见谅。”
王鑫龙刚刚那句话说到了我心坎上,万幸我们还有机会说再见,我蠕动嘴唇问他:“真想好了?”
他吐了吐舌头坏笑:“嗯,就等你给退休费啦,我是退休,又不是离家,咱别整的凄凄惨惨的哈。”
我搓了搓腮帮子道:“明天中午等我忙完了,咱哥几个吃顿饭,完事我送你走。”
王鑫龙高高兴兴的打了个响指:“好嘞,我正好也想跟哥几个一一碰杯酒,顺道吹一波自己昔日的牛逼,不然将来家里来新人了,谁也记得头狼曾经还有个大龙,那特么我多亏。”
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最不舍的话,整个家里除了这个来自东北的小伙,我想真的没几个人能做到。
从医院出来,我游魂似的返回酒店,心情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的复杂。
等走到办公室,我突然看到屋里亮着灯,迷惑的轻轻推开房门,结果却见到王影坐在老板椅上翻书,见我迷惑的望着她,王影合上书,莞尔一笑:“又去跟人打架啦?”
“对呗,我一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我甩掉脚上的皮鞋,光着脚丫子朝卫生间走去:“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儿干嘛?”
“专程为了奚落你呗。”王影倚在门框旁边,翘着修长的手指轻挽脸颊的碎发,笑了笑道:“朗哥貌似心情不太好呐,连跟我斗嘴的兴趣都没有。”
“累了。”我简单洗了一把脸后,朝着她下逐客令:“你也早点休息吧。”
王影两手抱在胸前,挡住我的去路道:“王朗,我不明白你现在到底图什么,你在羊城有酒店,在山城还有工程,难道赚的钱不够你们花吗?为什么还要一直跟人斗下去?天外有天,你这样不停歇的斗,就算到六十岁也没有尽头啊。”
我盯着她俊俏的面颊,长舒一口气道:“因为我知道不斗下去,现在属于我的一切都会马上消失,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跟你讲道理,你可以骂我自私,也可以说我不负责,我都接受。”
王影轻咬嘴唇反问我:“钱真的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比命都重要!”我盯着她的眼睛重重点头:“我爸用自己的真实经历告诉我,钱,就是男人的胆!”
王影的眸子陡然睁圆,略显失望的摇头:“你变了,生活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不是我变了,是我一直都是这样,之前可能在隐藏,现在藏的没有过去那么明显了。”我表情认真的回应:“小影,你是女孩,只要有长相,就可以轻松拿到你想要的,而我呢?我不是要标榜男人活着有多不易,但咱们必须都得正式一个问题,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样。”
她低头沉思片刻,仰头朝我微笑:“或许吧,晚安啦。”
“晚安,好梦!”我朝她摆摆手。
随着房门合上,我长长的吐了口浊气,正常状态下的我,绝对不会跟王影数念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今天是受到王鑫龙的影响,让我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变得松动了很多。
我回头看了眼王影刚刚坐过的椅子,突然发现桌角居然放着一个保温饭盒,打开一看,热气腾腾的粥香味扑鼻而来,我的心脏猛然一阵收缩。
敢情这个傻丫头是为了等我喝一碗热粥,或许那天让我带着她去买电饭煲,王影就已经打算好了这么做。
和江静雅不同,王影不太会说很多沁人心田的情话,从我认识她以来,她唯一懂得就是一声不响的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的这个习惯似乎仍旧没有改变。
“呼。。”我长舒一口气,使劲搓了搓脸颊,捧起保温饭盒扬脖“咕咚咕咚”灌进嘴里,粥很烫,亦如我此时的心情一般滚烫。
“咣!”房门突然被推开,王影探进来脑袋出声:“诶对了王朗。。”
“噗。。咳咳。”我被她吓了一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刚才忘记告诉你啦,明天后天我和含含要回香港一趟,房间给我留着,不许退哦。”看到我的窘样子,王影月牙一般的眼睛直接眯了起来,明明很高兴,但却故意嘴上不饶人的埋汰我:“我还以为你瞎呢,看不见饭盒,晚安!”
我捏着唇边的饭粒塞进嘴里,咳嗽连连的朝她出声:“晚安,粥很香。。”
“切,虚伪!以前我给你煮过那么多次,你不是不喝,就是随便扒拉两口,也没听你夸过我。”王影吐了吐舌头,“嘭”的一声合上了房门。
瞟了眼房门背后因为震动不停摇晃的衣裳架,我笑了笑继续低头喝粥。
生活或许就是这样的,相似的人适合一起风花雪月,互补的人才适合一块慢慢变老。
相同的人在一起,只是平面。不同的人在一起,可能才是世界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我的手机就呱噪的震动起来,看了眼是余佳杰的号码,我揉搓两下眼角,接了起来:“怎么了杰哥?”
“大龙走了,留了张纸条。”余佳杰沉声道:“他应该是后半夜偷偷走的,早上我和小铭发现的时候,被褥全都叠的整整齐齐。”
“纸条上写什么?你给我念念。”我嗓子里立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余佳杰轻声念叨:“老大,原谅你龙弟用这种方式道别,该说不说,你兄弟我比谁都好面儿,你让我满身挂彩的跟大家道别,我无所谓,但让我瘸着一条断腿和弟兄们说再见,我真做不来,还有,欠我的工资不许赖账哈,过几天我让我发小替我取去,走啦,我就不祝福你了,反正我知道你一定会越来越好,另外我郑重声明哈,我可没退出咱们头狼,万一哪天我搁外面吃不上饭了,我还得回来继续祸祸你,最后,愿公司蒸蒸日上,盼我头狼一世雄起!”
我捧着手机,呆滞了六七秒钟后,深呼吸两口道:“杰哥,你和小铭从今天开始去增城区吧,往后跟白老七一块干活。”
“那大龙。。”余佳杰欲言又止的问。
“不用找了,这犊子想躲起来,一般人真挖不到,给他点时间静一静,或许想明白了,他自己就又跑回来了。”我中气不足的干笑,既像是在应付余佳杰,又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心中纵然有万般不舍,可我终究不能代替王鑫龙做出任何决定。
犹记得,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从缅D一路跟随我来到山城,又从山城转战羊城,受过的大伤小碍不计其数,当我们好不容易在羊城插上自己的第一杆大旗时候,性格爽朗的他,却拖着一条残腿绝尘而去。
“兄弟,希望你好,一直好。。”我抹干净眼角的清泪,掏出手机拨通了黄乐乐的号码:“四十分钟后,我到增城区,你那边抓紧时间准备,我赶时间,今天必须得给我后面的老板一个准确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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