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烈日移到头顶。
麦场上到处充溢着火一般的热浪,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感受不到半丝的微风。
老马光着膀着,头上戴顶草帽,不停的呜喂呜喂的高声唱喝,似乎这样就能把风唤来。
几头黄牛拖着沉重的石轱辘,缓慢的迈着蹄子在场上走着,石轱辘碾过,麦粒一点点的脱落。
这是孟夏的时节,端午刚过不久。
麦田收获,一捆捆的麦穗被收割,然后挑回村庄的晒场上,趁着好日头,大家都在忙着晒麦、脱粒。
李逍这个地主,也特意从长安赶回了蓝溪。
他直接向皇帝上了个奏折,表示要回家收麦子。皇帝看过之后,骂了句田舍汉儿不懂规矩,但最后却还是朱批了一个可字。
获得了半个月的长假后,李逍就带着一家老少坐车回到了蓝溪。
虽然今年受旱灾影响,蓝溪乡夏收损失很大,只种了往年的一半田地,这一半地还只有四成收获,折算起来,其实只有寻常年景的两成收获。
但是麦场上,大家依然很认真的在做事。
麦粒没以前饱满,麦穗没以前长,可毕竟还是有收获的。
就算麦穗上只长了几粒粮食,勤恳的农人也还是一样的会把粮食认真打下来,颗粒归仓,一点也不会浪费。
刚收割完的麦田,顿时显得空旷和寂静的多了。
年轻的男女是麦场上的主角,而年迈的老人则带着孩童开始在空荡的麦田里扫荡,他们在捡拾麦穗,田里的产出一点也不地浪费。
老人们都说过,浪费粮食会遭天谴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大灾之年。
婉娘挺着个肚子,也想要去拾麦穗,李逍坚决不许。这么大的日头,人一出门,一转身的功夫,身上就已经汗湿了衣襟,一个孕妇怎么能去呢。
“夫人在家指挥仆妇们煮点绿豆汤,再炖点骨头汤,熬些小米稀饭,给干活的大家准备好就行。”李逍给婉娘安排任务。
然后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上旧衣服,戴上草帽,跟着一群麦客一起去割麦子。
李家在蓝溪有一千二百亩地,但差不多都佃种给了别家,自家只留了十亩自耕田,这还是李逍用来培育新麦种的,那麦种是在空间里用灵泉育过种的,他想验证下经过空间和灵泉培育后,种子是不是会变的更优良。
十亩麦田就在庄子前面,长势一直不错。虽然夏天干旱,但李逍一直保证了这块麦地的用水。
相比起其它田地普遍只有四成左右的产量,这块麦田不但没有半点减产,而且明显比往年丰收时还要好。
麦苗都比往年的高,麦穗都更长更沉,麦粒也更饱满。
甚至麦子都比其它田要晚熟了好几天。
其它的麦田早收割完了,这块麦田也才刚成熟。
这块麦田李逍可是比其它的麦田还种的早好几天的。
人刚走到田边,就已经热的衣服湿透,如同刚在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做为大地主,如今还是贵族,李逍本以为自己不用下地干活的。可谁知道,按照传统,他这个大地主,哪怕已经成了子爵的贵族,也是一样得下地的。
虽然作秀的成份比较多,但却不能少。
低头弯腰,扬起镰刀,一把把的麦秸秆割下来。
好热,弯腰在麦地里更加的闷热。甚至那麦芒如同锋利的刀子一样,划过手臂手背,就能拉开一条细口子,汗水再浸过,立即火辣辣的,还十分的刺痒。
没有半点诗人笔下的丰收浪漫,有的只是热、累,痒。
可看着其它的麦客们收割麦子,却一个个洋溢着微笑和喜悦。他们的动作又快又稳,一排排的麦子倒下,收割,捆绑,动作一气呵气,没有半点遗漏、浪费。
“郎君,喝水。”
老钱今天也换了身衣服,一件短衣,头上扎着个毛巾,他的身上脸上也全是汗水,可却满脸的喜色。
“这麦子长的好啊,麦穗又沉又长,我估摸着一亩怎么也得有个四石啊!”
一位老麦客刚好割到旁边,他麻利的把手上的麦子捆好,然后直起腰道,“我割了一辈子的麦了,还从没有见过长这么好的麦呢。关中京畿的良田,亩产也不过二石左右,一般的麦田,基本上就是收一石。能够亩收三石麦子的,那肯定是精耕细作,水足肥饱的地,亩收四亩,少之又少,甚少看到。”
李逍倒觉得这麦看起来挺普通的,亩产四五百斤这不很正常吗?要是到后世,麦子亩产基本上是八百到一千斤啊。
“四石估计还打不住,这是十亩麦地,我估摸着能打下将近五十石来。”
这位老麦客当了一辈子的麦客,收麦子最有经验。
在关中很多地方,每到麦收的季节,就有许多百姓在关中各处游荡,四处帮人收割麦子。他们一般是家里地少的农民,家里的麦子收割完了,甚至家里的地留给妇人们收,自己和同乡结伙到外面去帮忙收麦子。
收麦子是个累活,尤其得赶天气,得趁着天气最好的那点时间把麦子抢收、抢晒好,要不然熟透后就会掉粒,万一遇雨,麦子还会坏。
赶天气,抢天时,麦客这一古老职业也就一直存在着。
今年因为天旱受灾,许多地方的百姓甚至田里的庄稼早就死了,颗粒无收。这个时候,便有更多的人出来做麦客。甚至是一边做麦客,一边乞讨。有活干,就做麦客收麦,没活,那就讨饭。
刚刚是收获的季节,可关中已经不少地方出现讨饭的人。
李家本来是不用麦客的,毕竟他家的地都是佃出去的,佃户们也没多少愿意请麦客的,请的也少。但每有麦客过来,李逍还是会招待他们吃顿饭,有时也安排他们干点活。
老钱听说这十亩地能打五十石,激动的都哆嗦了。
“阿郎,咱家这麦种好像特别好啊?”老钱问。
“嗯,确实比普通的麦种好些,是优选优育的麦种。”
那位老麦沟壑般皱纹间的双眼里露出震惊之色,他割了一辈子麦,还真从没有割过这么好的麦子,他看这田地也似乎很普通,想不到原来秘密就在这麦种上。
“那把这麦子留做种,明年也能这么高产?”
李逍也没验证过,他只发现空间里培育过的种子产量较高,比如玉米也是。但是在空间外,好像产量就要低些。
空间里的玉米普遍能够一株四穗都饱满,但在外面,饱水饱肥也才能保两穗。甚至外面收的玉米做种,明年还能不能保两穗,他也没多少底。
“要是能够买点这个麦种回去就好了。”老麦客激动的道,“不求一亩五石,哪怕只有一半的产量也就非常不错了。”
“你们蓝溪乡弄的真不错,今年这旱情,居然都还保住了三万亩地,还能有收成收成,我们那边,连两成地都没保到,保下来的地普遍也不到往年三成收获。”老麦客有些感叹着道。
他家本来也是个大家庭,自己有五个儿子,人丁多,家里也有两百多亩地,虽说地比较差,每年得一部份地轮休,可寻常年月租税后也还是能够自给自足的。但是今年,家里连往年一成的收获都没保住。
还得留下种子撒下去,根本是熬不到秋收的。
“那得多亏我们三郎,要不是三郎组织了乡约堂,让大家团结起来,合理分配用水,主动的只留了河边的三万亩地,今年哪可能有这样好。以前大旱时,蓝溪可是跟你们那边也差不多的。”老钱感叹着道。
虽说今年蓝溪乡实际只有往年的两成收成,但乡约堂的义仓里,可是屯着五千石的粟谷和五千石的米糠,这些可是整个乡人都能分享到的救命粮,可以说,只要夏秋再不出现什么旱灾、蝗灾,那么大家是可以坚持到秋收的。
老钱却从麦客的话里听出一个商机。
“三郎,咱家这十亩麦子确实长的好,哪个路过看到的不得流着口水夸赞几句。要我说,咱这麦子收下来后,就做麦种卖给大家。”
麦种跟吃食的麦子当然不一样。
麦种一般都是精选过的,正常情况下,百姓都是自己留种。但李家这麦子不是特别好吗,亩产五石,如果卖麦种,不知道多少人愿买呢。
就算卖个三五倍的普通麦子价格,相信也有大把的人愿意买的。如果别人知道李家这麦子亩产五石,估计就是卖上普通麦子十倍价格人家也愿意的。
“当然,种们先得留够自家今年的种子,有多的再卖。”老钱补充道。
李家自己虽不种地,但可以优先卖给自家田地的佃户。如今佃租的主要方式是分成,地主三四成,佃户六七成,还有更高的对半开的租子。如果佃户收益高,地主当然也是收益高的。
李家现在有三千五百亩地,除去在外县外州的,蓝田县内就有差不多两千亩,平均一亩地要十斤种子,两千亩就得至少两万斤,算起来种子得有一百多石。这十亩麦地收益全留种,也不够自己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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