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才还吵着闹着,要进紫禁城观战的人,这没半盏茶的功夫,就快走光了,最后只剩下六个人。
还是有缎带的那六人。
“他们这是……”魏子云不解其意,不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眼前仅剩的木道人等六人。
木道人等人却笑而不语。
这些人都是集武功、地位、门派于一身,武林中最最顶尖的人物,人家不说,魏子云也无法逼问,只能将这个问题憋回肚子里。
他甚至都不能派人,去跟踪调查离开的鹰眼老七等人。
那些人加上来,几乎能代表整个江湖武林,他们不来找自己的麻烦,魏子云就要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去捅马蜂窝。
这时,木道人忽然回头,望向身后的长街。
“有人来了吗?”魏子云等其余人也统统望了过去。
只见夜色下,一道身影伴着月光,从黑暗中缓缓走来。
不同于刚才人多势众的金九龄、鹰眼老七等人,这人就孤零零的自己一个,与满大街呼朋唤友而行的各派人士,以及成群结队的宫中禁卫,形成鲜明反差。
可就是这一人,出现的瞬间,其他所有人似乎都被抹去了存在,就连木道人、松木居士、铁肩大师这等高人,都在此刻黯然失色,天地间似乎只剩那一人,一剑,一白衣。
虽一人,胜千万人矣!
如此风采,毫无疑问,自然就是咱们今夜的主角李杨
……假扮的叶孤城。
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缩骨功的轻微调整、货真价实的飞虹宝剑、再配上标志性的白衣,李杨的伪装堪称是天衣无缝。
在场之人莫不是城府极深、武功极高、眼力极强的老江湖,依然看不出半点破绽,还和李杨打起了招呼。
“叶城主。”
“叶城主。”
“叶城主。”
……千篇一律,每个人的招呼声几乎都一样,算不上热情,也算不上冷淡,不卑不亢而已。
叶孤城是名满天下的剑仙,在这里的,也都是名声在外的前辈高人,自然犯不上低头去恭维叶孤城。
这半月来,李杨日日和叶孤城待在一起,观察、模仿,以及受到那些跟随叶孤城数十年的门人、下人、亲信的指点,对该怎么完美演绎“叶孤城”一角,早有了自己的独到见解。
这见解说起来很多,比如叶孤城的气质、风度、仪态、神貌……实在太多太多,所以,李杨这里简单总结成一条“李氏表演法则”……
核心就三字:
憋说话……
按照这条心得,李杨淡漠的点头示意了一下,连句声都没有,就算是回应过众人的招呼了。
木道人等人也不以为意。
叶孤城嘛,对谁不这样?
如果叶孤城笑容满面跟他们握手寒暄,那他们才起疑呢。
“叶城主,请。”魏子云说话也是不卑不亢,可终究不是绝顶高手一流,面对李杨说话时,头不自觉低了三分,不等李杨迈腿,人更是先让开身子,露出身后宽阔的午门通道。
李杨点了一下头,走了进去。
“咱们也进去吧。”
看叶孤城已经到位,木道人等人自然也不想再在午门外干等着,朝魏子云亮出缎带,也进去了。
这些人自然不能像是旅游观光似的,想往哪走就往哪走,魏子云将午门交由亲信把手,自己亲自头前带路,按着事前安排好的路线,给领了进去。
李杨昂首阔步,步履从容,可是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这条路线四周,一颗心不禁暗暗悬了起来。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不说这些摆在四周明面上的禁卫,那汉白玉桥下、那宫墙阴影下、那紧闭着的一道道宫殿门内侧……光是李杨敏锐听到的呼吸声,就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风声鹤唳!
李杨早有预料,宫中会进行戒严,却没想到,会戒严到这种地步。
“到了,这里就是太和殿,也就是坊间常说的金銮殿了。”魏子云说话时,面朝太和殿,头比刚才面对李杨时,低得更深了,腰也弯了下去,看着就像是在对太和殿拜首。
难道这座死物宫室,比叶孤城还要令人畏惧?
令人畏惧的当然不是这座宫殿,而是这座宫殿里的人。
身在宫闱近十年,魏子云比谁都要了解,“九五至尊”这四字中含着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可怕。
像是一边的木道人等人,完全就是不为所动,一副云淡风轻,视君王权力如无物的样子。
“到时,叶城主就会在这座最高的太和殿屋脊上,与西门吹雪决斗,诸位现在就可上去,若是不想枯等,吩咐一声,也有供各位临时休息之处,渴了饿了,自有酒水奉上,我魏某人在这里,只求大家能给我个薄面,不要做出令我为难的事,大家,以和为贵。”眼看就在金銮殿前,魏子云不得不郑重的叮嘱一遍。
“这是自然。”
“我等是观战来的,又不是来闹事。”
“魏侍卫也不必劳烦了,我等现在就上去等着,直到决斗结束,看完就走,绝不多留。”这人的语气已经有几分愠意。
毕竟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一路走来,竟然像是防贼似的被防着,要知道他们在江湖上,走到哪里不得被奉若上宾?谁不得恭恭敬敬他们一声大侠?前辈?
这也就罢了,此刻还要像个孩子似的,被一个武功声望都不如自己的魏子云,耳提面命,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对此,魏子云只能报以苦笑,在看着他们一个个登上太和殿屋顶上后,自己还得硬着头皮,也跟上去,继续盯着。
当然,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想一睹两大绝世剑客决战的念头。
所有人上了屋顶。
这地方可不像是屋顶,或者说“屋顶”这两字,实在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
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头,脚下是一片一片的琉璃瓦,在月光下,闪耀着黄金一般的颜色,令人目眩,更令人站不住脚,滑溜的像是踩在了冰地上。
这哪里是屋顶,更像座奢华的广场,还是溜冰场。
中间则有屋脊隆起,似一条笔直的山坡,李杨不发一言,独自走到这条隆起的屋脊一端,持剑而立,闭目养神,等待对手西门吹雪的到来。
其余人或是也闭目等着,或是讨论一会儿的决斗,会由谁胜出。
“大哥。”
“大哥。”
“大哥。”
大内侍卫中,仅次于魏子云的其余三位侍卫,殷羡、丁敖、屠老二,相继出现在屋顶。
“你们怎么都来了?”
魏子云将三人拉到一边,满是责怪:“就算想来观战,也要留下一两个镇守宫门,否则出了事怎么办?”
“大哥,这事……唉,算了,你自己看吧。”三人想要解释,却又无奈的不知从何解释。
魏子云没听明白。
正欲追问,却见屋顶上又跃上了一个人。
是鹰眼老七。
这厮不是已经走了吗?
打哪里来的?
如果不是从宫门,那肯定就是……
想到这里,魏子云怒气冲冲的上去,“鹰眼老七,我敬你是江湖英雄,你竟然敢擅闯……额……”
话还没说完,魏子云就懵住了。
鹰眼老七轻轻挥舞着手里的缎带,像极了妓院门口拉生意的小姑娘,完后,还得意的对魏子云说,“没话说了吧?要不要检查一下,魏大侍卫?”
说着,鹰眼老七直接把缎带塞到魏子云手里,要求强制检查。
魏子云低头看着手里的缎带。
缎带入手,柔软平顺,光是从这种指间的触感,魏子云就已看出这是真的,而且这种缎带是由波斯贡物特制,具有能在光线下变色的视觉效果,这种奇珍贡物,可不是能仿冒的。
真!
真的不能再真!
真的让魏子云无可奈何。
“魏兄。”
又有一人跃上屋顶,和鹰眼老七一样,手里也带着根缎带。
“魏兄。”
“魏兄。”
“魏兄。”
……魏兄快疯了。
看着一个接一个出现的人,转眼功夫,他手里已经有十八根缎带,这还只是刚开始,后面还不知道有没有。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子云不知所措的问道,也不知道在问谁。
他当了近十年的大内侍卫,实在没遇到过这种怪事。
看向殷羡、丁敖、屠老二三人。
三人却低着头,惭愧不已。
“我们也不知道陆小凤把缎带给了谁,就按照命令,只给带缎带的人放行,而有缎带的总共六人。
我们三人分别守着三个城门,这些人就分成三部分来,每一部分拿着缎带的人,都不超过六人,结果就这样,三个城门,每个城门过去六个手持缎带的人……就都进来了。
眼看着决斗将要开始,我们三个便合在一处,商量着该由谁来看决战,谁留下值守,意外聊到他们,才识破这些人的手段,再想过来阻拦,已经晚了。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这里了,我们总不能真下令,让禁卫赶走他们吧。”
魏子云刚了解完这些人入城的手段,就听到那边金九龄笑道:“嘿嘿,你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
“你不是说只要有缎带,就能观战吗?我们现在可是有了。”一人附和。
“你若是还顾念咱们十几年的交情,就不要多问,问了,我们也不会告诉你,这缎带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不是我们偷来抢来的,现在我们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你要是执意要驱赶我们,也不用你驱赶,我们自己走,但是从今往后,你姓魏的,就再也和我们没有关系,不要再说和我们是朋友。”这一位打起了感情牌。
……面对这些,魏子云陷入了无力的沉默,只感觉自己在被架在火上来回烤,煎熬至极。
有缎带才能入紫禁城观战,这是皇帝的旨意,而这些人也确实拿到了缎带,还是真的,这就不算违抗皇帝,可缎带明明只发了六根,现在他手里却已有了二十四根,这种情况,怎么办?
赶?
人家手里有缎带,的确是照着你的禁令要求进来的。
而且这里多数人,都是认识了十几年的交情了,魏子云可以毫不留情,杀死擅闯宫禁的敌人,却实在无法对这些老相识们,刀剑相向。
人情关系,不才是世上最强大的敌人吗?
可要是不赶走,这么多人该怎么约束?
要知道禁卫也不是没有限制,对城内各处的布置,是一早就安排好的,这太和殿上的人手自然也是,现在突然多出这么多人,且都是一流高手,已经远远超出,早先安排在这里的禁卫人手,所能掌控的范围,隐患太大……
魏子云苦思了良久。
直到西门吹雪都来了,他才无奈的接受现实,一方面暗中派人,调集其他各处的禁卫过来,缓解这里的防卫压力,一方面则是瞪大眼睛,提高警惕,防止这群人惹出什么乱子。
“我保护陛下近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今晚不出乱子,陛下顶多也就责备一顿,会没事的。”魏子云心里不无侥幸的想道。
而随着西门吹雪的到来,已经没人关心关心这些琐事了,包括魏子云,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前方屋脊上,分立两端的两位决斗主角上。
西门吹雪。
叶孤城·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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