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颜良的言语中,毫不掩饰着对蒯越的讽刺之意。
蒯越也是奸滑之辈,又岂会听不出颜良言外的讥讽之意,跪伏于地的他,脸色顿时掠过几分愧色。
但他却很快冷静下来,大声道:“越食主之禄,忠主之事,先前忠于刘氏乃是尽人臣之道。而今刘氏覆没,右将军神武雄略,据有荆襄,越今归降于将军,也是顺应天意。”
有文化的人果然厉害,这嘴皮子一翻,就把自己的行径渲染成了顺应天意。
而且,语气还这般慷慨,非但没有丁点愧色,反而还有些大义凛然的味道。
蒯越的这慷慨献降,反而让颜良深为厌恶。
“好一个顺应天意——”
颜良冷笑了一声,却也不再理他,只策马向着临湘城扬长而去。
跟随于后的众将士,策马从蒯越身边而过,无不对他报以鄙夷的目光。
蒯越僵在了那里,一副无所适从的尴尬之状,额边的冷汗是刷刷的往外直冒。
天光大亮之时,临湘城已高悬着“颜”字大旗,治所的攻陷,也就意味着整个长沙郡落入颜良之手。
陷城的颜良,尽取临湘库府之资,大赏三军将士,一时全军振奋,欢欣鼓舞。
午后时分,颜良民已高坐于太守府大堂,尽享着刘琦所藏的佳酿。
“主公,如今刘琦已被生擒。蒯越也已归降,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处置此二人?”徐庶问道。
颜良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元直以为本将该当如何处置此二人?”
“荆襄能造成一呼百应之势者,除了刘表父子之外,尚有蔡瑁、黄祖和蒯越二人,如今蔡黄二人已死,只余刘琦和蒯越,庶以为。主公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徐庶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出自己的意思,言语中更是杀气凛然。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么……”
颜良把玩着酒杯,口中喃喃自语,嘴角渐渐杀机隐现。
徐庶所说的这八个字。倒是极对颜良的胃口。
成大事者,绝不可有妇人之仁。刘琦若是主动投降。颜良或许还可考虑饶他一命,而刘琦负隅顽抗,最终被俘虏,那又有什么饶其一命的理由。
刘琦一日不死,就一日难绝那些心怀叵测之辈的野心,为了保确对荆襄的控制,必须杀此隐患。
转眼之间。颜良决意已下。
他微微点了点头,却又道:“杀刘琦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个蒯越是主动投降,杀他的话。只怕得找个过得去的理由才是。”
徐庶沉吟了半晌,笑道:“若想找理由还不简单,庶这里就有一条借刀杀人之计。”
“借刀杀人之计,嗯,有意思……傍晚时分,其乐融融的酒宴撤去,大堂之中,重新恢复了威仪肃穆。
颜良目光冷峻,高坐上首,一百刀斧手分列两旁。
一股森然的杀气,悄然弥漫在大堂之中。
脚步声响起,一名断臂的男子被两名虎熊之士拖入了大堂。
那面色憔悴,眉宇间吐露着恨色的断臂男子,正是刘琦。
入得堂中,刘琦怒而不跪。
身后周仓见状大怒,作势就要去把刘琦揍趴下。
颜良却摆手道:“一个残废而已,就不必跟他计较太多。”
周仓这才按住怒气。
而那刘琦听得颜良说他是“残废”,却如蒙羞辱一般,怒色陡生,厉声道:“姓颜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要言语相辱。”
眼前这刘琦,看起来倒是有些骨气,与其弟刘琮颇不相同。
颜良却冷笑一声,“本将就喜欢有骨气的人,刘琦,看在你还有点血性的份上,本将就给你一个机会,若然你肯投降,本将就考虑一下饶你不死。”
听得“饶你不死”四个字,刘琦原本怒气冲冲的脸,瞬息间微微一动。
颜良洞察人心,刘琦那细微的变化,又岂逃得过他的眼睛,他看得出来,刘琦表面上一副不惧死的慷慨状,心中却暗藏着求生之念。
“哼,原来所谓的骨气,也只是装出来的而已。”
颜良心下不屑,眼见刘琦不吱声,便提高了嗓门,厉声道:“降还是不降,痛快点。”
刘琦身形一震,犹豫了一下,却冷哼道:“我刘琦乃堂堂大汉皇族身份,岂能向你这等人乞降。”
与前番不同,刘琦没有直斥颜良为“叛将”、“匹夫”,或是什么“卑贱之徒”,而是将颜良称之为“这等人”。
这称呼的一转变,其中虽仍有轻蔑之意,但却要缓和许多。
稍有些智谋者,定然能看得出来,刘琦这已经是在变相的向颜良低头,他只是颜面上过不去,需要一个台阶下而已。
而刘琦所期盼的这个台阶,自然便是颜良的“礼贤下士”,再三的劝说。
只要颜良再多劝几句,表现的再客气一点,刘琦就会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低下他高贵的头来,为了保全性命,选择向颜良投降。
只可惜,刘表却想错了。
颜良等的就是他的拒降。
当下颜良哈哈一笑,欣然道:“很好,大汉皇族不愧是大汉皇族,出身高贵,骨气也高贵,甚好,那本将就成全你这高贵的气节。”
这一席意外之词,只把刘琦听得脸色一变,眉宇间惧意顿生。
他原还等着颜良再三的劝降,却没想到这武夫好似巴不得他不降似的,竟然如此快的就下了杀意。
刘琦心中大恐,一时尴尬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啊。”颜良鹰目一瞪,突然间喝了一声。
刘琦浑身一颤,脸上惧意骤起,只道颜良下一句就是“把这厮拖出去斩了”。
惊惧的刘琦,脑海里嗡的一声轰响,腿脚跟着发软,心里边已在盘算着准备求饶。
这时,颜良却话锋一转,“把蒯越给本将带上来。”
蒯越?他还活着?
刘琦惊异之下,急是回头看去,却见不多时间,神色黯然的蒯越便被带了上来。
旧日的主臣二人相见时,蒯越眼中立时闪过一丝尴尬,却不敢正视刘琦的目光,赶紧趋步上前,拱手道:“蒯拜见主公。”
“主公,他竟然称呼颜良为主公,莫非……”
刘琦恍然大悟,不禁对蒯越抱有鄙恨之色。
上首处,颜良冷笑道:“刘琦,你应该想不到,你的这位头号谋士,你刘家的大忠臣,可是在你生死未卜之时,就亲手杀了黄射,开城向本将投降。”
颜良的言语中毫不掩饰讽刺。
刘琦惊诧的目光中,也尽是鄙夷与恨恼,似乎万不敢相信,蒯越竟会做出这等事。
至于蒯越,虽然心中尴尬惭愧,但表面上却一派从容,丝毫不以为耻。
“主公,其实越……”
“闭嘴,凭你也配称本将为主公!”
颜良一语喝断了蒯越的献媚,眼眸之中,杀机凛然。
蒯越吓了一跳,慌忙低头,额加冷汗直滚,一时不知所措。
颜良瞪着他道:“当年你屡屡与本将为敌,本将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你都不肯弃暗投明,而今走投无路之时,才想起投降求饶,似你这等顽逆之徒,本将凭什么饶你性命。”
杀意暴涨,威怒之词,直令蒯越大恐,急道:“越先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将军胸怀四海,还请宽恕越之罪。”
眼见蒯越伏首求饶,旁边的刘琦目光更是鄙夷。
颜良的脸色却缓了几分,似乎为蒯越的伏求心软,便道:“既然你诚意求饶,那本将就给你一个洗心革面,证明你是真心想归顺的机会。”
蒯越闻言大喜,如蒙大赦一般,对颜良是连连称谢,自称愿为颜良做任何。
“很好,你旁边的刘琦,宁死也不愿归降,本将决定成全他的气节,现下就命你宰了他,以证明你的忠诚。”
此言一出,那阶下二人无不惊骇。
刘琦原以为颜良是在吓唬他,却没想到终究还是要杀他,而且还是命自己旧日的臣子蒯越来下手。
那蒯越则更是惊恐,万不料颜良竟会让他做这种事。
当今乱世,背弃旧主,归顺新主时有发生,正所谓良臣择木而栖,这等事在世人看来,也并非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只是,背弃旧主便罢,亲手杀旧主,却乃为人不耻的不义之举。
当年的吕布屡杀旧主,声名狼藉,为天下人所不耻,便正是因他屡杀旧主之故。
蒯越自诩当世名士,出身高贵,倘若为了求生而杀刘琦,他的声名便将就此扫地。
颜良见他犹豫,便拔剑出鞘,嗖的掷于蒯越跟前,冷冷道:“要么杀他,要么自杀了断,免得受多余的痛苦,两条路只可选其一,速速决断吧。”
看着眼前那明晃晃的长剑,蒯越的脸色复杂之极,一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中。
生,还是死。
性命,还是声名。
所有的一切,只在一念之间。
沉吟许久,犹豫许久,蒯越已是脸色惨然,满身冷汗。
眼见颜良脸上杀气聚集,蒯越知道,他已没有再多犹豫的时间。
长久之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艰难的将那柄剑从地上拾起,他举着那长剑,一步一顿,缓缓的走到了刘琦跟前。
蒯越那深陷的眼眶中,犹豫已不见,剩下的唯有那最原始的,求生的狰狞杀意。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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