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等苏芷兰回答,紧挨着她坐的苏叶灵凑过来,以同样低微的声音说:“小然不在家,以前没见过。这是你外公老家的远方亲戚。那种辈分好乱,反正我是搞不清楚。只知道她们母子管你外婆叫“二姨”。”
谢浩然笑了,看着对面问:“怎么,她们是母子?”
苏叶灵点点头:“女的那个叫蒋庆仙,也是苏家村的人。那个男的是她家老四,据说上面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姐姐。他是排行最小的,叫苏福道。”
谢浩然脸上笑意盎然:“大姑,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也没办法啊!”苏叶灵摊开双手,表情很是无奈:“他们经常来家里,每次妈都要拉着我陪他们说话。来得多了,自然就熟了。”
谢浩然笑着劝解,只是话里软中带硬:“看开点儿,只要外婆高兴就行。既然是家里的亲戚,请他们吃个饭也是应该的。大家常来走动走动,只要说话做事不太过分,也就行了。”
苏叶灵用筷子夹了一块熘鱼片,放进碗里,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妈现在有些听不进去。”
谢浩然听出她话里有话:“怎么了?”
苏叶灵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们找妈借钱。”
谢浩然微微眯起眼睛:“数目很大?”
苏叶灵摇摇头:“数目倒是不大,只是借的次数多。每次都是几百几百的。后来,几千块的也有。当然,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部分。妈在这件事情上不愿意多说。我和夜云问过几次,妈说都是家里的亲戚,很多事情要看在爸的份上。那毕竟是老家的人,爸的牌位还供在苏家村祠堂里。”
谢浩然神情变得沉静下来,他只关注重点:“大姑,你的意思是,那些钱借了就没再还?”
“也不是,还是有人还的。”苏叶灵把鱼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但是还的次数少,没有借出去的多……小然,这事儿我和夜云都劝过妈,你这次回来还是跟你外婆好好说说。对待亲戚不能这样,来往走动当然没错,帮忙借钱也不是不行。可是老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老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谢浩然缓缓点头:“嗯,回头我和外婆谈谈,听听她是什么意思。”
正说着,只见坐在正对面的方芮端起杯子,对所有人笑道:“各位,今天请大家来,一是好好聚聚,二来嘛,是我的孙子谢浩然回来了。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见见家里的亲戚。再有几个月,他就得结婚了。”
这消息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宣布,现在说出来就没有那么轰动。但是在后来的蒲春燕母女和蒋庆仙母子看来,方芮的话完全是震撼性的。
蒲春燕连忙问方芮:“姨妈,你说的是真的?小然要结婚了?”
方芮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她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抬手指着坐在对面的贺明明:“是啊!小然与明明结婚,他们到时候要发帖子的。”
对于餐桌上这些亲戚来说,尽管谢浩然无法叫出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的名字,却并不妨碍他们知道谢浩然结婚这件事情。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方芮。人老了,都会把家里的希望放在年轻人身上。在方芮眼里,谢浩然这个孙子很争气,他彻底改变了家里的贫穷困苦,要回了苏家的房子。现在,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青灵超市?谁不知道我孙子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有钱人?当然,方芮的本心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低俗,但她毕竟老了,喜欢热闹,喜欢张扬,希望亡夫老家的亲戚能够用羡慕的眼光望着自己……在方芮看来,这就是自己最大的满足。
方芮站起来,走到贺明明面前,后者连忙站起,方芮拉住她的手,笑着对在座的亲戚介绍:“这是小然的未婚妻,姓贺,叫明明。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都是咱们家的亲戚。”
等到挨着个一圈介绍下来,十多分钟过去了。贺明明本来就长得漂亮,穿衣服打扮都很得体,落落大方,丝毫没有这个时代漂亮女孩的傲慢与冷漠。再加上她酒量很好,别人敬酒总是一杯干掉,加上回过去的就是两杯……围着两张桌子绕了一圈,人人都记住了她的模样,称赞与笑声充斥着包房的每一个角落。
走到蒋庆仙和苏福道面前的时候,这对迟来的母子表现大相径庭。蒋庆仙很有些自来熟的本事,先是拉着方芮说了半天话,不外乎是“恭喜”,然后叹息着她自己命不好,羡慕方芮有几个好女儿,孙子又这么争气云云。然后蒋庆仙拉住贺明明的手,连声称赞。
“这姑娘好漂亮啊!瞧瞧着细皮嫩肉的,啧啧啧啧,别说是咱们村里了,就算是乡上和镇上,也挑不出这么好看的人。”
在关于辈分与称呼上,蒋庆仙自有她的一套逻辑:“你是小然没过门的媳妇,那你得叫我一声“姨妈”才对。”
贺明明站在那里微笑,没有按照蒋庆仙说的叫对方“姨妈”,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她有着修士的冷傲,如果是苏叶灵和苏夜云这种真正意义上有着血缘关系,很是亲近的家人也就罢了。但是蒋庆仙这种连彼此关系都没弄清楚,张口就排资轮辈的人,贺明明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一句话:我们不是很熟。
看到她不说话,蒋庆仙脸上有些挂不住,眼睛里的笑意也消失了。但她不是什么也不懂,也没有在这方面计较。转过身,介绍起坐在旁边的男人:“这是我儿子苏福道。他可是比小然年龄大。明明啊,你得叫他四表哥的。”
方芮在旁边笑着解释:“明明,你庆仙姨妈有四个孩子。福道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是家里最小的。”
苏福道个子很高,站起来的时候,足足超过贺明明半个头。就这样居高临下站在那里,倒也看不出跛脚的残疾。他眼睛里透出一股奇异的目光,嘴唇微张,对着贺明明伸出右手的时候,胳膊微微有些颤抖。
贺明明丝毫没有伸手握住的意思。她微微点头,不卑不亢地微笑道:“你好。”
这样的礼节在她看来已经足够了。如果两家认识久了,关系深厚,到那时,贺明明倒也不会吝啬“姨妈”与“表哥”的称呼,握握手什么的也无所谓。
现在社会复杂,表面上借着握手礼节,实际却是趁机摸手的混蛋男人比比皆是。这样的暗亏,贺明明在遇到谢浩然以前吃过不少。
苏福道的面色有些僵硬,他眼中的目光变得越发炽热起来:“那个,我……”
贺明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拉住方芮的胳膊,凑近笑道:“外婆,我扶您过去。这么多人,一个一个来要说到什么时候?先吃饭吧!菜都凉了。反正时间还长着呢,有什么等到以后慢慢聊。”
方芮很听劝,贺明明扶着她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
酒桌上的气氛比刚才更热烈了。
浦雨兰端着一杯白酒走到谢浩然面前,带着几分娇羞:“表哥,我敬你。”
谢浩然迟疑了一下,拿起自己的杯子,与浦雨兰碰了一下,一口喝干。
浦雨兰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了酒桌上本事。她端着空杯子没有离开,直接从谢浩然与贺明明中间的缝隙里插进去,伸手拿起摆在桌子上的酒瓶,不由分说,先把谢浩然的酒杯倒满,然后再给她自己倒上。
酒桌上都是敬酒者为大,这样的事情很常见,一杯喝完再来一杯,谁也不会回到自己那桌倒酒,都是选择就近。只是浦雨兰动作有些大,她伸手去桌上拿酒的时候,故意用大腿侧面使劲拱着贺明明的椅子扶手,后者没有防备,被她强劲的力量顶得连人带椅子推开一些。看在她给谢浩然敬酒的份上,贺明明忍了,却没想到浦雨兰得寸进尺,干脆整个人背对着她,直接用屁股又顶了一下。
臀部用力向后的同时,浦雨兰举高杯子,带着几分明明白白显露在脸上的爱慕与羞意,对谢浩然说:“表哥,我再敬你一杯。”
谢浩然坐在那里没有动,更没有像刚才那样伸手去端杯子的意思。他注视着浦雨兰,眉头微微皱起,不置可否地说:“差不多就行了,敬酒就是个意思,哪有像你这样的,一杯接着一杯。回到你的座位上,吃你的饭吧!”
有些人喜欢借酒生事,或者可以说是借酒发疯。尽管不清楚浦雨兰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就目前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谢浩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浦雨兰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像被欺负的小姑娘那样“扑簌簌”掉下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谢浩然:“表哥,我是给你敬酒啊!你干嘛这样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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