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方腊和段萨娘的适逢其会不同,田虎这一支人马却是梁红玉提前安排下的,真正的田虎早就被琼英杀死了,如今田虎的手下已经完全被白家军收编,整个山西陕西以及甘肃的大部分地区都在白家军的控制之下。
梁红玉之所以让屠龙手孙安打着田虎的旗号来到少林寺,原本是想在少林寺内伏下一支人马作为内应——若是打着白家军的旗号就显得有勇无谋——那样根本等不到进入少林寺就会掀起一场大战,胜负难以预料不说,就连那站在幕后策划这场灭鼠盟的真凶都找不出来了。
但是打着田虎的旗号来参加聚会就不一样了,你少林寺再怎么牛也不能不让田虎手下的大将军参加聚会吧?
说到底,少林寺以及前来加盟的武林门派也只是江湖势力,而田虎不同,田虎是一个政权势力,前者是民,后者是官,民不与官斗,江湖势力永远都无法与政权势力相抗衡。
这也就是为什么隋唐时期少林寺的方丈宁可被火烧死也不敢下令跟王仁则死磕的道理。
计划是这样的,但是当她发现方腊大张旗鼓地来给白胜撑腰时,她就稍稍改动了一下计划,让孙安依然以田虎的名义率人上山,但是一定要表明立场,我们也是给白胜撑腰的!
这也是信鸽腿上绑着的信件内容之一。
三大寇同时来给白胜撑腰,灵兴是真的头大如斗了,这三大势力少林寺哪个都惹不起,不要说他少林寺惹不起,就是联合了所有武林同道也同样惹不起,更何况武林同道未必肯跟少林联合与这样强大的对手为敌。
事情就是这么棘手,却也不能在山门这里僵持着,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三伙人请到少林寺里,至于什么少林寺不许女人进入的规矩也顾不上了,方腊说的没错,段三娘真的不是一般的女人。
暂时平息了寺门内外的冲突,慧光等人继续前往聚贤庄,段三娘、孙安与方腊跟在灵兴身后返回大雄宝殿,三尊佛像下面就多了两张椅子,这三伙人没有任何一伙是尊敬佛祖的。
方腊对段三娘很是客气,把居中的位子让给了段三娘,以表示他和王庆结盟的诚意,段三娘却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大喇喇就坐了中间,任凭方腊坐在她的左首,孙安坐在她的右边,待众人落座,便开口道:“听说你们少林寺要对付我男人白胜,有没有这回事啊?”
众人没想到这女人一坐下就开始说这事儿,均感难以回答,同时大部分人都不禁纳闷儿,既然这女人是王庆的夫人,她自己又不否认,为何依然口口声声说白胜是她男人?莫非白胜和王庆两人是那种一个眼儿的联桥?
联桥是一种亲戚关系,是对姐妹的丈夫而言,但是所谓一个眼儿的联桥就是在骂人了,是指某女不守妇道,同时与两个男人有染。
但是段三娘显然不怕担上这个骂名,颇有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自豪写在脸上。
也不等他人回话,段三娘便一摆手,身后站着的杜壆便走入了大殿正中的空地,把手中的一杆丈八蛇矛重重往下一戳,那蛇矛的尾端竟而深陷青石地面,仿佛地上铺的根本不是坚硬的青石,而是青色的豆腐一般。
众人见状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在座之人都没看见这黑脸汉子在少林寺外一记劈空掌逼得慧光连翻了三个筋斗,却都看见了这丈八蛇矛的一戳,只此一手,场中能够做到的人就不超过一巴掌。
只听段三娘说道:“有谁想对付我男人,就先跟我这个仆人较量一番,若是连他都打不过,趁早滚出少林寺,免得脏了老娘的手!”
段三娘与方腊不同。方腊是表面上打着给白胜撑腰的幌子,其实是想诱他女儿出来夺回秘籍,能装逼就装,装不下去就不装,总之与少林寺死磕不是他的目的。
而段三娘却是真的来给白胜撑腰的。
虽然早在万山荒谷临别之时白胜已经明确告诉她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但是那只是白胜的想法。像她这样的女人一生不曾动情,一旦动了情就无法克制,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了,有什么办法?
王庆带领大军在襄阳和南阳之间与宗泽展开了拉锯战,邓州和新野便是两处兵家必争之地。
王庆占据了邓州,宗泽便攻下新野,王庆再拿下新野,宗泽又趁机夺回邓州。总之少了金剑先生李助的王庆如同断了一条左臂,始终无法把邓州新野两处战略要地同时拿下,而这两处只要有一处控制在宗泽的手里,他就没办法率领大军包围南阳。
战事胶着之际,段三娘闲着没事,每日里便在襄阳城内转悠,茶楼酒肆都是她出入之所。日前无意中听到有武林人物说起少林寺正在筹备武林同盟,想要针对白胜,顿时大怒,老娘看上的男人还没到手,你们就想把他杀了?门儿都没有!
于是回到王庆的帅帐,跟王庆要一彪人马前往少林寺,她也不隐瞒她的目的,老娘就是去帮老娘的小情人的,你给不给人?
王庆巴不得这老婆离自己远远的,以便自己找些野花换换口味,眼见南阳久攻不下,索性不打了,把大军撤回到襄阳休整,又把杜壆派给了段三娘,怎么样?我这当老公的够意思吧?手下最猛的战将都给你了!坚决支持你去找你的小情人。
所以,虽然连白胜本人都猜不透段三娘和方腊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段三娘来帮白胜却是真心实意的,不仅有想法,更有实际行动,杜壆下场设擂便是立竿见影!
杜壆往大殿中央这么一站,除了少林寺心禅堂三老以及灵兴之外,场中能够与杜壆一较高低的,便只有周侗、卢俊义、武松几人,最多再加上空冥子,但是这几个人物又怎么可能轻易下场?他们可不认识杜壆,只当这黑脸汉子真的只是段三娘的一名仆人。
以这几位的声名与身份,与段三娘的仆人相斗,胜则胜之不武,输了更加丢人,这还怎么打?
同理,灵兴这边也不好立即下场,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少林寺这边能够与杜壆一战的最少也得是慧字辈的第一高手慧真方丈,可是慧真以少林方丈之尊如何与对方一个仆人较量?不等动手便已经输了八成。
所以灵兴只能策略一些,接口道:“王夫人,咱们先不忙比武,能否听小僧一言,讲一讲道理?”
打得过的时候直接开打,打不过就讲道理,这一手人人都会使,灵兴当然也会。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段三娘永远是这么直接。
“其实本寺这一次邀集天下武林同道聚会,并不是一定要杀死白胜。”
灵兴老话重提,说得又是之前慧真的那一套,之前慧真这样说的时候被武林同道视为软弱,都不想再让少林寺作为武林同盟的领头羊了,但是彼一时此一时,这时候给白胜撑腰的力量太过强大,灵兴旧话重提就不再有人持有异议了。
什么?你有异议?那好,你先下去把段三娘那仆人赢了再说,你行么?
段三娘并没有因为灵兴的态度而立即召回杜壆,而是斜着眼睛看着灵兴说道:“哦?那你们是什么意思?是想请白胜来你少林寺喝酒吃肉吗?”
若是搁在平时,她这话可谓是对少林寺的极大侮辱,怎奈形势比人强,灵兴也只有暂时忍了,笑道:“王夫人说笑了,少林寺内一向只有素斋,哪来的酒肉?不过我们想要请白胜来也是真的……”
段三娘发出一声嗤笑,道:“你既没酒又没肉,请他来干什么?”
灵兴正色道:“说到底,各位都是大宋人,即便方教主和王大王已经另立朝廷,可也都是大汉血脉,各位可否知道如今我大汉民族的敌人是哪个?”
“西夏!”
“辽国!”
灵兴这边提问,场边宾客席中就有人抢答,配合的十分默契。
“各位说得不错!”灵兴点头,“西夏和辽国都是我们的敌人,近百年来屡次戕害我大宋百姓,但是眼下西夏已经势微了,不足为虑,辽国便成了我们的头号敌人。”
众人闻言便纷纷点头,这些人都是些江湖人士,自然不知道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与和平,更不知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交换,只知道西夏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滋扰大宋了。
灵兴继续说道:“这辽国窃据了我们的燕云十六州已逾百年,如今西夏势微,他便更要蚕食我大宋的疆土,若不予以防范,大家转眼便成亡国之奴……”
说到此处,又转向方腊、段三娘和孙安道;“即使将来某一天,三位施主的势力占据了江山,这江山也将在辽国的铁蹄威胁之下,小僧这话总是没错吧?”
也不等三人回答,又看向孙安说道:“贵主晋王所受到的威胁尤其严重,因为贵主坐拥的州县皆与辽国毗邻,按道理,贵主应该最是提防辽国侵入才是。”
对于灵兴所说的这些话,方腊、段三娘和孙安都没有置于可否。
方腊地处江南,暂时与辽国彼此无碍,甚至辽国入侵大宋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这样大宋将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所以他对灵兴的言论不予置评。
段三娘却是一个不懂政治的女人,她只知道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了,什么王霸宏图对她来说都是粪土,对她而言,只有家仇没有国恨,所以当灵兴如此高大上地讨论国家与民族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至于孙安,他只是田虎手下的一名大将,一向有勇无谋,便是归顺白胜了之后也是如此,对这种战略上的话题不知如何应对,这一次来到登封之后,他只听从梁红玉的调遣,而此刻梁红玉已经跟着少林住持慧光去了聚贤庄,他便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唯恐一个说不好,反而把道理说到了少林寺一边,于是便保持缄默。
灵兴见这三大势力都没有反驳的意思,提着的心便稍稍放下一些,再次面对场上众人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我少林寺一向以抵御外寇为己任,几十年来我少林各辈弟子始终与辽寇作斗争,为此已有无数高僧献出了他们的生命,比如玄悲大师、玄苦大师……”
“咳咳……”
灵兴正说得带劲,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却是那位叫做玄生的心禅堂老僧发出,打断了灵兴的高谈阔论。
灵兴虽然辈分比玄生高一辈,但是由于他在棺材里躺了几十年,表面上的年龄要比玄生小了近三十年,所以他不能像对待后辈弟子那样对待玄生,只能停下来等候玄生咳完,心中还在奇怪,怎么练了这么多年少林绝技的玄生大师居然也像一个老态龙钟的普通人那样哮喘?
他却不知道玄生的咳嗽是因为他这番言论已经犯了一桩忌讳,他更没有看见在他说话之时,坐在他右边的了尘眼神已经不对了。
没错,这几十年来少林寺的确在敌对辽国的事情上不遗余力,可是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却是荒唐的。首先是玄慈带人守在雁门关外伏击了回娘家探亲的萧远山一家,而且杀死了萧远山的夫人。
萧远山的夫人是大宋人,少林寺以抵御外侮为由杀死一个不懂武功的大宋女人是何道理?
而且此时他口中所说的“先烈”玄悲、玄苦却是分别死在慕容博与萧远山手上的,与宋辽之间宿怨关系不大暂且不说,只说此刻慕容博和萧远山就坐在他的身侧,你没事提这个干嘛?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灵兴是“睡”在少林塔林的棺材里的,所以他对此并不了解,但是玄生却是一清二楚的,眼见灵兴已经把话题说岔了道,却又不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予以纠正或提醒,就只能爆发出一阵咳嗽来干扰打断。
随着玄生的咳嗽,了尘那已经变得锐利的眼神便回归了黯淡,玄生见机,便停了咳嗽,叹道:“老了,是真的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没准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哪还有时间听你说那些过去的事?灵兴师叔,你还是说说眼下的事情吧。”
灵兴虽然不明白玄生的意思,但是他能够听出来玄生不想让他继续之前的话题,便点头说道:“也好,咱们就说说眼前,就在前几天,白胜入赘辽国,到了燕京,与辽国人狼狈为奸,烧死了大宋二十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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