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庭院中,胡仙草正在井边打水洗衣,不通和尚端坐在树下静静看着。
“小和尚你看什么?”胡仙草一边捶打着盆中的衣裳,冬已去,春初最后一波寒潮也早在前几日退去,一双玉手好看的很。
“在看菩萨,女施主生的好看,当初师傅就说要将女施主雕刻成菩萨像。”小和尚如是说道。
胡仙草掩嘴偷笑,水珠站在发丝之间显得格外妖娆妩媚,“你这和尚的嘴巴抹了蜜,对小仙芝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
“嘿嘿,菩萨就是菩萨,小僧心里想的事情全都瞒不过菩萨的眼睛,小仙芝也好看,可她不是菩萨,没有女施主眉宇间的佛意。”不通双手合十,突然抬头看向东南方向,缓缓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胡仙草连忙问道。
不通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佛衣,尽管这些日子他极受京都达官贵人的喜爱,也赏赐了不少金银,却始终不愿意换掉从孤心寺出来时身上的素衣。
“小僧要去寻我的机缘了。”
胡仙草摇头轻笑,继续低头洗着盆里的衣服,有一件麻衣,那是初次相见时苏问穿的衣服,在她眼中比起如今那身景昼阁的华丽服饰更耐看。
“你们男人就不能安分的过日子,外面真的那么好吗?我只想能有人与我平淡的过完一生,洗衣做饭,哪怕过的清苦些,也好过整日提心吊胆,这京都城真的好大,大的人害怕,生怕你出去后,就走丢了。”
......
不通出门朝拜,正好遇见那位在古寺遗址遇到的那位先生,恭敬拜道:“先生此去何处?”
“去你想去之处。”陈长安轻笑道,就好像特意在此等着对方似的。
“那正好同行。”不通开口说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继续说话,一直到对方终于受不了这种虔诚的目光主动开口说道:“你想问什么?”
“先生那日在古寺中你向我借走那枚铜钱,说总有一日苏问会还我,先生真的能预知未来吗?”
“未来?你相信有这样的人吗?”陈长安好奇问道,很少会有人问何为预知未来,尤其是佛门弟子,先修因自然就有果,这不是未来而是天意。
小和尚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以前不信,不过看到先生后我信了。”
陈长安摇头苦笑,这番话太过捧杀,哪怕对方说的发自内心也同样无理,世人大多如此,因为看见所以选择相信,但还有一些人因为相信所以能看到,这种人会让多数人感到害怕,而非敬畏。
“和尚,你信佛吗?”
问一个和尚信不信佛真可谓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了,然而不通却没有一口反驳,而是想了许久后才开口说道:“不信,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哪怕是寺中的佛像,师傅也都是依照上山的香客面容雕刻的,如果这就是佛,那么世间众生就都是佛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信佛,拜佛,信自己不就好了。”
“难怪当日我说将那古刹送你,你却不要,当真要亲自去看一眼真佛。”陈长安心头舒畅,好似许久没有与人了得这般开怀,“也许今日你见到的佛会让你失望,你还要去吗?”
“本来就不曾相信,又何来的失望,此去黄泉八万里,世间无一是真佛,就算以前没有,往后总会有的。”不通朝着西方重重一拜,霎那间身后似有佛光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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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张心魁一剑划破青色皮肤的秦广王,面容骤然一变,口中失声喝道:“他要出来了。”
“谁?”张心魁同样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地脉下喷涌而出。
“这世间唯一的佛,来度化你们这凡人的佛。”秦广王面色凝重,甚至不愿在此继续停留,一掌推开眼前的圣剑,跃身朝着东北方向逃走。
.......
转轮大殿中,那和尚迈步走来,苏问与七贵的身躯好似禁锢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在这大殿中你可以看到尘世间的一切,有善,有恶,看得越多就越觉得你们这些凡人很无知,很糟糕。”
“所以我想出去普渡众生,而你将会代替我留在这里,看着这个世间是如何由黑暗到光明。”
一瞬间,苏问终于发现那丝莫名的熟识来自何处,仔细看去,那和尚的面容分明就是自己,和尚一步步走进苏问,肩头上的钩锁生硬的从血肉之中穿出,却没有带走丝毫血迹。
“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既然要离开,我说一个故事与你听好吗?”
看着那根直指自己的钩锁,苏问不敢妄动,只得尽量拖延,沉声说道:“洗耳恭听。”
“差不多是一千年前,有一位佛门弟子来到此处传教,那时这里没有宗教,没有信仰,只有无休无止的战争,他看到那些愚笨的凡人杀戮,争夺,看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狰狞和贪婪,就像地狱中的恶鬼,但是他还是愿意在此传教,因为佛门无不可度化之人。”
“第一年,他在一个小小的村落之中传教,那个村子里只有一家人很富有,其他人都十分贫穷,甚至连吃饱饭都很苦难,当一个快要饿死的孩子问他,信佛能够填饱肚子吗?那和尚沉默了,于是和尚找到那家富人希望对方可以施舍众人粮食,然而对方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和尚想了很久回答道,佛会保佑你的,结果只换了一顿嘲笑和打骂,后来孩子饿极了,要去那个富人家偷些粮食,和尚告诉他这是不对的,佛会怪罪他,当那个孩子反问道,如果自己被饿死了,佛又会怪罪谁时,和尚再一次沉默了。”
“所以说你们的佛很虚伪,什么都不会做。”七贵怒声说道,然而对方并没有理会他。
“可惜那个孩子在偷粮食的时候被发现了,富人为了警示其他人,放狗将那个孩子残忍的咬死,连尸体都被啃食殆尽,而那个和尚除了诵一段经文外什么也做不到,他害怕还会有人因为饥饿去偷盗,害怕继续有人会死,但饥饿真的会让人发疯,于是有了第二个,第三个,而他们死的更加凄惨,直到终于有人饿死也再没有生出偷盗的念头,这时和尚不禁开始回想起那个孩子说过的话,此刻佛应该怪罪谁。”
和尚停顿了一下,看着苏问,此刻两人的容貌一般无二,若非因为一个头顶无发,只怕连小仆人也分辨不出谁才是真正的苏问。
“从那一夜开始,和尚突然明白了,佛怪罪的人不正是自己吗?因为自己的传教毫无作用,因为自己根本无法让这些人真正信佛,可如何才能让别人信,就好比那个富人问他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施舍一样,我又为什么要信佛,和尚想了许久,那一天他坐在一个即将饿死的人身旁,希望用佛经让对方得以缓解痛苦,可惜那个人依然很痛苦。”
“你为什么不去偷点粮食来吃,和尚忍不住开口问道,又连忙改口,默念罪过,那个将死之人艰难的摇头道,因为害怕,那些偷东西的人死的太惨了,既然同样是死,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好过的。”
“那一番话后,和尚再次顿悟,原来扼制住人们心头邪念的根源在于恐惧,这就是佛门的真意,最后和尚在那人的尸体旁诵了一夜佛经,愿魂魄前往西方净土,早登极乐。之后他起身去了那个富人家中,从此富人一心向佛,不仅施粥散粮,还每日焚香拜佛,村子里的人也因为富人的施舍活了下来,也都诚心信佛。”和尚说的很得意,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那和尚做了什么?”苏问反问道。
“他只是将富人的家眷恶犬全部杀掉,做成肉汤散给了那些穷人,并告诉富人,这就是佛对你的惩罚,如果你从现在起开始信佛,佛就会保佑你的,所以那个富人成了佛门虔诚的信徒。”
听后苏问冷冷一笑道:“我看那个富人并不是信佛,他只是信你罢了。”
苏问早已经听出这故事中的和尚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个满身佛意与杀伐之气交替的佛陀,“而且你只是让他怕,而不是信,如果佛真的有用,那么在你动手杀人的时候,他就应该先惩罚你。”
“只是用几个人的性命就能换回更多人的生死,功与过的差距,佛祖会原谅我的,何况佛祖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即便是责罚我也甘心领受,至少那些村民懂得了何为信佛,如果天底下所有人都能信佛,也就不会有谁惨死,更不会出现不平。”
“所以你打算用这种方法去让所有人都信佛。”苏问沉声说道,千年前的九州战乱纷纷,但是佛门确实是从那是开始兴盛的。
然而和尚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完美的人,在他身上我找不到任何的缺陷,就像我所信仰的佛一样神圣,我向他说明了我的思想,而他却怒骂道狗屁不通,于是他跟我打了个赌,他说真正导人向善的并非是恐惧,佛不是用来信的,而是要让这世间的所有人都能成佛。”
“我不认同他的话,可还是跟他打了赌,我想看一看这个世间除了我的佛,是不是还有人不会错,然而我已经有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而这世间的凡人我仍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佛性,即便是如今的佛门,不依然在告诫着世人因果循环,不仍是靠着此间地狱令世人觉醒,所以我的佛没有错,虽然晚了一千年,但我还是愿意度化众生,哪怕是畏惧,也是因为在佛祖的神圣之下,让他们甘愿向善。”
“哒哒哒。”
一阵敲打木鱼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一道稚嫩的声音伴随而来。
“你这道理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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