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爷子去了,赵清溪虽然还没给赵宰辅发丧,但梅老爷子也后脚跟着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她既然与梅舒毓定了终身,自然不能不来见一面的,哪怕她家中停着灵。
于是,她在清早时,吩咐了人照看家里,便比梅舒毓晚一步来到了梅府。
梅府管家见她来了,可不敢小瞧,也不敢托大,必定前几日毓二公子在赵宰辅灵堂前闹的那一出,虽然满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但多数都是好话,而梅老爷子生前也算是默认了这个孙媳妇儿的,如今她前来吊唁,也是正合身份,不来才让人觉得她对梅舒毓怕是没上心,否则不至于不来吊唁。
梅府管家一边恭敬地应赵清溪进府,一边派人往里面传话。
灵堂前的众人听闻赵清溪来了,都齐齐地看向梅舒毓。
梅舒毓伤心到了极处,在外面哭了一场,如今到了灵堂前,见到了如沉睡一般的梅老爷子,反而还真如他所说,就不哭给他看了。
他笔挺地站在灵堂前,连人禀告说赵清溪来了,无数人都看着他,他一时间也没听到。
大夫人看着二儿子,又看了一眼大少奶奶,立即说,“你亲自去迎赵小姐。”
大少奶奶点头,赵清溪可是将来的二弟妹,是赵宰辅自小培养的太子妃,才华冠满京城,她早先就猜测,她落不到东宫,不知落到谁家?没想到,落到了她家了。
她也十分佩服小叔子,怎么看赵小姐和她的小叔子都不是一路人,没想到,被他小叔子给拐到手了,这二人还真走成了一路人。
她上门来,她这个做大嫂的亲自赢,也代表了梅府认可她的态度,妯娌间的关系要早早就得打好了,反正都是聪明人。
赵清溪这些日子折腾瘦了一大圈,红着眼眶,明明淑雅端庄的人儿,竟有了弱不禁风之态,见了大少奶奶亲自来赢,她也知道了梅府这是认可她,大方给大少奶奶见礼,然后说,“我来吊唁老爷子。”
大少奶奶系出名门,是个玲珑人,连忙伸手拉住她的手,红肿着眼睛说,“真没想到,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坏心,先害了宰辅,如今又害祖父。”
赵清溪轻声说,“太子殿下总会查出来的。”
梅大少奶奶点头,携着她手往里走,“你来之前,二弟刚刚回来,正在灵堂呢。”
赵清溪点点头,她来之前已命人打听过了,梅舒毓回来了。
梅大少奶奶想了想,隐晦地很有说话艺术地说,“其实,外人只听到祖父对二弟动辄打骂,但其实则不然,就我嫁进来梅府后,也有几年了,祖父动家法的次数不少,倒真是一次也没打着他,其实,祖父要真打,还是能打得到的,哪怕他逃去子斩公子府邸,祖父追去,子斩公子还能真与祖父翻脸?说白了,祖父还是舍不得,嘴里说着他没出息,但其实最喜欢他的性子。”
赵清溪是聪明人,听了这话就明白了,梅老爷子最疼梅舒毓,最喜欢他,那反过来,如今梅老爷子出事儿了,梅舒毓如今当该是那个最难过的人。
她在最难过的时候,有他在,如今,她来了。
所以,她懂梅大少奶奶的意思,也不害羞,低声说,“我陪着二公子给老爷子叩几个头吧!”
这样的话,梅舒毓应该喜欢宽慰的。
梅大少奶奶点头,拍拍她的手说,“老爷子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话落,又压低声音说,“那一日,听闻你和二弟定终身,老爷子晚上多喝了好几盏酒。”
这意思是高兴呢!
赵清溪承了梅大少奶奶的情,“多谢大少奶奶告知我。”
梅大少奶奶立即说,“虽你与二弟还没三媒六聘,但太子殿下说了待皇上好了,太后心情也好了,就请太后给你与二弟赐婚。有了太子殿下这话,你和二弟也是板上钉钉了。虽然喊大嫂太早,但你就先喊我一声姐姐,否则未免太生疏了。”
赵清溪从善如流,“姐姐。”
梅大少奶奶也喊了一声,“妹妹。”
二人说着话,来到了灵堂,这时,不知道梅府众人是因为梅舒毓站在那里,还是因为听闻赵清溪来了,都停止了哭声,灵堂前,虽然聚集了无数人,但颇有些安静。
赵清溪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她的身上。
谁能想到,这位昔日京城的第一花,能落到老爷子常骂纨绔混帐的二公子的手里?赵清溪的才与名,明明可以做宗妇长媳的,按理说不会嫁次子。
这可真是二公子的本事,也是福气。
赵清溪先给梅府的长辈们见了礼,梅老夫人昨日晕倒后,一时接受不了,还在昏睡着,如今以大夫人为首,也就是梅舒毓的娘,都在灵堂前。
大夫人对这个二儿媳妇儿从来是没敢想的,如今自然是怎么都满意,不看已故去的赵宰辅,只看她这个人,就是他们家求都求不来的。于是,在她见礼时,亲手上前扶起她,握着她的手不松手,红着眼睛说,“我就知道你会来,老爷子早先还说,待宫里皇上好了,赵宰辅百日过了,请你过府来坐坐,没成想……”她说着,哭起来,“老爷子突然也就这么去了。”
赵清溪心中也难受,她爹与老爷子这是先后脚,才几日而已,她也落下泪来,低声说,“正好我爹与老爷子有个伴,不至于路上寂寞。”
大夫人哭着说,“说的也是,也只能这么宽慰着了,不知是哪个该遭天杀的,早晚待太子殿下查出来,定不饶他。”
赵清溪点点头,“自然是不饶的。”
这么说话间,梅舒毓也听到了耳里,他转过身,红着眼睛看着赵清溪,他眼里的血红吓了赵清溪一跳。
大夫人松开手,示意赵清溪过去。
赵清溪也不扭捏,她走到梅舒毓面前,看着他的模样,这么多人盯着呢,也不好拉了他的手宽慰他,便立在他身边低声说,“我过来跟你一起在老爷子面前磕几个头,也请老爷子走的安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梅舒毓心里被她这一句话说的暖了暖,点头,沙哑地“嗯”了一声,赵清溪不能拉他的手,毕竟是女儿家,在人前不能太过孟浪,但他本就有混账名声,所以,这时就好用了,他伸手拉住了赵清溪的手,痛快地拉着她跪在了梅老爷子棺木前。
赵清溪循规守礼十几年,与梅舒毓相处后,让她觉得有时候放开不守礼数似乎没什么不好,自己最起码自在畅快,想做什么事情,可以任性随心所欲,不委屈亏待自己。
她不敢做的事情,梅舒毓敢做,让她挺喜欢的,她来了之后,是想拉他手的。
于是,她顺从地依着梅舒毓,让她拉着手,齐齐地跪在梅老爷子棺木前。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梅大少奶奶也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其实,自从二人定终身后,都想知道他们二人相处是个什么样,传言无论怎么说,也不如亲眼所见。
如今,亲眼所见了,都心想着,原来是这个样。
这样看二人,还是十分般配的,以前怎么就不觉得二人性格互补,很是般配呢?
梅舒毓与赵清溪跪地叩了几个头,然后没立即起来,梅舒毓拿了纸钱递给赵清溪,赵清溪扔进了火盆里,看着纸钱烧成灰。
二人跪了好一会儿,还是梅舒毓怕跪坏了赵清溪的膝盖,这些日子,她在赵宰辅灵堂前,也是没少跪的,于是,拉了她起来。
二人又在灵堂前站了一会儿,梅舒毓说,“我送你回府。”
赵清溪立即摇头,“你怎么能走开,我自己回去就行。”
梅舒毓低声说,“老头子曾经说过,梅家的男人要对女人好,他如今还没走呢,就在这灵堂站着看着我呢,京中这般不安平,我若是不送你回去,他大约能诈尸起来揍死我。”
赵清溪一时无言。
大夫人是个通透了,梅老爷去了虽伤心,但她儿子和赵清溪这般相处极好,让她宽慰许多,便开口道,“他说的对,他留在这里,也是气父亲,就让她送你回去吧。”
既然大夫人都发了话,赵清溪便不说什么了,对梅舒毓点了点头。
梅舒毓送赵清溪回府后,便回梅府彻查梅老爷子这四十九日内都接触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碰了什么事物,梅府内可有人有异常。
虽然知道也许如赵府一样,什么也查不出来,害人的人埋的太深,但是,该查的也要查。
云迟来时,梅舒毓正在大刀阔斧地大查,如今梅府就他顶事儿。
太子殿下昨日虽然来了梅府一趟,但是今日才是正式前来吊唁。梅府的一众人等得了消息,再不像昨日那般乱麻一团,都守礼地恭敬地迎接云迟入府。
云迟与安书离一起,来到灵堂前吊唁之后,便询问梅舒毓彻查的进展。
梅舒毓充血的眼睛摇了摇头,“恐怕与赵府一样,一时半刻查不出来,贼人藏的太深。”
他还不知道安书离与武威侯赌一局,已知晓了皇后和武威侯夫人之死时出自武威侯府,正是武威侯利用那株凤凰木,若是知道,怕是也联系了赵宰辅和梅老爷子之死,此时就能冲去东宫,把武威侯杀了。
云迟见他一夜之间糟蹋的不成样子,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总会查出来的。”
梅舒毓看着云迟,点点头,也发现了云迟不对劲,“太子表兄,除了祖父之死,是不是还出了别的事情?”
“昨夜,敬国公查出了噬心蛊,不过暂时也无性命之忧,不算大事儿。”云迟嗓音淡淡,绝口不提安十七禀告之事。
梅舒毓惊了一跳,“皇上所中的噬心蛊?”
“嗯,已派人去请花灼了。”
梅舒毓不再多问,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道,“祖父知道我本来就是个不孝的,我就算想给他守灵,他估计还不乐意见我用我给他守呢!昨日安十七替换我时,我见他似不大好,硬撑着的样子,我还是去京麓兵马大营吧,等七日后,祖父发丧,我再回来送他一程。”
云迟看着他,“你确定?”
梅舒毓点头,“祖父就算去了,也不想我为了他,每天守着,什么都不做。他生前我不孝,死后再装也是不孝。我放心不下京麓兵马大营,表兄你既然将之交给我,我便不能不管。”
“行,你去吧!”云迟颔首。
梅舒毓见云迟点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告知了大夫人一声。
大夫人知道皇上、太子妃、赵宰辅、梅老爷子接连出事儿不简单,也不敢拦着梅舒毓,问他是否危险,梅舒毓摇头,她便放心地嘱咐他小心,哪怕为了人家赵小姐,也得照顾好自己。梅舒毓点头,大夫人又告诉他别操心,梅舒延最多一日,就回来了。这个梅舒毓是知道的,他大哥回来,这也是他放心再去京麓兵马大营的原因。
于是,他很快就骑马又出了京城。
梅舒毓走了,梅府的人便等着梅舒延回来,没想到,一消息昨日深夜太子殿下便送去给梅舒延了,可是到这一日深夜,梅舒延也没回来。
按理说,兆原县到京城五百里,骑快马,傍晚就能到,但已到深夜还不到。梅府的人就坐不住了,大夫人担心不已,派人去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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