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唤枝回到廷尉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头过年这消息就好像一个大炮仗一样,炸的很多人晕头转向。
同存会的人还在摸底,想知道青衣楼到底是不是叶流云在主持,想知道韩唤枝是不是真的回来了,结果韩唤枝带着黑骑把盛家抄了一个底朝天,这下不用猜测了。
这样的回归方式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廷尉府这边就不一样,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低迷着,甚至有些无事可做般的萧条,韩唤枝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抄家一位国公,一下子士气就壮了起来。
燕国公府。
韩唤枝坐在椅子上喝茶,茶当然是燕国公府里的茶,味道还不错,虽然不是韩唤枝平常喜欢喝的。
一位廷尉府百办从外边快步进来俯身说道:“大人,里里外外都清查了一遍,所有明面上的东西都已经封了,不过没有查到大笔银钱,府中也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看起来燕国公并无巨富。”
“唔。”
韩唤枝放下茶杯问了一句:“燕国公的书房在哪儿?带我去。”
“是。”
百办应了一声,带着韩唤枝到了燕国公的书房里,书房里陈设倒也简单,书桌书架桌椅茶几,除此之外还有几幅字画,几个花瓶,三五个盆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瞧着确实简朴。”
韩唤枝看了一眼被带过来的燕国公:“国公真是清净。”
燕国公哼了一声不理会。
“我听闻,国公家里的生意通达四海,生活却如此简朴,真的是让人钦佩,可是还请国公体谅我们廷尉府,我们就是做这种差事的人。”
燕国公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把银钱都藏起来了?有必要吗?你想查可以去账面上查,一清二楚。”
“账面一清二楚的账面,往往都不是真账面。”
韩唤枝吩咐了一句:“把四周的墙壁都敲敲看,地面也敲敲。”
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燕国公一眼,燕国公像是极为不屑,哼了一声就不再看韩唤枝。
大概两刻之后,手下人已经把墙面和地面都检查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我坚信一件事,爱财之人都愿意看着自己的财。”
韩唤枝走到书桌那边坐下来,书桌一侧就是窗户,打开窗就能看到外边的小花园,现在是隆冬时节所以看不出来什么景致,不过若到了春夏,这小园子里花草齐全,应该很漂亮才对。
往窗外看,正对着的就是一个不算很大的荷池,这个季节当然没有荷花,假山不大但形态极好,这石头就应该价值不菲才对。
“去把荷池挖了。”
韩唤枝抬起手指了指那边:“荷池里没有东西就把园子都挖了。”
他回头看向燕国公,发现燕国公的脸色已经变得发白。
第二天,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看了一眼穿着都廷尉锦衣的韩唤枝,微微摇头:“朕给你正一品的官职,正正经经的封疆大吏,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节制诸道......”
停顿了一下后哼了一声:“你却就喜欢身上这件都廷尉的衣服。”
韩唤枝俯身道:“臣是怕耽误了陛下的大事,安西都护府所事者巨,臣只是有些查案办案的小心思,治不了大局。”
皇帝叹道:“你喜欢查案那就继续查案,盛家的事你亲自去办,不要有什么疏漏。”
韩唤枝道:“想挖出来同存会的人其实不难,可是光凭着燕国公一句口供,没有实据,想给那么多位国公定罪就难,还需时日,从银钱处入手,他们私下的生意都有往来,以生意查交往,以交往定结党。”
皇帝问:“那你是查出来多少银钱?”
韩唤枝道:“昨日臣让人挖了个池子,挖出来白银数十万两。”
皇帝眼神一亮:“数十万两?”
“是。”
韩唤枝道:“若清查仔细,臣怀疑只燕国公一家就能罚没白银近百万。”
皇帝叹道:“黑武国的国库现在怕是都没有几百万两银子了,大宁的一个国公家里就能抄出来百万两......”
他看了韩唤枝一眼:“其实大宁的国库也不充裕,这些年一直都在打仗,国库里支出的银子像是流水一样,而且这几年已经不再从南疆诸道加收,所以......”
皇帝笑了笑:“如果抄罚几家,大宁的国库就又满了。”
韩唤枝道:“盛家最大的生意是在东疆那边,臣已经派人去知会在东疆的廷尉府千办古乐和耿珊,让他们严查。”
皇帝忽然想起来:“朕还想着怎么给那个傻小子一些补偿,这样吧,把这个差事给他,让他做钦差大臣,负责查抄盛家在东疆的生意。”
韩唤枝一怔,这事应该廷尉府主办才对,为什么选沈冷做钦差?
而且沈冷还在北疆,就算是急着赶回去到东疆也得小半年,等沈冷查抄盛家东疆的生意,那边说不定那边盛家的人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况且也不可能等那么久。
然后他忽然之间反应过来,陛下只是要给沈冷一个名,一个钦差的名。
第一,让之前以为沈冷已经失势的人看清楚,陛下并没有真的放弃沈冷,这是陛下要释放出去的一个信号。
第二,让沈冷直接站到同存会对面去,这也是一个信号。
所以韩唤枝垂首:“臣遵旨。”
皇帝问:“刚刚你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在想朕为什么要让沈冷做这个钦差?”
他走到窗口,看着外边说道:“朕之前想的有些复杂了,反而是长烨一番话点醒了朕,长烨说,凡事有度,度之内的事就不过分,不管是赏还是罚。”
他回头看了韩唤枝一眼:“朕有时候会想着,对你们这些朕身边亲近的人苛刻一些你们也理解,对不那么亲近的人反而更加宽容......”
他摇了摇头:“这样不对,把好的都给了不亲近的人,把不好的给了亲近的人,然后还要以一副就因为和你们亲近才这样的嘴脸,丑陋!”
皇帝沉默片刻,回头对韩唤枝说道:“其实很多人也是这样,就如朕和你,朕觉得你是亲近人,所以很多时候都更严苛,你做对了认为是你的本分,你做错了就会骂,给别人赏赐三分给你一分,还觉得你会理解。”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悔。”
韩唤枝心情复杂,垂首道:“陛下待臣的心意,臣都明白。”皇帝看了他一眼:“朕刚才只是拿你打了个比方,不是真的说对你多不好。”
韩唤枝:“......”
皇帝看着他:“让你去做封疆大吏你都不去。”
韩唤枝:“......”
皇帝思考了一下后说道:“这样吧,长安城里盛家罚没的,廷尉府可以留下一成,分做五份,快过年了,一部分银子拿出来做奖赏,一部分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再拿出一部分来送去那些因公殉职的廷尉家里。”
“剩下的两份转入青衣楼,朕还有用处。”
韩唤枝道:“那也是大几万两银子呢,太多了。”
皇帝:“替朕存着,又不是给你的,朕就不需要开销用度了?账面上的钱用的多了,御史台的人连朕都骂,说朕奢靡无度。”
韩唤枝:“......”
皇帝道:“盛家的案子就拖着查,你懂什么意思吗?”
韩唤枝点头:“臣明白。”
皇帝嗯了一声:“另外......朕想明年也给你一份大礼,但你也知道,没有什么格外巨大的功劳,封国公太难,明年朕会让沈冷挥师东进攻打桑国,你随军一起去吧,回来后朕封你国公。”
韩唤枝脸色一下子变了:“臣......”
皇帝道:“去忙你的吧,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朕要给你的,你不要都不行。”
与此同时,北疆。
这个春节沈冷他们应该是在路上度过了,队伍离开北疆回东疆,好在兄弟们一起走倒也不会闷得慌。
马车上,陈冉盘膝坐在那和大个儿他们玩骰子,都是吝啬的人,谁玩钱的,所以他们想了一个别的办法,谁输了就敲谁一个脑崩。
后来陈冉发现这办法不怎么样,他赢了,敲大个儿一下,大个儿疼的一咧嘴也就罢了,大个儿敲他一下,他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的。
“冉子。”
大个儿问陈冉:“参军之前你想干啥?”
陈冉想了想后回答:“参军之前就想着继承我爹的事业,在码头打拼出一方天地。”
大个儿:“还不是扛大包?”
陈冉道:“呸,你不懂,我小时候就在想,如果我能把码头上的力工都组织起来成立一家商行,垄断送货生意,这样就不会被商家欺负了,我们可以负责接货送货,你说送到哪儿就送到哪儿,我坐镇中军统一指挥调度,那钱还不是滚滚而来。”
大个儿听了觉得理解了,又觉得不理解,想着还不都是那点钱?
陈冉道:“等哪天冷子不征战了,我就去做生意,以我的头脑做生意肯定赚钱。”
他问:“大个儿,难道你就不想发财吗?”
大个儿挠了挠头发:“想啊。”
陈冉问:“那你有什么抱负?”
大个儿又挠了挠头发:“暴富啊,我想的比较简单粗暴,我就想抄家,抄那些贪官污吏的家,这就是暴富啊,一夜暴富。”
陈冉楞了一下,撇嘴:“和你这种粗人真的没法谈理想。”
大个儿道:“万一就实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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