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今李德刚住进医院,李家必然聚在一起抢救、陪护,想必李德强也不例外。
如果错过了这一茬,说不定李家会把李德刚送去大医院就诊,那就不好把握李德强的行踪了。
这就是黄真定计的基本思路。
……
这一天,下午5点钟。
黄真做好一切准备,掐着时间点,提着鼓囊囊的行装,离开如归酒店,赶往汽车站,搭上最后一班车回家。
半路下车,拐进路边的一条山沟,人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不多时,从山沟的路口处,走来一位……道士。
准确地说,走来一位跛足道士。
他的外观打扮,包括帽子、衣服、裤子、鞋子和里衣,与张良庙的道士一模一样,与常见的道士没有两样。
只见跛足的道士一路走来,时不时捋一下长长的白须,时不时扬一下手中的拂尘,看上去很悠闲也很自在,宛如得道高人。
如果不是一瘸一拐的形象失了分,绝对是仙风道骨的最佳诠释。
跛足道士一边走路,一边唱歌:“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正是《好了歌》。
嗓音浑厚而沧桑,听起来十分带感。
歌声突然一顿,道士剧烈咳嗽。
他的左手拄着腿,弯着腰,显然是咳得很难受。
抬起右手,捂住嘴巴,接住嘴里吐出的一颗小核桃,叹道:“想搞点事情,还真不容易!”
声音恢复原来的清越,分明是黄真的嗓音。
黄真拿出核桃以后,还是不好受,继续咳了一会儿,总算恢复如初。
他决定放慢脚步,在路上多加练习,以免到时候穿帮出糗。
就这样,道士一瘸一拐,步行十几公里,目标指向县医院。
……
如归酒店。傍晚6点钟。
张小铁打开房门,跟在父亲身后,走向306客房,打算叫上黄真一起吃饭。
一起用餐的习惯已经延续了三天,每天都是这个时间点吃晚餐。
然而,张家父子俩这一次注定要失望了。
他们在306的门板上,看到一张留言条。
上面写着工整的楷书:齣門三天,請勿打擾!
张文国定睛一看,啧啧称赞:“横平竖直,中正平和,笔锋暗藏,入木三分,写得真心不错,如果去参加书法比赛,起码可以拿到郡县级的好名次!”
“老爸,上面写着什么?我有两个字没看懂。”
张文国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恨铁不成钢呀!
“你呀!不学无术!身边有这么好的榜样,居然吊儿郎当,成天鬼混!小真分明是说出门三天,请勿打扰,这么简单的八个字猜也能猜出来,偏偏你说不认识,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怎么着?”
“谁让真哥写什么繁体字?呃,对了,真哥以前的书法没这么好看,难道练那个也可以提高书法水平?”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一切皆有可能!我决定让你学书法,一定要全力以赴,向小真看齐!”
“老爸,打个商量可以吗?不学书法行不行?我对那个没兴趣!”
张文国一瞪眼,斥道:“少啰嗦!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不然我断了你的零花钱!”
张小铁顿时噤声,不敢反抗,又摸出手机,另找话题。
“我打个电话问一下真哥在哪里。”
“嗯,问一下也好。”
二人站在门口处,却听到门内传来响铃,顿时明白黄真出门没带手机。
张文国若有所思,随口猜测:“小真一定有重要的私事要处理,我们先去吃饭不等他了。”
父子俩意兴阑珊,走向餐厅。
……
县医院。夜里8点半。
经过三天时间的会诊和抢救,李德刚的病情没有一点好转,还是不死不活,宛如植物人。
医生给出诊断意见:疑难杂症,药石难医。
有鉴于此,李定邦决定搬离重症病房,并且在今天下午搬进了普通病房。
说是普通病房,其实是高档病房,反正李家也不差这几个钱。
李定邦抽完一根烟,回到病房,看着妻儿,问道:“继芬和阿强你们说说看,现在应该怎么办?”
刘继芬满脸憔悴,悲痛欲绝:“我现在只有伤心和难过,脑子不太灵光,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李德强瞥了一眼正在吊瓶输液的弟弟,应道:“还是早点转院治疗为妙,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转去哪里?”
“要么天汉郡,要么大沪海,要么燕京国都,只能三选一。呃,对了,还有扶桑那一边!”
听到扶桑两个字,李定邦露出一点笑容,却又瞬间隐没,看上去有点古怪。
“阿强说了四个地方,其实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扶桑!”
李德强兀自不服气:“燕京作为国都,高级医院相当多,难道也不行吗?”
“问题是,我们没资格享用,与其托关系耽误时间,不如直接飞去扶桑!”
“那就扶桑好了。论医疗技术,起码与燕京持平,甚至还有超出;论人脉关系,还是扶桑更具优势!”
李定邦轻轻点头,一锤定音:“俗话说,赶早不赶晚,明天就联系机票,尽快把阿刚送往扶桑医治!”
“爸,我看您满眼血丝,每隔几分钟就要抽根烟,恐怕是顶不住了,不如您先回去休息?”
“现在哪有时间休息?我还得赶去县丞家里走一趟,才能把扶桑的事情定下来……”
李定邦离开病房,反手掩上房门,正想走向楼道,却看到一位跛足的道士唱着歌迎面走来。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声音不是很响亮,却带着奇怪的韵味,一下子击中李定邦的心房。
自己不就是痴心的父母吗?
怎么也忘不了儿孙呀!
一时间,李定邦心头涌起好感,想与道士攀谈几句。
“道长,你好!”
“居士,你好。”
二人相距两米远,相互打招呼,一场邂逅正式开始。
李定邦跨前两步,伸出右手,亲热地握住道长。
而道长则是满脸错愕,似乎被吓到了。
确实吓到了!
就在手掌相握的一霎那,金色的经络图悄然运转,给出明确的提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诛。
黄真的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经络图居然给出这样的判定。
李定邦明明是华夏长相,偏偏说非我族类!
这说明什么?
只有一个可能:外观长相是假象,核心血脉是异族。
李定邦的身份肯定有问题!
“请问道长前来医院有什么事?”
“呃,贫道云游天下,盘缠耗尽,身无分文,只好行医度日。”
“请问道长的医术对哪一方面比较擅长?”
“贫道乃药王门下,专精疑难杂症。”
李定邦怦然心动,拉着道长走进病房,指着病床上的李德刚,恳切请求:“还请道长慈悲为怀,为我儿子诊断一下!”
“居士少安毋躁,且待贫道把脉。”黄真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病床。
刚想抓起李德刚的手腕,却听到一声喝止。
“且慢!”
黄真扭头瞧去,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和一位风韵犹存的妇女,心中已是了然,问道:“不知居士何意?”
李德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道士:“为什么你脸上的皮肤那么好?看上去比女人还光滑……”
李定邦急忙阻止:“道长乃是世外高人,阿强不得无礼!”
“什么世外高人?分明是骗子好不好?”
黄真哪里肯接受骗子的指责,应道:“修道有成,鹤发童颜。”
“鹤发童颜?”李德强靠近骗子道士,无礼地拽住长长的白须,“我怎么认为这是假胡须?”
“居士火眼金睛,贫道佩服不已。”
“既然你承认假胡须,那又怎么解释?”
“贫道年逾百岁,跛足云游诸郡,倘若后生模样,岂非惊世骇俗?”
“说得跟真的一样……”
不等李德强说完,就被黄真打断:“既然居士质疑,贫道不如归去。”
一说完,就转身离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道长请留步!”
李定邦心存念想,急忙拽住道服,阻止道士离开。
说实话,李定邦熟知历史,知道“药王”的来历。
那是唐朝孙思邈的尊号,既是著名的医药学家,也是一名道士。
对药王的传承医术,李定邦虽然也有怀疑,但也抱有一线希望。
仿佛溺水濒死的人看到水中漂来一根浮木,只想抓住浮木脱险求生,不会去想浮木缘何而至。
“爸,让他走,省得添乱,看着心烦!”
刘继芬很理解丈夫的坚持,也知道儿子的怀疑,劝道:“阿强不要这么说,不如让道长看一下,万一阿刚有所好转呢?”
李德强两手一摊,退到一边,不再阻挠,显然是尊重母亲的意见。
李定邦恭敬一揖,谦卑地说:“敬请道长慈悲为怀,为我儿子诊断!”
黄真心中暗笑,也不计较李德强的无礼,当即走向病床,闭眼把脉。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骗子”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又将做些什么。
良久之后,黄真睁开双眼,给出诊断结果:“外邪入侵,印堂受创,意识沉睡,疑似中毒。”
李家三口听到全新的诊断内容,不禁喜上眉梢,对视一眼,立刻在对方的眼里看到相同的惊讶和喜悦。
“请问道长是哪一种毒?”
“神经毒素,宛如浆糊。”
李定邦不关心具体什么毒,只关心结果:“有没有救治的希望?”
黄真笑而不语,目光瞥向李德强。
李定邦心领神会,决定委屈一下儿子,要求李德强马上道歉:“阿强快认错!务必求得道长原谅!”
有求于人,只好屈从;父亲严令,必须听从。
李德强走到道士面前,刚才有多无礼,现在就有多恭敬。
他深深地弯下腰来,仿佛奴才拜见老爷,鞠躬致歉:“道长大人大量,请宽恕我刚才的冒犯和不敬!”
“居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黄真说话的同时,伸手扶起李德强,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
他不是扶着西装裹住的肘臂,而是裸露在外的手腕。
一瞬间,经络图给出相同的判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诛。
这就奇怪了。
李定邦是异族,当诛;李德强也是异族,当诛;为什么一脉相承的李德刚反而不是异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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