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世界上的生物,若是以种群数量论成败,人类恐怕连三甲都进不去,而老鼠也许是最有机会排名前列的哺乳动物。
日部虫经开篇就讲,大凡动物有异常举动,必有虫属之流作祟,可称作虫事,民间凡俗没见识,以为神异精灵作怪,惊慌不知所措,便向仙佛烧香祈求,往往时灵时不灵。其实遇到虫事不必惊慌,万事万物皆有其行事一定之规。
人有人道,虫有虫法,鼠马牛羊,蜂麻燕雀,有的是天生为虫,有的则是后天人工养成的。此乃造虫之法。以人工之力拟天行道,根据生物天性催生出兽中异类来。
老孙头用笛子召唤出来的这三头鼠神兵,每一头的体量都不逊于百十斤的獒犬。鼠类天赋敏捷,若同体积比较,力量甚至不逊虎豹猫科。这三头大耗子要比相同体魄的三头獒犬厉害多了。
天生万物,生克相辅。老鼠造虫,以巴豆为食物,喂鼠两年,能得四十斤,且机敏通灵。但要是以巴豆喂鼠二十年,则可达到四百斤重,只是这样的巨鼠造出来,蠢笨如猪,也无甚大用,充其量是个哗众取宠的物件,作为异兽放在笼子里供人参观,五年必老,之后顶多杀了能得几百斤肉。所以这鼠类造虫最佳的重量就是百余斤,力量够大灵敏度也不差。
三头鼠虫目露凶光盯着李牧野,蓄势待发,只等老孙头一声令下便扑上去把李牧野撕碎了。
“李牧野,老夫听说你学过日部虫地师之术,也算是江湖行家了,该知道老夫这三头鼠神兵的威力,别说是你,就是一头猛虎巨熊也能撕成碎片。”老孙头并不急着派出鼠神兵去,继续说道:“老夫听闻你从火奴鲁鲁开始,一直竭力保护我家堂主,因此不忍对你下毒手,我等请你同入城并无恶意,你又何必这么拒人千里之外?”
李牧野还真有点怕这大耗子,这东西没有穴道,而且皮糙肉厚,天生痛感神经鲁钝,一对儿大门牙比刀子还锋利,别说咬人,对付石头铁块子都跟切豆腐似的。尤其那一嘴的哈喇子里边全是细菌,真被这玩意咬一口不被咬死也得被恶心死。
“老先生,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我既然没有害你们堂主,还反而保护她一路,咱们之间怎么算都是自己人,何苦闹到这个地步。”李牧野收了架势,摊手表示和平,又道:“不就是跟你们去找白无瑕嘛,一起找就是了。”
老孙头笛声一转,那三头大耗子转身跳上卡车,钻进了他的沙盘箱子里。
李牧野主动过去将躺在地上练硬功的慕容垂扶起来,道了一声抱歉,又帮他将气脉理顺,表现出十足的诚意。
老孙头满意的点点头,道:“扶着他一起上车吧。”
李牧野心中吃不准白无瑕究竟要做什么,也没办法确定老孙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寻找白无瑕有什么目的。所以尽管也想找到那女魔头当面质问几句,却还是出于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原则决定置身事外。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孙这伙人盯上小野哥了,硬要把他拉到这件事当中来。
反正拒绝不了,不如自己主动些。
卡车上还有个司机,是个臃肿的胖子,面皮油光崭亮,看不出多大年纪来。老孙头叫他球王,倒是跟他的身形匹配。
老孙头的大名叫孙德禄,一个他这个年纪的人当中比较庸俗的名字。解放前人们起名字都喜欢带个德福禄寿什么的。解放后就很少这么起名了。这说明他的实际年纪很可能比看上去要大得多。
一路无话,半个小时后卡车开进城里,最后停在了一间喇嘛寺门前。
李牧野下车跟着孙德禄三人走进喇嘛寺,跨过第一层院子来到后院门前,有两个喇嘛在此把守。孙德禄让李牧野跟另外俩人候着,上前交涉一番后,俩喇嘛同意放行,四个人联袂走进后院。
青砖琉璃瓦的光明佛大殿门前是一座宽敞的院子,当中修了一座石台,上面摆了三把椅子,此刻都还空着。
围绕石台的周围已经站满了服饰各异的人。人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时不时的还会爆发出激烈争论。
李牧野跟着孙德禄混入人群中,一些认识孙德禄的老江湖纷纷上前打招呼,人以群分站在了一起。李牧野悄然留心,发现这些人普遍年长,各有特异之处,从言行神态判断,他们彼此间是熟识的,并且似乎都是以孙德禄马首是瞻。
一个光头大喇嘛正说道:“各位江湖同道,请先稍安勿躁,召集人一共有三位,我们南海门的李约翰先生已经到了,逍遥阁的王霸和绞茛敬春还要晚些才到,大家都是冲着一个目的来的,在没看到那女魔头以前,没有必要相互纷争……”
“净昙和尚,你就别废话连篇了,在座的各位都是明白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都只是为了热热身而已,咱们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被那女魔头羞辱敲诈过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居心叵测混进来,举着报仇的旗号,暗地里打着报恩的主意。”一个身着浅灰色西装,人模狗样的中年人扬声说道:“发起人说那魔女今晚会出现,咱们等了这么久,别说白无瑕了,连三个发起人一个都没见到,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净昙和尚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问道:“这位仁兄从哪来?”
中年人道:“从来处来。”
净昙和尚微微一笑,又问:“仁兄为何而来?”
中年人稍微迟疑了一下,道:“自然是为了取那女魔头的人头!”
净昙和尚再问:“仁兄扪心自问,凭你自己的能力有没有这个可能?”
中年人道:“她现在正虚弱,身上一件保命的宝贝都没有,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弄不死一个小姑娘?”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面,显然他自己已先胆怯不自信了。
净昙和尚道:“这位仁兄上肢宽厚,垂肩坠肘,弓腰猿相,看来玩儿的是通背拳,若和尚没猜错,你应该就是八年前位列武榜第四十三的通背名家赵震北,敢问可是赵兄?”
中年人面色微红,随即点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被白无瑕一针截断尾闾破了一身功夫的赵震北。”
武榜第四十三位,排名还不及慕容垂,但也算个高手了。
李牧野现在已经知道所谓武榜虽有其权威性,但只是针对那些活跃在江湖,闯名头,收徒弟,盘踞地方借名敛财有一定影响力的豪杰人物。这些人的实际战力水平达到一个瓶颈后往往停滞不前,因为年纪的关系,会把生活的重心向养生和保持水准的方向转移,至此基本上定格在这个水准,能不下降就不错了。而能够在此基础上更上一层楼成就小宗师水准的,放眼整个武术界也是凤毛麟角。三十五岁以前不能做到的,基本上便是此生无望。
这部分人的水平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武榜四十名和武榜五十名之间的差距往往微乎其微,也许只是差在一手绝招上,也许是差在一把趁手的武器上,又或者差在了名头响亮势力大小方面。更有些曾问鼎小宗师境界,甚至是大宗师级别的老拳师从榜上下来后便归隐泉林,尽管实力不俗,却不再有资格上榜。
所以,不能因为某个人在武榜上排名不高就小觑了此人。实际上只要能上榜的,便都可算是一方豪强级别的人物了。比如当初的猎神霍山排名还不如这个赵震北呢。要知道天下之大,江湖之深远,习武者之众,其中只选出来五十人榜上有名,可想而知其难度。
孙德禄悄声介绍说,这个赵震北是冀中土豪,祖传的通背拳功夫,天资也算不错,三十二岁就登上武榜,但是以他的天赋到了这个层次基本就到顶了。当初为求突破小宗师境界,将体力巅峰保持到五十岁,用功过度,又错用偏方,弄坏了自己的腰子,导致肾水枯竭,不蕴精华,枯阳难举。
此人在地方上名头颇响,收了很多弟子徒孙,在他生活的一亩三分地上罗织了一张关系网,聚敛了许多财富。于是就花了大价钱找到白云堂。无暇堂主用金针渡厄的手法断了他的尾闾,虽然断了他更上一层楼的希望,却治好了他的不举。这家伙回去后非但不感谢,反而还到处诋毁白云堂。将无暇堂主看做了害他毕生无望问鼎小宗师境界的仇人。
李牧野道:“功夫练到他这种程度应该知道,个体差异极限有别的道理吧,能够啸聚一方聚敛起那么大的财富权势,怎么还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孙德禄道:“人性本贪,欲迷心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李牧野觉得这老家伙话里有话,一时间又想不出他针对什么说的。转而问道:“这么多人万里迢迢赶到这来,真的只是为了杀白无瑕出口恶气的?他们就不怕被白云堂报复?”
孙德禄道:“无暇堂主的生死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白云堂秘传的丹方经典和核心秘密,玲珑域意外被入侵,那些人却没找到白云堂千年典藏的经典丹方,同时失踪的还有无暇堂主力压文榜的几件宝物,这些人是妄想通过无暇堂主找到那些经卷和宝贝,以求突破自身的桎梏。”
人群中又有一人高声问道:“净昙和尚,你是南海门的元老,又是今天盛会的主持人自然应该比我等知道更多内情,不如趁着发起人还没到齐,先跟我等说一说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白无瑕现在是什么情况?发起人说她吃错药以后成了个小姑娘,徒步穿越中亚流沙带,今晚会抵达阿拉木图,而发起人的内线已经用白云堂内部的秘密方式跟她取得联络,会把她诓骗到这里来,但如果她此刻已经恢复到十八岁时问鼎文榜第一的水准,我等岂非要糟糕?”
李牧野闻听此言心中一动,向身旁的孙德禄问道:“他说的这个内线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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