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安格里奥的说法,杜林依旧没有明确的表态,他捏着手中高脚杯的玻璃颈捻了捻,才看向安格里奥,“安格里奥先生,这是一个有趣的说法,我尽量去相信今天晚上我们谈论到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这个目标去的,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打算如何解决麻烦,而不是和帝国央行一样制造麻烦?”,他把酒杯放下的时候娜提雅就为杜林又添了一些,虽然这么做有点不符合餐桌上的礼仪,可在娜提雅做出来却显得她很热情。
安格里奥抿了抿嘴,在杜林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包括了这顿晚餐之前就谈话的策略和预案他就准备了很多,可是实际上这些预案永远都只有参考价值,提供一个准确回答的正确思路,并不能真的就按预案中的方式去回答,那是一种愚蠢的做法。在谈话中对方的语气、表情、态度、立场这些东西都会不断的改变,也就需要相应的做出调整,可能是微弱的调整,也可能是大幅度的调整。
他看不出杜林的喜怒和心态上的改变,在他准备的预案中最多的就是杜林有明确倾向性的态度,比如说不屑、质疑、否定以及肯定,像这样仿佛在讨论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的态度,并不在安格里奥的预案中占据了多少的份额。
他是迪普莱西家族最出色的孩子,他不认为一个农夫家庭出来的孩子能够掌握到太多的谈话技巧,更不可能完全的掩饰自己情绪上的变化。哪怕他们能让自己的脸部肌肉经过训练变得僵硬,眼神也会有一些变化。
人类的眼睛是非常神奇的东西,可能是因为智慧,智慧让所有具有智慧的动物的眼睛变得非常的奇妙。很多人不相信眼神能够传递信息,表现自己内心的波动,但这就是真的。当你看见一个非常惧怕你的人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惶恐和逃避,并且能够让你感觉得到。如果你能够遇到一个你爱并且也爱你的人时,不需要他说话,只需要确认过眼神,就能知道自己遇上对的人。
通过眼睛去感受对方的心理波动也是一份非常特别的技巧,需要一定的观察力和足够的智慧,还需要一定程度的训练。在迪普莱西家关于透过眼神打探对方内心世界的方式,往往从养一条狗开始。当一个人能够不说话不做动作,仅仅通过眼睛就能够知道自己的狗想要什么的时候,他们就完成了基础的训练,然后会慢慢的把目标便成人。
安格里奥不敢说自己是最出色的,但绝对是最好的一波,现在的问题是他看不懂杜林的眼神。
两人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避的相聚在一起,一个拙中藏着一丝锋芒,一个平和温润如一块被溪水冲刷了万年的石头,这给安格里奥一种很大的挫败感,因为杜林比他表现的更好,他还只是一个农夫的孩子。
心思电转之间安格里奥一展眉头笑说道,“我们可以在自律委员会里发起投票,把你的保险公司纳入到行业自律委员会里面来,成为第三位拥有独立席位的执行委员。我有信心能够说服西部保险公司的股东们站在我这边,这样的话我们在自律委员会中最少就拥有了两票。杜林先生,只要我们能够合作,帝国央行在这个领域内也需要靠边站!甚至,我是说甚至我们有可能可以把帝国央行踢出去,因为我们的票比他更多!”
这是一个很有欺骗性的说辞,因为这份说辞是建立在自律委员会合法并且存在的基础上,如果是一些没有辨别能力的人可能被安格里奥这么一说就会觉得好像的确是这样,二永远比一大,西部保险公司就是一个傀儡,他们的“钱”还都存在南方商业银行内,他们理所当然的会选择中立或者倒向南方商业银行,接下来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杜林能够报仇,南方商业银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除了帝国央行之外,每个人都是赢家。
可惜杜林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他比别人知道的要多得多。他随意的取了一份烤鸡胸放在自己的餐碟中,切割了一块包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咽下去后说道,“鸡胸烤的恰到好处,你们也可以尝尝。”,不管另外几人对杜林介绍食物的感谢,杜林继续说道,“安格里奥先生,我首先需要纠正一个错误……”,安格里奥点了一下,表现出很认真的表情,“在这场官司结束,帝国最高法庭的判决下来之前,行业自律委员会,还有保险业务行业标准都是非法的,或者说是不具备任何价值和意义的。”
“用一些目前根本不具备任何价值的东西来做交易,我要感谢您认为我很年轻,但是我并不蠢。”
杜林毫不保留的一针见血让安格里奥稍微有一点尴尬,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亲自来和杜林谈判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因为他完全适应不了杜林表面上没有任何态度立场,偏偏又具有很强攻击性的言辞,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希尔姐妹离开杜林的庄园时会那么生气了,他现在也很生气。
这不是一个谈判的态度,在过去的谈判中安格里奥也遇到过想要欺骗自己的人,但是他总是非常绅士礼貌的不经意的点破对方的陷阱和骗局,不让双方有任何的尴尬,保证谈判可以继续下去。
杜林不是这样的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尴尬了,只想表现出自己的意志,完全忽略了谈话的节奏和气氛,这真是一个混蛋!
可是,他有不得不坐在这里并且继续坐下去,因为杜林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坐在安格里奥身边的董事看出了安格里奥的尴尬,他理所当然的要为安格里奥缓和一下气氛,“杜林先生,你认为这场官司你一定能够赢吗?”
杜林很认真的点着头说道,“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我有底气坐在这里的原因,不仅这一场官司我能赢,另外两场我也能赢。而且不仅我肯定我能赢,我相信你们也肯定我是最后的胜利者,这恰恰也是你们坐在这里的原因。”
“胜利者只需要从失败者手中掠夺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就好了,只有失败者才会企图用东西从胜利者手里换来自己所需要的,先生,你说我总结的对吗?”
这位董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杜林的态度让他很受伤,并且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就像杜林说的那样,如果他们赢了,或者说能够确保自己百分之百胜利,那么完全没有必要坐在这里和杜林进行这场令人不愉快的谈判,直接让杜林交出手中的合约和专利就行了。可问题在于南方商业银行法务部最后给出的答案是杜林的胜面更大——请记住代表了公平正义的法律的名言“决胜永远都在法庭之外”。
在这场官司中帝国央行表现的过于强势,为了让杜林手中的专利失去效益,他们不仅把专利局告上了法庭,连带着还把司法部告上了法庭了……,这是很愚蠢的表现,但同时又非常的高明。
愚蠢的地方在于他们过早的触怒了司法部敏感的神经,这让这场官司本身的立场就出现了偏差,加上杜林与马格斯的私交,在面对如此庞大的市场与收益面前,杜林肯定会用认一个人情来请求马格斯的帮助,那么在内阁、司法部同时作用下,这场官司中杜林的胜率就大大的得到了提高。并且,为了确保官方的正确性,以及社会对法律的尊重,至少央行状告专利局和司法部的这场官司杜林不太可能会输。
至于为什么说他们很聪明,那是因为央行一下子把局面完全铺开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整个社会,包括了联邦那群天天在帝国内寻找热闹的记者和目光和国际上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为了确保这三场官司不会成为帝国在国际上的笑话,各方面都会严格确保这三场官司的公正性,不会出现任何明显的偏帮,直接对冲了来自马格斯和司法部的风险,同时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胜算。
如果因为外部力量干扰了司法的公正,帝国的法律在国际上就臭大街了,这也是内阁不愿意看到的。尊重法律,就是尊重一个国家的尊严,这毫无疑问。
那么为什么南商行的法务部认为杜林的胜算更大?
原因很简单,哪怕能够保证三场官司都非常公正的执行下去,还有一个东西在尊重法律公正的前提下,能够发挥超过法律的效益,那就是“政策”。
就算杜林输了官司,内阁也完全可以推动一个新的政策把杜林从失败的地方重新拉回来。国家制定的政策与法律的公正没有任何过多逻辑上的关系,但偏偏又存在必然的关系,这就是安格里奥他们坐在这里的原因,他们需要获得源头上的力量,来自杜林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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