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刘备的日常 > 1.268 周成之质

南阳郡与南郡,相隔汉水。南阳三面环山,居中盆地。境内诸水,南汇汉水。汉水北岸,邓樊二城,乃襄阳门户,刘表屯有重兵。且汉水南岸,立襄阳水军大营。进出汉水,焉能不被刘表所知。

    故以盖海南下,行虚虚实实。再假南阳屯田初成,漕运取食,将南阳精锐,暗度陈仓,运往甄下,雷泽大营。以备伐徐。

    且奉甄都之命,漕船往来南阳,只道为击淮南。刘表岂敢阻拦,又焉能起疑。

    襄阳,刘表府。

    将徐州使者所呈,陈公台手书,传阅一众心腹。刘表居高下问:“南阳无兵否?”

    细观徐州手书。军师祭酒祢衡,喟然长叹:“陈公台,可称谋主矣。”

    刘表闻弦歌而知雅意:“莫非,漕粮是假,运兵为真。”

    “然也。”祢衡亦饱学之士:“见明公屯兵邓樊二城,领护汉水。故行暗度陈仓之计。亦如陈公台所言,曹孟德所患,吕布居首。孙子云,‘避实而击虚’。故顺下颖尾为虚,乃诱吕布先发也。”

    “果如此乎。”刘表亦不禁长叹。人言曹孟德,奸狡多疑。此战,可见一斑。

    毕竟,刘表名为甄都之臣。先前,汉中精锐尽出,窃据南阳。刘表可托言,兄弟之盟,不敢阻拦。今为曹司空所用,虽心气难平,亦无可奈何。毕竟,曹司空着实权臣,总领甄都朝政。岂能不告而取,兴兵强夺。

    若淮南袁术,兴兵入寇。而曹司空假漕运之名,尽遣精锐离境。乃至南阳守备空虚,无力驰援。又另当别论。

    既为天子镇南。刘表守土安民,驱逐贼寇,责无旁贷。何况南阳,本就隶属荆州。荆州牧讨贼,舍我其谁。

    待光复旧境。刘表自可上表陈情。或言郡县残破,或言民人流离。需驻军,以为权宜。且不说,驱逐贼寇,有功社稷。为民请命,亦合情合理。

    天子当体恤。

    如此,十万精兵,屯田初成之地。皆为刘表所得。不出三载,待屯田大成,所获军粮,荆州食之不尽。

    陈公台,将计就计。一石三鸟:既解徐州兵祸,又弱甄都地利,再增群雄连横之势。此消彼长,曹司空三载之中,难有寸进。待皇上君流十万里归。天下传檄可定。群雄俯首称臣,位列季汉重臣。家门荣胡富国,享之不尽。

    亦如先言。论“价高者得”。皇上,舍朕其谁。

    “明公,何意?”军师祭酒祢衡求问。

    “军师,依计行事。”刘表如何决断,不言自明。

    “喏。”祢衡领命自去。

    不出数日。闻淮南袁术,遣麾下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四将,引偏师,假充粮商,水陆兼行,三军用命,奇袭南阳。经鸿沟逆入瀙水,立寨中阳山。

    “瀙水,出南阳舞阴中阳山。”既此。

    四将,出其不意,攻下舞阴。将仓中所存,今季新谷,悉数搬空。而后兵分数路,攻城拔寨,如蝗虫过境。

    试想。南阳本屯兵重地。偏师不过数千之众,岂有连战连胜之礼。

    反常则妖。

    莫非……南阳无兵?

    唯恐兵乱绵延,荼毒百姓。一水之隔。襄阳荆州治。镇南将军,兼领荆州牧刘表,连上数表。言南阳告急,乞兴兵平乱。

    书奏甄都。少年天子,焉能不惊。

    遂专开朝议。不料百官列席,唯缺司空一人。

    事急从权。天子先遣太医令入司空府诊治,再问群臣:“骠骑大将军。”

    “臣在。”张济闻声奏对。

    “南阳十万大军,今何在?”天子言简意赅。

    “禀陛下,遵司空敕命。已入雷泽大营。”张济据实已告。

    “这……”百官交头接耳,便是殿中曹党重臣,亦后知后觉。

    天子稳住心神,平静发问:“既讨淮南,何故北上。”

    “陛下明见。”张济知无不言:“司空乃行,避实击虚之计也。”

    “避实击虚……”天子聪叡,果有周成之质:“莫非,避袁而击吕乎?”

    “然也。”张济心生慨叹。不愧种出季汉家门。“虎父无犬子”,此之谓也。

    “袁术舍近谋远,逆行兵家大忌。必知南阳无备矣。”天子又问:“司空,避实击虚之计,又当何为?”

    天子虽未明言,曹司空之计,已被袁术识破。然字里行间,不言自喻。

    忆先前,与曹司空府中密谈。张济这便,斟酌言道:“臣,未可知也。”

    天子略作思量,遂会其意。此战,于甄都而言,胜败无损。得胜,曹司空携胜战之功,位极人臣。若败,不过失南阳一郡,并为群雄所忌,罢了。

    阿父君流未归。当谨小慎微。群雄逐鹿,稳坐甄都,亦足可保我季汉江山。待阿父归来。天下1传檄可定矣。

    心念至此,天子得安:“既为司空所谋,当无患矣。”

    “陛下,圣明。”张济携百官,齐声高呼。

    待呼声落定。天子居高下问:“刘镇南所请,又当何为?”

    “臣,私虑。陛下,宜允之。”张济持芴跽奏。

    “善。”天子从谏如流。遂命尚书台制诏。准刘表所请,兴兵南阳,以逐贼寇。

    诸事皆备,天子遂罢朝议。

    自登高塔,俯瞰初冬甄城。心牵北国,更忧终北之北。董侯,自幼长于永乐宫中,与一众逐鬼童子,朝夕相伴。姓甚名谁,家乡何处,家中几口,父母谁人,一概不知。侥幸为王美人贵子,被贼臣董卓立为汉帝。岂料汉室式微,国祚不继。身陷囹圄,朝不保夕。

    岂料。身世一朝大白天下。竟为董太后十月怀胎,皇上密室种玉。贵为家门九子,季汉开朝之君。当真,峰回路转,否极泰来。

    可想而知。董侯心存善念,感激不尽。

    “陛下。”有顷,太医令张奉,自司空府问诊归。

    “司空,何疾?”天子明知故问。

    “司空,无疾。”张奉不出所料。

    “可有异常?”此问,自有深意。若曹司空,安如泰山,必无所失。若恼羞成怒,必有损也。

    “无有异常。”张奉自能领会。

    天子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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