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狗?”张明月迟疑片刻便冷笑不已,这天下只有听人说北魏兵强马壮望风来投,还从未听人说北魏狗三字,心道这事若是恰好被那大皇子轩辕宏图听闻那该如何是好?
张明月便站起身来直盯着那说北魏狗三字的汉子。
“兄台说北魏狗,这三字可有何依据?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天下只有人说北魏乃春秋一大霸主,如若连北魏都只能称得上狗一字,那你西楚又算什么?莫非连狗都不如?须知说北魏是狗便是骂自己连狗都不如,兄台连自己老祖宗都骂,你有何面目面对你列祖列宗?”
张明月对北魏并算不上有多大的归属感,但常言说得好,一个人平日里就算怎么在自己家里胡闹,但走出这个家门便什么事情都为自己的家考虑,眼前一事不正是如此?他北魏我张明月骂得,轩辕宏图我张明月也骂得,但凭什么由你们这群外人来指手画脚?
那汉子自是没想到这三个外乡人中竟然是眼前少年人站了起来,他比张明月岂止大上一点?虽说这江湖中四海之内皆兄弟,但也万万没有一个小屁孩称呼自己为兄台的道理,他便勃然大怒。
“小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得搞清楚这里不是你北魏,轮不到你在此放肆,即便就是老子今天杀了你恐怕也不会有官兵来管。”
“小爷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此地并非我北魏,至于这位兄弟你说杀了我的话,小爷可不这么认为,古人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的到了你西楚就成了有朋自远方来以敌相对?莫非你西楚人就这点度量不成?还是说你这是来自弱者对强者的仇视?若是如此,兄弟大可放手来就是,小爷倒要看看这西楚民风究竟有多彪悍。”
张明月道完便立马将手中长刀抽出重重插在这客店青砖之上,得了刀圣洛知秋的刀,他就有了两把刀,只是那柄破灭已经取代了后背的位置,宝刀匣中藏,又岂能轻易示于人前?那柄刚买来便沾惹了不少血腥的刀兀自在青石板上不停晃动,寒光冷冷,酒楼里面所有食客再无吃下去的兴致,就连那说书匠也眼疾手快收拾了细作匆匆离开,甚至就连那半壶尚未喝完的浊酒都忘记了带走,以往同样的情况这老头儿也不是没遇见过,毕竟这风月场所难保不会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人,可今日全然不同,以三人对这酒楼之中所有食客,实在不是很妙。张明月抽刀之时那落魄游侠儿便已经吓了一跳,慌忙想将那长刀拔出来送回刀鞘,到时候再出面说几句好话,那此事便得过且过,大不了就是再赔个笑脸,反正此种情况他也并不曾少见,只是那柄看起来古朴无华之长刀却像是牢牢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便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未能将其拔出,当下便面色难看,只因这酒楼之中所有食客都一副鄙夷,那是一种看异类的眼神,他古月从小家境不好,没少被人冷眼相待,小时候更是连小伙伴的糖果都分不到一点,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字,穷,若不是他那爹娘英年早逝,他大可以找个学堂读读书,好一点能考取个功名,便是再差也能混一口饭吃,又如何会流落江湖?想做那天下第一的剑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一个虚荣心作祟,不想再受人冷眼,不想再处处被人瞧不起,也不想将来去爹娘坟上上香的钱都没有,认识不了几个字,也交不起学堂学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成为一代大侠,于是他便变卖了祖宅,凑足了钱上路,因为这天下说江湖男儿当江湖生,江湖男儿当江湖死。
那落魄游侠儿不禁想起当初怀揣几十两银子,揣着学武的梦处处找人拜师时,几十两银子全部被人骗光,实在饿的不行便去一家小面馆,希望能与老板赊一碗面,怎料那老板竟然以一个乞丐二字不耐烦的打发开来,那就是一种看异类的眼神,他至今记忆犹新,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起了坑蒙拐骗的勾当,他古月本性纯真,实在不愿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江湖人,只是后来这么些年倒明白了一个道理,江湖也是要讲身份的,没了身份,别人看你屁都不是,起初遇见老爷子三人无非就是冲着个外乡人好欺负,便下了手,美其名曰借钱,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自己这些年借的银子能否还上,后来本以为性命就要丧在那强盗手中,却得以被老爷子三人不记恩怨相救,那时候他古月才知道,原来这江湖还是真有人配得上江湖男儿四字,见了老爷子一剑斩梼杌神通手段,便确信了老爷子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名师,他便带他三人来汴京,寻到风月楼只不过是想满足自己一点小虚荣心而已,毕竟这天下谁人还没个小毛病?
那落魄游侠儿见实在拔不出那柄刀便已放弃,他与自己倒满一杯酒饮尽,酒壮怂人胆,他古月已经被欺负习惯,被欺负害怕,怎么就不会没点阴影?能活下这么多年没被人打死就已是奇迹。
落魄游侠儿心中默念,老爷子如此厉害人物定然不喜欢懦弱之人,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挨揍,反正老子又不是没被揍过,只要揍不死一切都还有机会,不是吗?老爷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揍死,他便猛拍桌子,用尽这十八九年从未有过的胆气,用了这么多年所受所有屈辱大声道。
“看什么看?很好笑是不是?是不是嘲笑老子连这把刀都拔不起来?你们他娘的知不知道老子这是在救你们?不想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群食客错愕不已,张明月看这游侠儿指节骨撰的发白,即便是司马云与老爷子都放下手中筷子有些惊讶。
那落魄游侠儿紧接道。
“别人是北魏人又如何?北魏人便不是人了?北魏人最起码知道救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可看看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不就是他娘的觉得人无依无靠无父无母可欺吗?就三番五次三天两头揍人家出气,老子说你们这群王八蛋才真他娘的是狗,自己海吃海喝,连施舍人家一点都不肯。”
那落魄游侠儿说着说着竟双眼通红蹲在地上低声抽泣,这么一口一个他娘的,老子,倒是真让那群食客愤怒不已,当下便有一只饭碗朝古月丢了过来,那只饭碗不偏不倚,甚至除了移动外动也不动,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那饭碗之上藏了不少气劲,这一击若是被击中定然能要人命。
掷出那饭碗的食客冷笑。
“你这小子没规没矩,总得给你点教训才好,让你明白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
只不过那冷笑并未持续多久便看到那一旁云淡风轻的青衫书生出手轻描淡写往那飞过去的碗身上丢了一根筷子,那碗便忽然改变方向直挺挺朝那食客丢去。
“在下也想让阁下明白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做不得。”
司马云淡淡道。
那食客如何不明白这一手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人不愿丢了脸面,自然是不能由那饭碗击中自己脸上。
“与我比拼气劲,阁下怕是选错了人,我炼气士对气劲可从来没输过。”
那食客同时出手一拍桌面,便有一二十支筷子揭案而起带着呼啸一支朝那饭碗而去,余下皆暗藏杀机全部朝司马云而去。
司马云不急不慢,右手如同信手拈花将那所有食箸尽数拦下,于此同时但闻碗筷交鸣之声响起,那食客兀自满面寒霜,他如何不知那些食箸定然无法奈何那青衫书生,便提前留了一手,那朝饭碗而去的食箸才是隐藏手段,司马云大意之下定然不会发现那食箸会穿过饭碗而去,只是这冷笑再一次并未持续半个呼吸便已手忙脚乱,只见那碗筷接触,不止未将饭碗穿透,反而还被那碗筷同时朝面门而来,猝不及防之下一手推开食箸,却没余力拦截饭碗,便被那饭碗直砸中面门,碗筷碎裂,残渣进入眼中,顿时剧痛不已血流如注大喊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我先收了,算是对你方才所作所为的惩罚,命我就先不要你的了,因为你的命在我眼中也值不了几个钱。”
司马云站起身留下银两一锭。
“这风月楼的酒菜很不错,只是这风月楼的人实在谈不上风月二字,恕在下直言,各位岂止是谈不上风月,说你们是茅坑的臭虫都抬举了你们,与臭虫同一处而饮,天下当真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
张明月收了刀,本以为会发生点流血事件,怎料司马云一出手不过一招便定住了场子,也再没了出手的念头,当下便扶起落魄游侠儿。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没什么过不去的,若是你爹娘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伤心。”
张明月还有一句话是未说出口的,那便是你一家伙最起码还有爹娘,可我连自己爹娘在哪里都不知晓,又或许,我可能也与你一样父母英年早逝。
老爷子站起了身,尚未踏出半步便见这酒馆之中所有食客皆拍案而起。
“在我西楚伤了人这就想走?当我西楚是什么?”
“我方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又或是其实各位耳朵都聋了?”
司马云轻声一笑,都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今日还真要做一做这过江龙不可。
“在下说各位是臭虫,说各位是臭虫都是抬举了你们,怎么?这次可听明白了?”
“找死。”
那群食客中也不乏习武好手,听司马云如此大放厥词自是同仇敌忾,当下便有少说二三十人亮出兵器,司马云依旧云淡风轻。
“西楚的传统就是如此?打不过便群起而攻之?在下今日倒真是长了见识,我想来,谁敢不让我来?我想走,你们敢拦?若是想试试眼瞎的滋味都可以来试试,不过有件事情我希望你们明白,那便是你们,当真不够资格我出手。”四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风云楼,竟无一人敢阻拦,那落魄游侠儿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从来都被人瞧不起,还是今天第一次这般只觉得心中所有怨气都一扫而光,一路上他欲言又止,百般纠结,若不是张明月一句你想说什么便说就是,恐怕他还当真说不出来。
落魄游侠儿道。
“今日之事多谢司马老哥出手帮忙,只是我这人一穷二白,又什么本事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可以报答司马老哥,不得不觉得脸上无光。”
张明月闻言只觉想笑,这古月怕是真在那边境山寨之时对司马云误解了,司马云要破晓将来为他做一件事,那是基于那山寨的力量之上,有那么多强盗,将来若是再发展一些年头,定然也是不小的助力,又会看得起你一个流落江湖的孤儿?
难不成会是为了你那做天下第一剑客的白日梦?那也着实太好笑了一些,张明月笑道。
“老狐狸帮你又并非是为了要你报答,不用如此放在心上,今天便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都会出手相救。”
那落魄游侠儿听闻此言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些,只是却忽然听那走在最前面的青衫书生轻声道。
“这天下哪儿有白吃的饭菜?我救你自然是图报答,不然我又怎会无缘无故为自己招来这么多敌人?我又不是傻子。”
“啊?”
落魄游侠儿兀自有些吃惊。
“可是司马老哥你知道我……”
“我不要你现在报答。”
司马云同样与负刀少年人那般笑道。
“我要你将来成了天下第一的剑客之后替我做一件事情。”
“别逗了,司马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无非是我的春秋大梦而已,天下第一剑客岂能是说做就做?这辈子能成为如同老爷子这般的剑客已经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
听闻此言,张明月真几乎摔了个跟头,再看老爷子也是一副似笑非笑表情,便觉真正挺滑稽,什么叫这辈子成为老爷子那般的剑客就是祖坟冒青烟了?难不成你真觉得老爷子是地摊货到处都是?整个北魏谁不知道春秋剑神二字?那是矗立在九层高塔随意摘星辰的位置,倒真的是大言不惭了。只是也懒得去拆穿,倒是他对司马云的一句话来了兴趣,只听司马云接着道。
“春秋大梦说不定也有实现的时候,我只是先与你谈这个条件而已,若有朝一日你真成了名动天下的剑客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情,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落魄游侠儿笑逐颜开。
“就冲司马老哥你的这番话,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老子也答应啊,天下第一的剑客,想想都他娘的激动啊,这样老子以后回家乡就不会被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乡里乡亲取笑了。”
“是吗?那你的梦想倒真是挺简单。”
背对着落魄游侠儿的青衫书生说完这句便以仅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呢喃。
“可惜司马云不要你做十件,只要一件就够了。”
……
眼下已至北魏都城,距离皇宫之中的昭阳公主也不是太远,三人出北魏时候并无书信先与昭阳打好招呼,自信轩辕宏业也应当不会做这些鸡毛蒜皮小事,如此一来昭阳公主应当也不知晓三人已经到来,本想直接入皇宫,想想又不太可能,毕竟皇宫是何等地方,岂能说进就进?更何况三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更不会指望古月这个被自己家乡人欺负的可怜人。
“是要想个办法进宫才行。”
四人不住客店,只是随意找了家较为偏僻民房住下,那民房家中男子已在沙场为国捐躯,家中只剩下孤女寡母,平日里都靠做一些缝补针线活养家糊口,如今得五两银子借宿一宿自是欢迎之至,那女年方二八,生的虽不是多美丽却也有农家女子特有的朴素,见生人都有些害羞,虽说是四个男子住下,难免惹人说闲话,但好在这里是汴京,京城治安森严,定不会有人作奸犯科,也就放下了心。
这女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杨幼倩,张明月在问出这女子姓名时仍不忘就着这名字夸奖了这小女子一番,这惹的那女子更不好意思,放下茶盅就走,倒是那落魄游侠儿见了漂亮女子便如同七八天不吃饭的人见到了山珍海味一般,若非张明月强行将这家伙堵在身后,恐怕他古月还真的会凑上去东拉西扯将这农家女子的十八代祖宗都忽悠出来。
此刻古月已负责出去打探消息,三人久坐房中品尝那壶并不见得多好的桂茶,那是取自西楚桂树幼叶炒作而成的平明百姓的标配,味苦涩,三人倒也并不嫌弃,老爷子想喝酒,那母女二人道家中无酒便就此作罢,毕竟三人如何不知晓人家主人终归是信任不过三个远道而来陌生人,更何况喝了酒之后。那壶桂茶也反复冲刷清淡,没了苦涩味,却又感觉如同喝白水一般毫无趣味可言。
“你若是有什么想问尽管问便是。”
良久,还是司马云先开了口,老爷子喝喝茶掏掏耳朵又时不时掏掏鼻子全无在意二人之态,张明月心有疑惑,见司马云如此说了便只好说了出来。
“你让古月将来做了天下第一剑客便为你做一件事情,你对他就这么有信心?还有,你当初救了我,是不是也要我为你做一件事情?”
“你郁闷了半天就为了这个?”
司马云开怀大笑,倒是让张明月越发郁闷。
“只因你这些日子以来做的事情实在有些荒唐。”
“哈哈,你倒是不用想太多,我说他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无非只是一个可能而已,若是真成了能让天下第一剑客欠我一份人情岂不畅快,至于你,你这几年为了咱们二人的生活出的力气难道还不够?我又有何脸面要你再为我做事?与其操心这个,倒不如想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麻烦似乎要找上门来了。”
司马云说完这句话不过五六个呼吸功夫就见古月气喘吁吁推门进来。
“完了完了,这下遭了,麻烦大了。”
“不着急,你慢慢说。”
司马云推了一杯已味同嚼蜡的桂茶过去为古月解渴,却见落魄游侠儿根本顾不上喝水便直接道。
“咱们在风月楼弄瞎了那家伙的眼睛,原来那家伙在城中有点后台。”
“那是自然,没点本事又怎会去风月楼这等场合潇洒。”
张明月忍不住插嘴,却遭了古月一记闷锤。
“我说话你能不能别打岔。”
张明月注意到司马云与老爷子同时忍俊不禁便顿觉不爽,只因人古月本就为了三人事情跑断了腿便不好发难,并安慰自己,古之立大事者必有忍耐之心,他示意古月继续说。
“那家伙已在城中到处派人寻找我们下落,更夸张的是因为此事居然还衍生出来有人说北魏高手来西楚挑衅,嘲笑我西楚无江湖,就因为这句话闹得是满城风雨,老子可从来没见过这帮龟孙子王八蛋如此一心过,平日里哪个不是勾心斗角打着自家的如意算盘,所以我才说麻烦大了,相信不久以后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候藏都藏不住,老爷子虽然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不对,单拳难敌才对,这下可如何是好?”
古月注意老爷子听见单拳二字并无不悦之后方才放下心来,心道高人就是高人,宠辱不惊看碧海潮起潮生。
“什么如何是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实在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司马云突兀说了一句,这倒与他之前的担忧背道而驰,张明月如何不知道司马云这足智多谋的手段,当下便不确定道。
“你想抛砖引玉?”
“没错,除了这个办法,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办法了。”
司马云兀自摇摇头。那落魄游侠儿听得一愣一愣。
“什么抛砖引玉,你们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司马云诡异一笑,笑的古月汗毛直立。
“老爷子在这里好好休息即可,这么点鸡毛蒜皮小事用不着老爷子出手,臭小子你与古月也不用去,这一趟我自己走。”
他说完便出了门,留下愈发摸不着头脑的古月,张明月见被古月说成单拳都不曾皱眉头的老爷子脸上终于难看之后才同是不爽的道。
“这老狐狸倒是挺会做人,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老爷子你出手,言下之意就是生死关头全靠老爷子你了,这可是撂挑子啊,老爷子你绝对不能如此当做没发生过。”
不去理会张明月这般“挑拨离间之计。”
独臂小老头儿右手握着搭在左腿不断摇晃的脚踝没好气道。
“老夫跟了你们这两个小子简直是老夫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事情。你们慢聊,老夫去看那女娃子愿不愿意学老夫的剑去了。”
待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走出门外那落魄游侠儿才不可置信道。
“我没听错吧,如同老爷子这等手段的人居然还要亲自让人学剑?早知道找老子啊,老子好歹将来也是天下第一剑客对不对?收了天下第一剑客做徒弟,将来也好帮老爷子打名气嘛。”
张明月似笑非笑拍拍古月肩膀。
“那你倒是想错了,老爷子想教人剑那全看老爷子自己,他若是不愿意,你求他也没用,他若是愿意,即便你不想学他也得变着法儿的教你不可,所以你若想跟老爷子学剑,先想办法哄老爷子高兴再说。”
落魄游侠儿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双眼放光。
“老张,能不能先借给老子几两银子,将来我还你几百两。”
“别,你若是想请老爷子喝酒还得自己想办法才行,这样有诚意一点,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说的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行,不就是银子吗,老子有办法弄到。”
古月信誓旦旦道。
“不许坑蒙拐骗。”
张明月特意叮嘱。
“这他娘的不是废话吗。”
落魄游侠儿赏了张明月一个大大白眼便急匆匆出了门,小院有一口水井,那农家二八女子正吃力往上提水,老剑神坐在井边兀自喋喋不休,古月不去管他二人说些什么便冲着老爷子徒弟的名头出了小院。
老爷子只淡淡一瞥便紧接着与那二八女子说剑。
“我说女娃子,老夫可没骗你,老夫的剑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学老夫都没教他们,现在便宜你了,你只需与老夫再泡上一壶桂茶当拜师礼即可。”
那名为杨幼倩的农家女子吃力提上一桶水,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便礼貌道。
“老爷爷,倩儿不想学剑,也不想做什么名动天下的女剑客,只想一辈子陪在我娘身边,所以老爷爷你的本事只能另外找其他人学了,倩儿实在不想学这个。”
那女子说完便将水提进厨房,没过多久便燃起了寥寥炊烟。
“老爷子看样子这是失败了?”
张明月悄无声息来到老剑神身边。
“真搞不懂现在的女娃子,老夫求她学剑都不学,不就是一壶桂茶,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那当初人昭阳公主想学老爷子你的本事你为何不传给人家?现在却如此低声下气求人家这农家女子学。”
张明月不禁问道。
“人昭阳公主好歹也是号称西楚双绝,武道天赋自是不用多说,教公主剑岂不比这姑娘更好?”
“臭小子,你懂什么,昭阳那女娃子根骨虽好奈何从小师承百家,杂乱无章,并不适合老夫的剑,也做不了老夫的传人,与你说了你也不懂,老夫进去再与她娘儿俩说道说道这学剑的好处。”
老剑神便单手负后身负剑匣朝炊烟处走去,张明月自是看不到老爷子此时背对着他的言不由衷。
他要那女子学剑,大抵只因那女子实在太像一个人了而已。
一个已经故去的人。
独臂小老头儿深吸一口气,怎料进去好说歹说苦口婆心就差一剑劈了汴京城都没能让那名为杨幼倩的女子成功学剑,倒是又弄了灰头土脸回来,这时司马云已悄然回来。
“事情办好了?”
“有我亲自出手有何事办不成?”
司马云与自己倒了一口已冷却多时的清茶。
“只怕不用多久便会闹的京城人人皆知,北魏高手来西楚挑战,击败三十二位一品炼气士,这嘘头应当足够传到皇城了,希望能引起昭阳公主注意才好,咦,那小子去了哪里。”
“他说他想找老爷子学剑,我让他去想办法弄点拜师礼来。”
张明月笑道。
“你这小子倒是挺会捉弄人,只是莫要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谈罢已是月上柳梢,杨幼倩与其母亲已准备好晚饭,虽不过是再普通的农家菜,却也吃的津津有味,倒是老爷子破天荒的第一次全程食之无味,总盯着人家姑娘看,看的姑娘都不好意思吃下去,若非张明月趁机融洽了一番气氛,恐怕老爷子还真的得丢大人了。
吃完晚饭收拾桌椅这件事情自是杨幼倩来做,只是尚未收拾完毕便听到急促敲门之声,看声音还不下一人,三人对视一眼皆默不作声,杨母快步跑过去开门,这院门刚一打开便有五六人涌了进来。
“你们娘儿俩已经拖欠半年地租了,今天也该是时候还了。”
这五六人看是仆人打扮模样,其中又有一比较富态之奴对杨母说道。
杨母连忙点头称是,并将那算作三人住宿费用的五两银子让杨幼倩拿了出来。
那仆人在二八农家女子脸上停留三四个呼吸,接过了五两银子。
“就这些?不够,应该是八两才对。”
“暂时只有这些了啊,李管家你就再宽限几日,几日之后我们娘儿两自己送过去怎么样?”
杨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那不行,我们李府最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并非不愿同情你们,只是我们同情你们,你们谁又同情过我们家少爷?这三两银子要么你们现在拿出来,要么让你女儿进我李府做丫鬟抵消那三两银子,并且每个月还能得到一些收入,我已经很替你们孤儿寡母考虑了。”
只是那仆人并没就此作罢的打算,谁知杨母听闻这话便立马变了脸,大声道不可,那李管家自是面色不好看。
“那就还钱吧。”
她娘儿俩哪儿拿的出来钱?苦苦哀求无果不禁急的哭出声来,那仆人不顾杨母反对便硬要带杨幼倩走,谁知这时竟被突然从门口飞进来的一只烧鹅腿打了一脸。
“哟,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他娘的汴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落魄游侠儿手提一壶酒与两只烧鹅腿走进门来,只是这古月跟先前出门时大不相同,已是鼻青脸肿更是一瘸一拐,他从怀中摸索出二两五六钱碎银,又找了好半天才凑够三两银子。
“不就他娘的是钱,拿着赶快滚,莫要见人家娘儿俩孤儿寡母就好欺负,这天下还是有像老子这样有正义感的人的。”
那管家面色难看,但终归还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只冷冷瞪了古月一眼。
“今天的事情我先记着,这只烧鹅腿,会有你还的。”
待那李管家离去之后落魄游侠儿才将那只已经弄脏的烧鹅腿捡了起来弄去上面灰尘。
“没关系,还能吃。”
不等杨家娘儿俩道谢落魄游侠儿便一瘸一拐拎着一壶酒与烧鹅腿进了房门将两样东西摆在桌上。
“老爷子,俗话说入庙须得上香,我古月没别的本事,只能弄来这两样东西,老爷子若不嫌弃便受了古月这点心意,待学到了老爷子的剑古月这辈子都将听老爷子您差遣,从此以后,您就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再生父母。”
张明月与司马云惊愕不已,就连独臂小老头儿都为之诧异。
“你这钱是从哪儿来的?如果老夫没记错你从大漠里带出来的金银早就在山洞被填满时丢失在大漠龙卷里了。”
“那可不是吗。”
落魄游侠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过老爷子您放心,我这钱既没偷也没抢,是我自己靠本事挣来的。”
那落魄游侠儿不顾及还有杨家娘儿俩在场便直接解开衣裳裸露出大片淤青的胸膛。
“我古月没什么本事,倒是从小挨打挨习惯了,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就靠着这个做了人家的出气筒换来了几两银子。”
张明月紧皱眉头,司马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这下你小子可玩儿大了。”
他从怀中掏出以前张明月做买卖受伤时便会外用的药物交于张明月,张明月知其意思便将这药瓶交到了落魄游侠儿手中。
“好好擦擦吧。”
张明月也未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这家伙如此上心,顿觉实在是难为情。
“有件事情,我不想骗你,那就是老爷子……”
“要让老夫教你剑也不是不行。”
独臂小老头儿在张明月与司马云的注视下打开酒坛大喝一口酒。
“你这小子若是能有办法让这丫头跟老夫学剑,老夫也不介意顺便传你一两招。”
……
西楚皇宫高墙大院,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说的难听点别说是人,便是苍蝇来了都几乎不可能飞出去,位于高悬盛世江山宫殿往北二里之处便是当朝那位号称文武双绝昭阳公主的住处,朝阳宫,平日里此地若非王公贵族便少有男子出入,除去这宫中的主事太监,这昭阳宫处处万紫千红,更有亭台楼阁无数,平日里伺候公主的宫女来来往往,倒是有一处却是没有特殊允许谁都不能进的,此处名为尚武,正是月朗星疏,园中有紫竹参合牡丹,更有潺潺流水与假山喷泉,朝阳公主手持一剑,那剑是当日从峨眉带下的女子剑,月下佳人,剑影重重,只是舞剑至半途那柄女子剑便不受控制脱手而出直朝亭台而去,那亭台之上有一青衫儒士,年约四五十岁,一头青丝随意用发带束缚,一手拈棋子,竟是一人悠然自得对弈,那不过左手伸两指便夹住那呼啸而来的女子剑。
“公主自从北魏回来便心神不宁,练剑亦是如此。”
号称西楚双绝的女子气呼呼来到亭台。
“宁先生,本宫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老是静不下心来,不如你教教我如何才能练好这两仪剑。”
“公主若是静不下心来便与臣对弈一局即可。”
“本宫才不要。”
昭阳公主双手拖着下巴撑在亭台之上看着天上明月。
“父皇为本宫选亲,并让本宫主持百花宴,眼下还有三五日光景,先生当知道昭阳对这些即将到来的所谓才子并无多大兴趣,本宫也讨厌了这些假惺惺的家伙,还不如当初本宫在北魏时遇到的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实在是让本宫很苦恼。”
“公主从北魏回来每一日便提一次那两个家伙,臣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公主如此上心,无奈公主也不愿与臣说道一二,臣便也不好再问,倒是公主若是觉得无聊,臣这里倒是有一个消息说不定能与公主解解闷。”
那青衫儒士笑道。
“哦?先生且说说是什么消息?”
朝阳公主听闻此言便来了兴趣,这让这位被评为西楚一宁的儒士苦笑不迭,果然自己这宝贝徒弟是有了热闹便往上凑的。
“臣听说我汴京来了几位北魏高手,扬言我西楚无江湖,并大败我北魏三十几位炼气士,这事情城中已无人不知,公主若是有兴趣也可上去试试。”
那青衫儒士落下最后一子便出了尚武小院,临走之前不忘留下一句。
“公主大可放心前去便是,那三人如此大张旗鼓不合常理,说不定便是为了引起谁的注意,也说不定就是公主的朋友。”
青衫儒士出了昭阳宫已是月上中天,尚未走出多远便看到一衣着华丽妇人正与七八个丫鬟朝昭阳宫而来。路遇青衫儒士那贵妇便淡淡道。
“先生真是用心,十年如一日传昭阳武艺,传其琴棋书画。只是昭阳如今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先生还是请自重为好。”
青衫儒士笑了笑。
“那倒多谢皇后提醒了,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昭阳虽长大成人,其秉性仍是天真无邪,还需好生培养才是。”
“就算培养那也应当是她父王培养,先生大可不必如此爱屋及乌,有些事情,已经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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