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花灯璀璨、流光异彩的上元节,这是李清在唐朝度过的第五个上元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第一年上元夜在仪陇县他认识一个叫帘儿的算命小娘,一晃五年过去,这小娘成了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了一个小小娘。
天刚擦黑,李惊雁的马车边缓缓停在李清的宅前,三天前从沙州返回,她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家中,她的父亲感恙,一直到今天才有好转,她再也按耐不住相思之情,一早便吩咐一个小丫头先来送信,她也要和他们一起度过这温馨的上元之夜。
她今天穿一袭鲜红的榴花染舞裙,外披黄色窄袖短衫、肩围红帛、腰垂金边五色丝带,虽春寒料峭,但前胸依然露出一抹明艳,脸上画了淡妆,梳着双环望仙髻,斜斜插一支玉簪,垂下两颗闪亮的珍珠。
“老爷,李三娘来了。”
一帮旧家人还在沙州未回,府中的仆佣都是新人,没人知道李惊雁的真实身份,都将她当作老爷的第三房夫人,故称作李三娘。
李清恰好在院子指挥家人挂灯笼,一抬眼只见李惊雁从院门走入,她站在门口脉脉含情望着他,眼眸中柔情似水,两人目光相碰,她的头却低下了,带着那么一丝腼腆,这是品味到甜美爱情滋味的少女独有的羞涩,她柔软而富有曲线的嘴唇,如宝石般闪烁爱恋之光的双眸,雪白而带有冰莹光泽的肌肤,李清心中仿佛一股暖流淌过心田,被她使仙子也黯然失色的美貌深深打动了。
他扔掉手中的飞鱼灯笼,大步向她迎去,心中的幸福和喜悦让笑容在他脸上绽放,走到它身边柔声道:“快点跟我来吧!大家都在等你了。”
走了两步,李惊雁悄悄拉了拉他,摆一摆身上的裙子,低低声道:“好看吗?人家可是专门为你打扮的。”
“好看!我简直有点陶然欲醉。”
李清由衷赞叹,伸手握住她柔软而略略冰凉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了她。
李惊雁的眼睛因他的赞美变得更加明亮,颊边染上一抹霞红,纤手却将他的食指捏得更紧,低着头跟他快步穿过院子,向内宅走去。
走到一个无人处,李清忽然一把搂过她苗条的腰,略带一点粗暴地向她嘴上吻去,李惊雁心中狂跳着,对他的思念之情再也无法抑制,如水闸开启、爱恋立刻汹涌而出,她死命地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热烈地迎合着。
半晌,两人双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李惊雁环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梦吟般地低语,享受这一刻最甜美的时光。
她忽然想到一事,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一丝埋怨,“李郎,你既然去了我家,怎么不向我父王提亲?”
李清抬起她下颌,轻轻在她樱唇上亲了亲,附在她耳边调笑道:“我怎么不想,我今晚就想和你洞房花烛。”
“啊!”李惊雁大羞,举拳在胸前猛捶了两下,娇嗔道:“你这个下流的家伙!”
李清心神荡漾,忽然抱紧了她,痛快地亲吻她,手在她周身游走,李惊雁立刻瘫软如泥,脸色绯红,紧紧闭上眼睛,任他狼爪轻薄,只摸索一阵,李清便停住了手,将她身子扶正,亲了亲她的鼻子道:“我喜欢你,惊雁!”
“李郎!”李惊雁睁开迷离的眼睛,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伏在他胸前怨道:“那你怎么不说,害得我父王担忧不已,整天跑来转弯抹角地套我话,以为我又要嫁不出去,给他添烦恼。”
“我本来是想提的,但这些日子朝廷里事情太多,我又被封为户部侍郎,所以我想等稍微顺一点便正式向父王提亲,只是我不能给你什么名份,委屈你了。”
“我已经给你说了很多次,我不要什么名份,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李惊雁将身子紧紧靠着李清,她动情地道:“我也知道你们男人事业为重,可是你也不要让我等得太久,李郎,我真的有点害怕会出什么事,若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我宁愿去死!”
“我决不会辜负于你,这是一个承诺。”
李清想了一想,便果断道:“你若害怕,明天就搬到我府里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在这里就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李惊雁默默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不由急道:“我来了这么久都不露面,帘儿姐一定着急了,我们快点去吧!”
李惊雁和李清刚进院门,便听见暖阁里传来帘儿的声音,“小雨,去看看惊雁来了没有,再不来我们可要先走了。”
李惊雁赶紧甩掉李清的手,做贼心虚似的将李清推出院门,自己则紧跑几步,进了屋子,屋子里立刻传来三人打招呼的笑嚷声。
“三个女人在一起,将来有得热闹。”李清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到前面安排马车去了。
天黑了,长安的灯也亮了起来,将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照得如白昼一般,仿佛灯的海洋,有挂在空中的嫦娥奔月灯,有游在水里的二龙戏珠灯,有两层楼高的屋灯,还有金龟灯、彩莲灯、虎灯、麒麟灯、凤凰灯等等,一盏盏造型各异的灯神态逼真、栩栩如生。
已憋了一年的长安市民们,早早地吃罢晚饭,门一锁,便携妻扛子出门观灯,到了亥时(晚上九点),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今年不同往年,皇上册封贵妃不久,命举国欢庆,灯盏规模空前,人也从各地汹涌而来。
李清骑在马上,正带着三位美娇娘沿着春明大街兴致勃勃地游览灯会,三人坐在马车上,人多路堵,马车行驶十分缓慢。
虽然是灯会,但摆摊卖货之人着实不少,大多是价廉物美小玩意,给孩子玩的木制小刀、小枪,女孩子用的头饰,李清从货摊买了三把黄杨木梳,他催马来到马车前,在车窗前露出帘儿花一般的笑容,她望着李清背在身后的手笑道:“李郎给我们买了什么好东西?”
“你来猜一猜?”
李清笑道:“就是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手中高举的那个东西。”
“我知道,是梳子!”旁边的小雨挤过脸来大声抢道。
“就你的反应最快!”
帘儿轻轻在小雨头上敲了一记,笑了笑道:“叫你去管管家里的帐,你又说记性不好,做事丢三纳四,梳子这件事我好象还只在两年前说过一次,这小妮子却又记得住了,哎!我该怎么说你呢?”
帘儿叹气地摇了摇头,接过梳子分给二女一人一把,又温柔地笑了笑,对李清道:“李郎,你还记得当年我在仪陇给你算命之事吗?”
“自然记得,你还卖了一个灯笼给我,是莲叶托花,可惜我忘在张府了。”
李清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爱怜,“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整整四年了,可我觉得还在昨日一般。”
帘儿忽然莞尔一笑,道:“我在想,早知道你会是我丈夫,我当时就该把你的钱袋子都拿过来。”
李清哈哈大笑,“早知道你是我娘子,我买灯笼就不会给钱了。”
帘儿亦抿嘴而笑,这时,她在人群中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郎,你看那是不是杨大哥?”
“杨国忠?”
李清顺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人鬼鬼祟祟,盯着前方一辆马车,时躲时藏,可不正是杨国忠。
“真的是杨大哥。”
小雨也认出了杨钊,她招手正要喊,却被帘儿一把拉坐下,指了指李清,小雨见李清满脸不豫,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缩回马车里。
“李郎,你和杨钊之间好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之事?”
帘儿见李清本来欢喜的脸庞,可见了杨钊后便立刻阴沉下来,便猜到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现在叫杨国忠,不叫杨钊了。”
李清重重地哼了一声,“以后不要再提此人,象他那般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当年真是看错他了。”
这时,在马车另一个车窗的李惊雁忽然凑过来道:“我刚才好象看见韦尚书的马车,还有吏部杨侍郎,竟然都是单身来逛灯,真是奇怪。”
杨国忠、杨慎矜、韦坚,竟然同时出现,这里面有什么名堂?不对,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李清立刻反应过来,他当即对三女道:“你们先去逛灯,我去看看,等会儿回头来找你们。”
说罢,他又仔细叮嘱护卫的家人一番,这才一拨马向杨国忠消失的方向追去。
看灯的人越来越多,行了不到百步,马已经无法再走,李清只得下马将缰绳给身后的家人,拨开人群徒步向前追去。
这一带已经是崇仁坊,靠近皇城,所摆设的花灯最为壮观,人流汹涌,到处是笑声和叫喊声,一群群结伴出行的平民少女,坐在马车或大轿里的官家千金小姐,灯影流光中人头簇动,很难找到所要寻找之人。
李清正在沮丧,忽然他看见一个体形修长俊美之人站在崇仁坊大门处东张西望,可不正是杨慎矜吗?李清大喜,他刚要上前,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叫他,“李侍郎不去陪家人,怎么一个人来观灯?”
李清回头,却赫然一惊,只见身后站一人,长着一条肥大而硕长的鼻子,颊边法令纹深刻,他笑容和蔼可亲,眯缝着细长的双眼,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精光,不是李林甫是谁?
他平时都是上百侍卫围护,可今夜却是孤身步行,青衣小帽,仿佛微服私访一般,李清再往后看去,只见他身后跟着两个精悍的带刀随从,气势威武、步履沉稳,显然是武艺高强之人。
李清心下虽惊,但脸上却丝毫不露,急忙笑着向李林甫拱拱手,道:“属下见过相国,我本是和家人一起,转身买个东西便走散了,我正在寻找她们。”
“原来如此,今夜观灯人太多,是很容易走散。”
李林甫微微一笑,又关切地问道:“要不要老夫派人替你寻找?”
“多谢相国了,我与家人就在附近走散,应该很容易找到,相国且忙,我再到后面去看看。”
既然李林甫也在,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在看崇仁坊大门附近,到处是单身一人的男子,象似看灯,可眼睛却盯着坊内,李清心中顿时生了警惕,看来李林甫是早有布置,当务之急并不是要寻到韦坚,而是要赶紧离去,否则自己就会被牵连进去。
李清拱拱手,便告辞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李林甫沉吟一下,想不出他来此处的理由,看来是偶然碰到,心思又转回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大门处,韦坚已经进去好久,应该有消息了。
忽然,只见有人出来,对杨慎矜低语几句,杨慎矜面露喜色,急忙向李林甫处跑来,他低声笑道:“禀相国,消息已经传来,太子在景龙道观私会韦坚,被杨国忠和吉温抓个正着。”
李林甫捋须呵呵大笑,眼中得意之色尽现:“李亨,这次看你如何逃过此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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