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讲究?”苏子诚忙笑问道。
李小幺笑盈盈的说道:“商场如战场,这话你听说过没有?”
苏子诚摇了摇头,李小幺接着道:“一个奸字,有小奸,有大奸,这小奸就不说了,还不入流,这大奸,就有点大巧若拙的意思,那真正大奸之商,却都是忠厚长者,一言九鼎,一诺千金,这样的商家,哪怕遇上大灾大祸,一夜之间万贯家财化成焦土,只要他人还在,凭着信誉字号,不过半年几个月,这生意照样做的风生水起,这才是真正的奸!”
苏子诚听的怔神,琢磨了一会儿才笑道:“倒有几分道理。”
“要行商挣钱,其实极不容易,不是聪明人还真做不来,这跟种地不一样,种地么,只要肯出力,收成都不会太差,可行商就不是这样了,难道谁做生意都能挣钱的?”李小幺接着闲话道。
苏子诚想了想笑起来:“大姐做过茶叶生意,全亏进去了,气得她差点把掌柜送进官府。”
“你也开过酒肆啊。”李小幺笑盈盈的接着:“这生意做得好,跟你打仗一样,是要天赋灵气的,可真不是说泛滥就能泛滥的事。”
苏子诚看着笑语颜颜的李小幺,笑起来:“我打仗有天赋灵气,你做生意有天赋灵气,倒是……不错。”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回到制置使衙门,这会儿已经改成了楚州总兵衙门。
吃了饭,李小幺回到偏院,想了半晌,吩咐海棠铺纸研墨,先歪歪扭扭写了封信给水莲,让她寻赵五哥和张狗子替自己传个话,让两人带足银票子赶紧过来淮南路收购生丝。
淮南路今年丰年,吴地却在战中,这生丝积压,正是便宜买进的时候,除此,淮南路粮油皆丰,还有海外运进的各类奇巧物什,因吴地大乱,也积压甚多,文白相间,直写了两页多才啰嗦完了。
举起来仔细看了看,这信真是没法看!叹了口气,装进信封用漆封好。
又给俞远山写了封信,干脆明白的几句话,只告诉他淮南路将开放茶、酒和盐场,余话皆无,也封好,交给海棠,让人连夜送了出去。
第二天食时刚过,苏子诚摇着折扇大步进来,径直坐到李小幺左边上首,阴着脸吓退了满屋回事的官吏,看着李小幺摊手道:“我好话说尽,那是块石头!算了!”
李小幺颓然叹了口气,看着苏子诚低声道:“那就别拖了,越早越好。”
“嗯,这事我听你安排,你比我仔细。”苏子诚答道。
李小幺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寻到东平叫过来吩咐道:“你去和吴承善说,王爷敬他爱民忠义,不忍杀他伤了楚州百姓的心,今天就礼送他回去太平府。
有两件事,请他自定,其一,史国柱定的午时缢杀,问他是祭了史国柱再走,还是现在就启程。
其二,史国柱身边有两妾随侍,象是有了身孕,想托他带回太平府送回史家,问他可肯携之同行。”
东平躬身答应,退出去寻吴承善传话去了,李小幺招手叫过青橙吩咐道:“你去带史国柱那两个妾侍去和史国柱诀别,再问问是哪一个有了身孕,王爷说了,看在吴大人面子上,若有了身孕,就送她随吴大人一起回太平府。”
青橙眨了眨眼睛,看着李小幺笑道:“若没有,是不是就得侍候史将军西归了?”
“那也行。”李小幺笑了。
青橙曲膝笑道:“姑娘的意思我懂了。”说着,退后两步出了正堂,叫了两个粗使婆子,往后面厢房提人去了。
史国柱的两个妾侍,赵氏和钱氏惊恐的跟在青橙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跌撞着,往前院过去。
前院厢房里,史国柱面无血色的端坐在榻上,直直的瞪着站在面前的明珠,明珠正传着苏子诚的令:“……爷的意思,是要将你斩首示众,是吴大人替你求了情,说是好歹同僚一场,不忍见你身首异处,看在吴大人面子上,爷吩咐了,赐你缢死,好歹留个全尸。
爷还允你那两个妾侍过来拜祭送你上路,对了,吴大人说了,好歹同僚一场,等会儿他也过来送你一程。”
说完,明珠仰头看了看他说话的当儿,黑衣卫已经利落的搭在梁间的白绫,扫了木然呆坐的史国柱一眼,转身出去了。
青橙引着赵氏和钱氏过来厢房门口,自己在厢房门口停住,抬了抬下巴示意婆子将放着酒菜的提盒交给两人。
赵氏和钱氏颤抖着手接过提盒,跌跌撞撞的进了东厢。
青橙支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厢房里传出高一声低一声、压抑着不敢放声的哭声,夹着赵氏和钱氏含糊的话语:“……老爷……怎么办……吴大人……”
“闭嘴!”史国柱一声暴喝,吓得青橙也打了个机灵,“败类!呸!贪生怕死的老狗!呸!”史国柱声嘶力竭的叫着。
青橙舒了口气,伸头看着垂花门,见东平身边的小厮转进垂花门,忙抬手示意婆子进去将赵氏和钱氏拖了出来,半拖半扶着两人往垂花门过去。
刚转过垂花门,迎面,吴承善瘦高的身上套着件干净的竹布长衫,花白的头发绾的紧紧的,背着手,脸色晦暗沉郁的走过来,东平亲自提着提盒跟在后面。
青橙放缓脚步,瞄着赵氏和钱氏,两人胆怯的垂着头挤在一棵廊柱旁,眼角瞄着吴承善的脚步过来,赵氏拉了拉钱氏,两人扑通跪在地上,抽泣着低声哀告道:“吴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家老爷,求求您!”说着,趴在地上磕头不已。
吴承善停住脚步,眯着眼睛看着两人,往旁边闪了半步,声音冷硬的训斥道:“起来!丧土侮国,死有余辜!”说完拂袖而去。
青橙瞥着吴承善,努努嘴示意婆子扶起两人,上前两步,低声劝道:“走吧,两位还要跟他回太平府呢,这一路上可要小心侍候,这位爷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要是有什么事~~嘿,你们这命可难保!”
两人听的面如土色,靠在一处站立不稳,吴大人崖岸高峻,确实眼里容不得沙子!
吴承善背着手,直直的站在门口,看着史国柱踢腾着,脚尖绷直一阵抽搐,长叹了口气,回身端起东平托盘里的酒杯,高举着长揖而起,将酒缓缓洒在门口,转身径直往外出去。
衙门口,赵氏和钱氏已经上了车,吴承善看也不看旁边林立的众人,径直走到车前,跳到车夫位置坐下,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正要抖动,李小幺突然扬声问道:“吴先生,您就不怕明月照渠沟么?”
吴承善手臂僵直的呆了片刻,眼睛微微眯了眯,直视着前方,抖动缰绳冲了出去。
路两边站满了楚州百姓,有双手合什流泪念叨的,有跪倒磕头不已的,有哑着声音喊着’大人’的,更有许多人跟在车后,一路小跑着直送出了西城门。
苏子诚和李小幺上到城墙,远望着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匹马小车,看着直送出十来里远的楚州百姓。
李小幺长长叹了着气,从淡月手里接过盛满酒的杯子,慢慢洒到了城墙下。
傍晚,赵宏志头发绾的一丝不乱,一身洗得边角发毛的干净官服,抱着满满一怀卷宗,小跑着进了后衙。
青橙正端了碟蜜饯过来,惊讶的上下打量着他,忙进去通传了。
赵宏志跨进厢房,先将卷宗放到旁边几上,拍了拍长衫,往上长揖见礼。
李小幺高挑着眉毛打量着赵宏志。
赵宏志摸了摸衣袖,嘿嘿笑着解释道:“五爷爱干净,怕恶心着五爷,昨晚上洗的,油多,都快洗烂了,等发了俸禄就做新的。”
李小幺抚着额头笑了好大一会儿,才指着卷宗问道:“人都挑好了?这是什么?”
“挑好了,就等五爷过目,这是楚州这两年的税赋人丁总帐,理好了,拿来给五爷过目,五爷,这人选里头,有个叫李邦水的,履历上不好看,其实人……”赵宏志看着李小幺小心而急切的解释道。
李小幺抬手止住他的话,笑道:“照履历上看,做不得知县之位是不是?如今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王爷既把这楚州交给你打理,就是信得过你,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人你看好了就行,若有什么不妥,我只寻你问罪,至于能不能用,你拿主意就行,这一任只三年,下一任,朝廷自有章程。”
赵宏志长舒了一口气,深揖到底,只觉得心底热得发烫,直起身子,又揖了下去。
李小幺示意青橙取了本帐册过来,翻了翻笑道:“这么多帐本子我哪里看得完?你理好了,只给我几个数目字:楚州现今户数,人口数,较去年增加人口数,有水田多少亩,旱地多少亩,桑田多少亩,富户多少,各有多少田亩,商户多少……”李小幺一口气说着要看的数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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