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快把孙阁老搀去偏殿。”隆武帝从龙椅上一惊而起,急道,“快传太医!”
早有两个小太监上前搀起昏厥在地的孙传庭,从侧门出了奉天殿,让人没想到的是隆武帝也跟着走了,把文官百官直接晾在了大殿上,掌印太监跟着走了两步又蹩回来,尖着嗓子喊道:“今日廷议到此结束,退朝……”
大殿上霎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然后三五成群出了奉天殿。
恩科进士出身的十几名御史言官纷纷簇拥到了高弘图身边,高弘图把文采出众的新科状元杨廷鉴唤到跟前,低声吩咐道:“冰如(杨廷鉴表字),你回去后马上草拟一份奏疏,针对今日朝堂上王朴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逐条批驳,措辞尽量严厉些!”
“是。”杨廷鉴拱手一揖,欣然道,“就凭王朴今天在朝堂上散布的言论,按大明律都够诛灭九族了。”
高弘图欣然颔首,一转眼忽然瞥见了史可法,忙上前招呼道:“史大人……”
史可法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出于礼节还是驻足回礼道:“高大人。”
高弘图诚恳地说道:“史大人,老夫今晚将于寒舍设筵,另有要事与诸位同僚相商,还请史大人莅临。”
史可法蹙眉犹豫道:“这个……”
高弘图忙道:“事关大明国运前途,史大人该不会是想抽身事外吧?”
史可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干巴巴地说道:“既如此,到时候老夫一定叼扰。”
说罢。史可法又向杨廷鉴等人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高弘图淡淡一笑。再想从人群里搜寻马士颖。却早不见了这家伙地身影。不由跺了跺脚。低声骂道:“这老狐狸。溜得倒是挺快。”
杨廷鉴道:“马士忧个小人。这次参劾王朴就不必拉上他了。”
“也好。”高弘图点点头。对杨廷鉴等人道。“你们先回府分头准备。老夫这就进宫去见万岁。孙传庭当殿吐血昏厥。这可是个难得地好机会。哼哼。”
偏殿。
经过几名太医地“抢救”。孙传庭已经幽幽醒转。
隆武帝好言宽慰了孙传庭一番才退出殿外,又让张子安把参与会诊的太医都唤到殿外,和颜悦色地问道:“各位太医,孙阁老的病情怎样了?”
一名年龄稍长的太医上前禀道:“孙阁老只是夙日操劳,再加上急火攻心、气血堵塞所以才会吐血昏倒,万岁请放心,孙大人的身体并无碍。只需开几副补药煎服进补一下身子,不出数日即能痊愈。”
隆武帝的脸色霎时就阴沉下来,用莫名地眼神望着几位太医。半晌不语。
领头的老太医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他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自个哪里说错了?另外几名太医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跟在隆武帝身后的掌印太监张子安也是摸不准隆武帝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一下子没敢吭气
过了好半晌,隆武帝才低声自语道:“孙阁老焦虑国事,夙夜操劳,纵然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受不住哇,此次吐血昏厥在金殿之上。足见孙阁老的身体已经极为虚弱了,没有一年半载地将养岂能痊愈?”
张子安眼前一亮,终于明白隆武帝是个什么意思了,阴恻恻地对那几名太医说道:“各位御医,按说万岁爷跟前咱家不该说话,可你们也太不晓事了,孙阁老是什么人?那是大明朝的顶梁柱啊,你们说没事孙阁老就真没事了?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一句话,就可能活活累死孙阁老。我们大明朝也将损驶根顶梁柱哇?”
“这……”
领头的太医是从北京逃出来的,原本就在宫中混了不少年头,也是个人精,这会已经揣摩出了隆武帝和张子安的意思,原本红润的脸庞霎时变得一片惨白,仆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臣该死,臣罪该万死。”
隆武帝冷幽幽地问道:“你怎么该死了?”
领头太医赶紧说道:“孙阁老忧心国事。夙夜操劳。身体亏虚甚巨,需卧床静养至少三月始能下床。且半年之内不得妄动肝火,否则痼疾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对了。”
隆武帝略显稚嫩的脸上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拂袖而去。
掌印太监张子安又叮嘱了几句才一溜小跑追上了隆武帝,看着隆武帝略显瘦削地身影正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张子安却忽然感到了丝丝的凉意,他还真没想到隆武帝才十六岁就已经有了这般心计!
很显然,隆武帝是要借孙传庭当殿昏厥一事大做文章,以“居家静养”为由头把孙传庭逼出内阁,内阁一旦失去了孙传庭这个首辅,就会出现人员空缺,增补新阁员就变得顺理成章,到时候高弘图》可法和马士英就能入阁了。
只要高弘图》可法和马士英入了阁,就能和钱谦益、吕大器互相制衡,孙传庭、王朴再想通过内阁控制朝政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得心应手了!不能不承认,隆武帝的确遗传了崇祯帝地政治天赋,手腕耍的很溜。
可惜的是,王朴不是魏忠贤。
魏忠贤再横也不过是个太监,他所有的权力都是天启帝赋予的,一旦天启帝归天,魏忠贤的权力也就成了空中楼阁——失去了脚下的基石,因而变得不堪一击,崇祯帝才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挽回局势,一举摧毁阉党。
然而王朴不是太监,王朴的权力更不是崇祯帝赋予地,他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的权力基础是手下那支能征善战的军队,在经历了北京沦陷、崇祯上吊的重大变故之后,王朴的权势不但没有削弱反而更稳固了。
在这样地背景下,隆武帝要想挽回局势。一举摧毁孙王集团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张子安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隆武帝,告诉他,如果真想摧毁孙王集团地势力,那他就得学会忍让,学会韬光养晦,而不是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仓促发难。没有准备好就仓促发难只能把自己逼入绝境。
可犹豫了再三,张子安还是不敢把这话告诉隆武帝,这老阉货活了这把年纪了,岂能不了解隆武帝现在的心情?十六岁啊,正是人这一生当中最有表现**的时候,这位初为人君地隆武爷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到表现他的“英明神武”了。
张子安如果在这时候给隆武帝当头泼一盆冷水,那就是找他的麻烦,谁也不能找万岁爷的麻烦,谁要是敢找万岁爷麻烦。那麻烦就会找上他,有个人也许例外,那个人就是靖南侯王朴。可满天下又有几个王朴呢?和张子安抱同样看法的还有钱谦益和吕大器这两位内阁次辅,刚刚退朝,这两位就根本不避嫌,驱轿来到了靖南侯府。
见了面,叙过礼,钱谦益埋怨道:“侯爷,你太草率了。”
吕大器也击节叹息道:“是啊,要不然孙阁老也不会气得当殿昏厥!”
钱谦益又道:“更不该把孙阁老留在宫里,侯爷。你是孙阁老地义子,你真应该把孙阁老接回府上才是,唉。”
“为什么?”王朴淡然道,“万岁爷把老头子留在宫里,那是无上地恩宠啊。”
“侯爷哪侯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钱谦益跺脚说道,“门下听说散朝之后高弘图即没有回户部处理公务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后宫见驾,高弘图可不是个官场小。他一定会借孙阁老当殿昏厥之事大做文章!”
王朴佯装不知道:“这事能有什么文章可做?”
吕大器叹息道:“侯爷,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大了去了!”
钱谦益也叹道:“高弘图和万岁爷只要让太医一口咬死孙阁老病体沉重、不堪政务,就能逼得孙阁老告病还乡!至不济也能逼得孙阁老在家休养一段时日,有了这个空隙,高弘图》可法还有马士英就能从容入阁了。”
吕大器道:“一旦高弘图三人入了阁,又没有孙阁老出面主事,门下和牧老就很难办了,内阁地事就再不是侯爷你说了算了。”
“所以说侯爷你欠考虑了呀,你完全没必要自个提出修改大明律啊。”钱谦益最后哀叹道。“换个人提出来。局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其实就算万岁爷亲了政。内阁地蓝批改了万岁爷的朱批,内阁也还是有权力封还万岁爷的旨意地,只要孙阁老还是首辅,门下和吕阁老跟侯爷又是一条心,这朝政就仍在侯爷您的掌握之中啊。”
“哈哈哈……”
出乎钱谦益和吕大器的预料,王朴听了两人一席掏心窝子的话之后非但没有出懊丧之色,反而仰天长笑起来,钱谦益和吕大器被王朴笑得一愣一愣的,心忖不是我们疯了,就是这货傻了,都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其实也难怪钱谦益和吕大器会急成这样,两人都是老观念,脑子里还认为内阁是大明朝的最高权力机构,内阁连皇帝的圣旨都能封还,谁掌握了内阁谁就掌握了朝政,要是失去了内阁这块阵地,立刻就会从天上摔到地下。
东林党数起数落的惨痛经历留给钱谦益和吕大器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
“钱阁老,吕阁老。”王朴地笑容突然一顿,肃然道,“就算老头子不再当内阁首辅,就算高弘图他们都入了阁,这天……塌不下来!不过,两位阁老今天说的这一席话,本侯听了却甚感欣慰。”
钱谦益和吕大器听了心里直嘀咕,心忖敢情王朴直到现在才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事实上,钱谦益和吕大器早已经把王朴当成自己人了,就算王朴手里没有捏着他们的把柄,他们现在也心甘情愿地听凭王朴驱策,原因很简单,自从跟王朴合作之后。东林党已经成了大明朝野最大的势力,朝中的御史言官十之七八出自东林门下,新朝外放的知县、知州、知府清一色全是东林党人!
这是何等的权势?
就算是高攀龙、左光斗、杨涟等人主理朝政时,东林党人也没有这么威风过啊,不抱王朴的大腿还抱谁的大腿去?
王朴肃然道:“两位阁老应该了解本侯为人,本侯像是这么不知轻重地人吗?”
“这……”
钱谦益和吕大器相顾愕然。在他们地印象中,王朴的确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要不然当初王朴也不会使出那么高明的手腕,一下子就掐住了两人的七寸,迫使他们发动全体东林党人替王朴做事了。
“钱阁老,吕阁老。”王朴微笑道,“内阁的确是朝廷地最高权力机构,甚至连皇帝的圣旨也能封还,可这一切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十万中央军将士得答应,如果十万中央军将士不答应,那么内阁就什么权力都没有!”
钱谦益、吕大器闻言先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逻辑错误,搞错了王朴编练中央军和孙传庭入主内阁地因果关系,事实上是先有了王朴编练中央军然后才有了孙传庭入主内阁,而不是先有了孙传庭这个内阁首辅然后才有了王朴和中央
也就是说孙传庭只不过是王朴用来控制内阁地工具,或者说内阁只不过是王朴手中的工具,高弘图等人处心积虑想要入阁,到头来也仍然只是王朴手中地工具!工具怎么可能反过来控制王朴呢?
王朴微笑着问道:“两位阁老想明白了吗?”
钱谦益、吕大器同时颔首。
王朴大笑道:“本侯真的很欣慰,既然两位阁老有这个想法,想来高弘图他们也会这样认为。而这,才是本侯在今天早朝的时候故意提出修改大明律的目地所在,哈哈哈……”
钱谦益、吕大器闻言面有愧色,敢情王朴刚才说他感到很欣慰并不是怀疑两人的诚心,而是另有所指。
“侯爷。”吕大器想了想,忽然又问道,“您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呢?”
“目的?”王朴眉宇间忽然浮起一丝淡淡的杀气,凝声道,“目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劳永逸地扫除所有隐患!”
“嘶……”钱谦益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悚然道,“也就是说,侯爷是故意要把这个破绽卖给高弘图,好让高弘图他们借机入主内阁,然后给所有隐藏在暗中的敌对势力一种错觉,认为孙阁老和侯爷已经失势……等这些敌对势按捺不住粉墨登场之后,侯爷再反戈一击把他们一网打尽?”
“高,不狼侯爷啊。”一贯不太会拍马屁的吕大器出忍不住击节叹服道,“要不这样。那些隐藏极深的敌对势力轻易是不敢冒头的。”
王朴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淡淡地肃杀之气。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钱阁老,吕阁老。此事属最高机密,连孙阁老也不知道全貌,所以还请你们严格保密,即便是东林党内的亲信晚辈,也断然不要透。”
“门下明白。”钱谦益凛然道,“我们东林党内也是良莠不齐,难免没有反复小人,借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把这些败类给揪出来。”
戌时,高府。
史可法按时前来赴宴时,高府已经是高朋满座了,除了姜曰广、高倬、王铎等部院大员,还有杨廷鉴等恩科进士,除了工部尚书马士英,所有与孙、王朴集团政见不同的官员几乎都到齐了。
当着与席所有官员的面,杨廷鉴吟颂了他草拟的奏疏。
新科状元的文采的确不同凡响,华丽的词澡、工整地对仗、还有犀利的笔锋立刻博了个满堂彩,当下由工于书法的王铎重新誉写了一份,高弘图在王铎认真誉写的奏疏后面郑重地署上了自己地大名。
姜曰广、高倬、王铎也在上面署了名,奏疏传到史可法面前时,史可法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看这架势,高弘图明显是要带头联名上奏,正式和孙王集团宣战了。想了想,史可法也在这份奏疏后面署了自己的大名。
高弘图最后收起众人联名的奏疏,肃然道:“好,有了这份奏疏,老夫就不信参不倒王朴,诸位同僚。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江山社稷,让我们满饮此杯!饮了这杯酒后,老夫与诸位同僚当效仿先贤,抛头颅、洒热血,誓与奸佞抗争到底!”
众人一饮而尽。
稍顷酒菜流水般上来,史可法却没有了饮宴的兴趣,起身向高弘图告辞。
高弘图耐住性子把史可法送出大门,临分别地时候才语重心生地说道:“宪之(史可法表字),晌午地时候老夫已经进过宫了。据太医说孙阁老的病情很重,这次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一年半载之内怕是没办法主理政务了。”说到这里高弘图故意顿了一顿。见史可法没有接腔地意思,只好接着说道:“宪之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内阁的阁员将会调整,你我一定要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无论如何也要跻身内阁,绝不能让内阁再次成为孙王集团的一言堂了!”
“高大人。”史可法忽然用一种冷漠的眼神望着高弘图,问道,“万岁爷是不是已经钦点你为下一任内阁首辅了?”
高弘图面尴尬之色,讪然说道:“既然宪之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好。”史可法点了点头,肃然道,“下官只想请问一句,高大人入主内阁之后打算推行什么样的国策?”
高弘图不假思索地说道:“老夫入阁之后要推行的头一件国策便是与建奴议款,大明朝地国库已经空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所以这场无谓的战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有养精蓄锐,等恢复了元气才能徐图恢复中原。”
“那么……”史可法脸上出一丝苦涩。又问道,“下官能知道高大人与建奴议款地底线吗?”
“关于议款的底线,万岁爷与老夫已经初步达成一致,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把长江以北的地区割让给建奴,反正现在长江以北的大部份地区不是在流贼的控制之下,就是被建奴所占领,就算全部割让,我大明的损什不大。”
为了拉拢史可法,高弘图把他的老底都给抖出来了。
这话要是让王朴听到了。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高弘图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把大明朝地北五省给出卖了,连带着还出卖了南直隶的江北各府。这么大一片河山在高弘图嘴里居然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损什不大。
史可法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胸腔里的翻江倒海,凝声问道:“那么,高大人又打算怎么处置王朴和他手下的中央军呢?”
高弘图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警觉之色,淡然道:“关于如何处置王朴这事,到时候宪之自然会知道。”
史可法点了点头,语气生硬地说道:“老夫有两个字想送给高大人,高大人想听吗?”
高弘图微笑道:“老夫洗耳恭听。”
史可法盯着高弘图,一字一顿地说道:“败……类!”
高弘图先是一愣,旋即恼羞成怒道:“史大人,请你自重!”
“自重?”史可法冷然道,“哼,王朴虽然弄权,可他至少还敢和建奴开战,他至少还剿灭了左良玉的叛乱,他至少知道长江以北的大好河山都是大明朝的疆域,他至少拨付了十几万石军粮用于赈济湖广难民,可是你呢?高大人你还没有当上内阁首辅呢,看看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高大人,你几句话就把江北半壁江山和数千万黎民给卖了,在你眼里,大明朝与流贼、与建奴之间你死我活的光复战争居然就成了无谓地战争!什么是无谓的战争?这真的是无谓的战争吗?”
“王朴是权佞,可他好歹还有容人之量,他还懂得自己是个武夫,没有治国之能,他还知道给替朝廷保留点士林元气,并没有在新朝初定的时候大开杀戒!可是高大人你呢?你还没当上内阁首辅,就已经在考虑排除异己,已经在想着要把王朴手中那点仅有的军事力量给毁灭了!老夫倒想问问高阁老,你会带兵吗?你会打仗吗?毁灭了中央军之后,你拿什么去抵挡建奴、抵挡流贼?高大人,难道你的脑子里就只有高官厚禄,只有个人功名,难道从来就没有替天下苍生,替大明的江山社稷考虑过吗?”
高弘图被史可法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反驳却找不到有力的措辞。
“高弘图。”史可法义正词严地说道,“王朴是权佞,可他好歹还有骨气,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地败类!”
摞下这句狠话,史可法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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