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奴婢有罪,奴婢贪心,奴婢该死,奴婢完全不知道那银耳竟然是有毒的,奴婢该死!”
“说,何人指使你的,那银耳又是何人给你的?”方兴大声喝问着。
“奴婢只是念得……念得……”
场面实在有些凄惨,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脸上却已看不出人样,连眼睛的被肿胀起来的皮肤挤成了一条缝隙。
这姑娘是何人?其实听得这几语,众人已然不需要去猜,这个不成人样的女子必然就是昔日皇后身边的宫女,只是受了重刑,暂时面目全非了。
这一切,自然是徐杰安排的,但是徐杰看得眼前这女子的惨状,却也转过头去不再多看。至于这女子是否真是宣德皇后身边的侍奉宫女,此时场面,其实没有人怀疑,甚至连卫二十三都没有怀疑。
“说,此时还有什么畏缩的?不说全家都得死。”方兴已然把刀拔了出来,做了一个十足的凶恶模样。
“奴婢……奴婢只是念得陛下孝心,方才把陛下给的银耳收入了库房之内。”女子一边说着,鲜血伴着口水从口中不断往外滴落。
“你难道就没有收得好处?”方兴再问。
“奴婢……奴婢不过就收了一些首饰之物,都是普通的首饰,不是那些贵重的东西,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恸哭之声,让这大殿之内静得针落可闻。
方兴已然满意了,又把一个太监往前提了几步,开口喝道:“该你了,你来说。”
这太监还未开口,台上的夏锐已然开口:“胡说八道,朕何时给过你银耳?大殿之中,天子当面,你竟敢如此胡言乱语,可是活腻了?”
夏锐一边说着,一边想往前面走,卫二十三紧紧把夏锐护在身后,不想让夏锐直面徐杰。卫二十三心中也起了一些疑惑,要说那下毒之事,卫二十三事后并非没有调查过,其中真相,他虽然没有真的深入去调查,但也其实知晓一二。
卫二十三当时倒也没有想要去深入调查一番,因为当时大局已定,夏锐已然就要登基。卫二十三也就止住了自己调查的动作,因为当时夏锐已然赢得了皇位争夺,也就代表了夏文下毒之时尘埃落定,若是卫二十三执意还要深入调查,这般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岂不是就代表了卫二十三不信任新皇帝?甚至会让人去猜疑卫二十三想要为夏文翻案不成?
此时,这件并未深入调查的事情,已然让卫二十三也起了些许疑惑,难道下毒之事真的是夏锐所为?
若是寻常这么说,卫二十三肯定不信。但是卫二十三知道有一段时间,夏锐就在皇宫之内,就是李启明之乱的时候。在皇宫内的夏锐是有机会做这件事情的,兴许夏锐只是想毒死皇后或者皇后的儿子夏文,并非想毒死皇帝,但是阴差阳错,那有毒的木耳羹汤,却从夏文手中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但凡起了一些疑惑,接下来的各种猜测,就不由自主在卫二十三脑中不断出现。
“说,你接着说!”方兴的呵斥还在继续。
那太监瑟瑟发抖,台上的夏锐已然大怒,一边推搡着卫二十三,一边怒喊不止:“徐文远,你个奸贼,狗贼,这般阴谋诡计,岂能骗得到人?朕行得正站得直,从来不曾做过丝毫龌龊之事,父皇遗诏传位于朕,世人皆知,今日朕为天子,乃天下之主,你想用阴谋诡计来陷害于朕,不过痴心妄想。”
徐杰闻言回头看了看方兴,摆摆手道:“也罢,方兴,且把这些人带回缉事厂,还请公主殿下说上几句。”
徐杰话音才刚落,台上便又是怒号:“贱人,贱婢,滚出去,你这贱货,岂敢在大殿之内胡言乱语。”
夏锐刚说自己不曾做过丝毫龌龊之事,徐杰就让荣国公主上前说话。有些事情有假,比如夏锐下毒之事,欧阳正死在莫须有之下,徐杰大概也是想让夏锐尝尝莫须有的滋味。有些事情假不了,比如夏锐与荣国公主夏小容之事,那是如何也假不了的,禁宫之内,还有何人不知?禁宫之外,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是也并非真的就没有人知道。
夏小容上前,未开口,已然先哭泣。贱人也罢,贱婢也罢,贱货也罢,这般词语,夏小容日日能听到,伴随着各种折磨人的手段,其中屈辱,实在难言。
夏锐依旧在骂,夏小容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语。
连带一旁的夏文也开口说道:“妹妹,这畜生如何欺辱你的,你都说出来与众人知晓。”
不想夏小容还是说不出口,却答了一语:“皇兄,皆是妹妹自取其辱!”
一句“自取其辱”,听得夏文热泪止不住喷涌而出,心如刀绞。夏小容为何会去自取其辱?不就是为了夏文这条性命?
夏文往前几步,抬手往高台一指,怒骂:“夏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容乃是我妹妹,难道就不是你妹妹吗?你为何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夏锐想反驳夏文,想说都是夏小容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句话语几乎脱口而出,却还是忍住了。口中答道:“夏文,朕饶你一条狗命,已然是皇恩浩荡,你这狗贼不思报恩,却还来反咬一口,世间岂有如你这般狼心狗肺之辈?”
兄弟二人,互相骂了一句“狼心狗肺”。
徐杰却已起身,慢慢往那溅满了许仕达鲜血的台阶而去,一步一步往上去上。
“下去,徐文远,你给我滚下去!”夏锐指着徐杰大喊,却是自己的脚步又不由自主往卫二十三身后缩了缩。
徐杰却还是踩着鲜血一步步走了上来,走到卫二十三对面,卫二十三一脸戒备看着徐杰,剑早已在手。
徐杰却没有去理会卫二十三,而是站在高台之上转头,看着台下众人,开口问道:“诸位,今日欲行废立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徐杰就这么直白发问,问在场所有人。
场中之人,个个低头不语。
却也有一人想开口一语,想上前反驳怒斥,只见他抬头想开口,但是如何也发不出一个声音,欲言又止代表着他心中的惧怕,他怕当场被人杀死,却又怕徐杰真的把废立之事做成了,往后这朝堂只怕就没有他的地位了。
这欲言又止之人就是中书右侍郎李直。
徐杰倒是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李直的这番小动作,见得众人皆不答话,开口又问一语:“诸位以为如何?”
“反贼,在场皆是大华肱骨之臣,岂能让你这反贼得逞诡计!”夏锐大声一语,似在提醒满场群臣该如何当个忠诚之臣,又似在给自己打气,让自己有信心。一个已然登基的皇帝,其还有被他废除的道理?大华近三百年,从无先例。
兴许并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夏锐不知,大华是没有这个先例,但是历史上可不止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
夏锐有一种无力感,似乎这大殿的主人不是他这个皇帝了,而是那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徐杰。夏锐不止一次两次喊打喊杀喊拿,不见有人听命去打去杀去拿,徐杰依旧站在那里侃侃而言,百无禁忌坐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夏锐心虚,头前几次发问何人要弑君,好在也不见真的有人动手弑君。夏锐此时多少安定了一些,至少这个徐杰真的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弑君。
此时的夏锐,有些不那么着急惶恐了,他似乎就不信,不信满朝文武还能同意徐杰废除皇帝的事情,皇帝岂能是徐杰开口说废就废的?
在场之人,依旧没有一人开口答话。既没有人同意徐杰的话语,也没有人开口附和皇帝的话语。
徐杰眼神又扫视一番。
忽然坦胸露乳提刀的张立开口大喊:“废除失德之君,另立有德新君,我金吾卫指挥使张立同意此事!”
“缉事厂指挥使方兴赞同此事!”
“缉事厂都督……杜知,也……也赞同此事!”
满场静默,却有无数双眼睛四处去看。
随后,张立眼神也在左右去看。
“金吾卫指挥副使全荣赞同此事!”
”金吾卫得胜营指挥使赞同此事!“
“金吾卫拱胜营指挥使赞同此事!”
在场已然议论纷纷,不仅百官议论纷纷,连带左右的士卒都开始交头接耳,大殿之内,已然是嗡嗡一片。
“大胆,大胆!!!!”夏锐不知从御案上拿起了什么东西,往台下扔去,大胆说了几句,扔的东西无数。
忽然人群末尾,有一人大声喊道:“臣尚书省左司谏梁伯庸赞同此事。”
这个声音倒是让徐杰有些意外,因为徐杰压根就不知道梁伯庸也在当场,也是徐杰进来之时,几乎没有回头去看,更没有专门去寻梁伯庸。
听到梁伯庸声音的徐杰,微微一笑,问道:“还有何人赞同此事?”
议论之声忽然一止,所有目光皆往高台去看,大概是都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御案上的东西不断从高台上砸下,近前的官员还左右去躲,笔墨纸砚奏折,满地皆是。
忽然有一个声音,来自高台之上,也是一语:“臣也赞同此事。”
徐杰闻言大惊,连忙回头去看,看到的是卫九。卫九竟然也说出了这般一语,这让徐杰惊讶不已。
卫二十三连忙说道:“老九,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卫九听得卫二十三的呵斥,头一低,不多言语。
一旁的卫六也连忙说道:“老九,你……你……你岂能在这般事情上表态啊?”
卫九摇摇头,看了一眼卫六,不再言语。
“好,好啊,实在是好,今日说话之人,朕都记下了,待得勤王大军入京,你们所有人,一个也跑不了,满门抄斩,定要满门抄斩。”夏锐威胁着,咆哮着。
徐杰的声音立马就盖过了夏锐的咆哮:“有何人不同意此事,也可出来说说。如此大事,合该有商有量,百官同商同量,共同定夺。”
声音被盖过的夏锐,此时忽然也静默了,连忙一脸期盼往台下望去。期盼着,期盼着有人能忠心不二,一心为国,有人能出来说上一句公道话。登基时日不短了,夏锐自信自己勤于朝政,上朝从来不晚,听政也是认认真真,已然就是一个明君的模样了。
只是之后又让夏锐大失所望,失望满朝百官,竟然没有一人开口说那一句公道话。
夏锐已然心急,左右看了看,说道:“李爱卿,李直,你来说上几句。”
李直听得夏锐点名,连忙答道:“诸位同僚,在下……在下以为,此事当共同定夺,大家要如何定夺,在下定然附议。”
李直,一辈子的趋吉避凶,一辈子也得意自己的如此会趋吉避凶,看不起欧阳正那般不知进退。倒是李直自己,极为知道进退,一个毫无根基的士子,靠着欧阳正官场几步,更靠着自己知进退的手段一步一步混到如今这般高位。
不论心中有如何真实的想法,李直似乎已然习惯了趋吉避凶的知进退。
“李直,你……!”夏锐气得连话都不知如何去说了。
便看徐杰,又一步一步走下阶梯,走到夏文面前。
此时的夏文,面色惨白,身形消瘦,头发枯黄。穿着一袭素色蓝白衣服,发髻上的簪子好似就是一根竹筷子。
徐杰躬身一语:“请广阳王殿下登基!”
夏文闻言,身形已然颤抖不已,左右看着众人,看着满场的官员,看着满场的铁甲,有些呆愣。
“请殿下登基!”徐杰又是一语。
左右没有一人上前阻拦,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就这么集中在夏文身上,也是集中在躬身说话的徐杰身上。
唯有高台之上夏锐忽然转身坐回龙椅之上,开口怒喊:“朕受命于天,统御万方。何人敢行大逆不道之事?徐文远,夏文,尔等不过朕之子民,岂敢僭越。”
夏锐不知是兴许还是自信。
卫二十三皱着眉头,手中的剑抖动而鸣,却又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夏文,终于在徐杰话语声中,慢慢起身了。
迈腿,踩在鲜血之上,台阶不高。
夏文继续迈腿,抬头看了一眼御案龙椅之上的牌匾,上面竟然没有了牌匾,显然是新牌匾还未做好。
还有个持剑而立的卫二十三,卫六几人都把目光看向他,甚至大殿高高的房梁之上,也出现了许多人的身影,这些人,皆是金殿卫,所有金殿卫的目光,皆聚集在了卫二十三一人身上,等着卫二十三一语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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