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队歉意地向我耸耸肩,认真地说道:“抱歉,老常,姜队十几年前就告诫我,让我把玄门的事烂在心里,永远不要再重提,我想了很久,你不来,这案子可能永远都是个悬案了,所以还是说了,你别往心里去,要是堵得慌,我带着好酒去,你想喝多少,我都陪着你,怎么样?“曹队说的很真诚,我相信如果我说我不去,曹队反而心里会舒服一些,平和一点。
“曹队,其实这些年我们虽然都没提,但我确实放下很多了,特别是前一阵,廖焕生那小子的事,让我触动很多,很多事总要去面对,积极总强过消极不是?我们在鄱阳湖那次,一起去看了天命碑,我其实没多高的觉悟,比不了你们,但我信命。不说这些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轻轻地拍了拍曹队的肩膀。
到了重庆机场,来接我们的是一位姓张的年轻警官,又是拿行李,又是搬箱子,直到弄的双手全占满了才作罢,嘴里也不闲着,嘘寒问暖完了,开始给我们介绍重庆的风土人情。只是他那不太标准的川普,我有一半没听明白,只好当做他的热情,回应些感激地笑容。
到了停车场,却发现小雷站在车旁抽着烟,见我们过来,忙跑过来和我握着手。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雷,我说最近没人帮我换煤气罐了,敢情你偷偷跑重庆来了。”
小雷笑着把我的手提包也抢过去,“常叔,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也是突然接的任务,一忙忘了给您说一声,来重庆了一想,也没什么,估计您没几天就得过来,家里没人开火了,完了事儿给您换也不迟。”
去市区的路上,小张的车开得飞快,边超车,嘴上还不闲着,“方脑壳、锤子”个不停,语速快,还合辙押韵,充分表现了他的语言天赋,说的我们忍不住的直乐。
小张也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他没什么文化,重庆又是个码头文化、袍哥文化的城市,人性子直,不会弯弯绕,有什么说什么,让我们不要见怪。另外又特别嘱咐我,有时候看见两个重庆人像吵架一样,扯着嗓门的吼,还有很多象声词往外冒,其实那不是吵架,而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小张的单口相声表演,按四川说法算是清口吧,一直说到我们进了市区,我慢慢问明白了他发自内心喜悦的原因。去年,重庆被国家批为了直辖市,终于和四川脱了钩。以前隶属于四川时,重庆作为西南的重工业基地,给四川贡献了大部分的财政收入,但被分回重庆的城市建设投资却很少,造成重庆城市建设的相对滞后。也造成了重庆人和成都人类似于北京和上海的地域矛盾,甚至因为空间距离近,还要严重一些。
重庆成为中国第四个直辖市后,重庆人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都在心里憋着要大干一场。我们进市区的一路上,无数的施工工地已经竖立起来,各种施工车辆川流不息,预示着重庆即将产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市局的同志把我们安排在市委招待所,一个叫红楼宾馆的地方,小张告诉我,宾馆离鹅岭很近,就是为了方便我们勘察特意安排的。
我们放下行李,市局办公室钱主任就来到宾馆,歉意的告诉曹队,局里领导下区县安排工作去了,这一段时间刚刚直辖,工作多,任务重,领导们很多都半个月没回过家了。本来钱主任安排我们就在宾馆吃晚饭,明天一早,去鹅岭开个现场办公会,不知曹队是那根筋不对了,非要钱主任带我们去尝尝有名的洞子火锅。我想想,曹队现在心思真是越来越缜密了,估计是借着吃火锅,顺便了解了解防空洞的情况,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钱主任倒也不推辞,安排了车,带我们去了鹅岭。车上,钱主任告诉我们,这重庆火锅也算是历史悠久,怕是有一百多年了,但洞子火锅的名声确是这些年才响亮起来的。其实洞子火锅出名,还是和防空洞有关。重庆人嗜辣,好麻,一年四季离不开火锅,但夏天,最热的时候,反而是最爱吃火锅的时候,因为辣可以去湿气,夏天重庆的热并不可怕,那潮乎乎粘人的感觉才最难受,一顿火锅,把人身体里的湿气随着一身大汗排出来,最是舒坦。
而防空洞里冬暖夏凉,成了吃火锅最舒服的地方,再加上政府的扶持,租金的减免,使得火锅店老板的利润有了保障,可以更好的下功夫在火锅汤料上,在涮菜的品质上。环境适宜,真材实料,价格不贵,再加上秘而不传的传统炒料手艺,洞子火锅不出名才奇怪。
不过呢,这洞子火锅其实是开在防空洞里火锅馆的统称,也有直接叫洞子火锅的商户,但很多还是有自己的招牌。钱主任带我们去的这家叫陈二老火锅。
这火锅店就在鹅岭的脚下,门脸不大,面宽不到十米,只够两边靠墙各摆一排方桌,中间留个过道的距离,但里面确实曲径通幽,延伸进去二三十米。一进店门,一股浓烈的火锅香气扑来,不断地刺激着味蕾,而肠胃也瞬间被激活,对美食的**变得无比强烈。
而靠外的两溜桌子坐满了客人,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服务员端着菜盘,一个盘子上码了七八个小盘,装着新鲜食材,要把菜盘高举过头,侧着身才能在食客中穿行,看着很是惊险。而门口的狭窄人行道上,摆了几个小板凳,七八个人边嗑着瓜子,边聊着天,应该是在等着位。
老钱显然对这火锅店非常的熟悉,事先应该也订好了位置,带着我们向洞子的深处走去。曹队忽然拽住了他,问道:“老钱,你看,这火锅店里在一个桌吃的,很多彼此都不认识吗?”
老钱愣了一下,笑着说:“搞刑侦的就是不一样,观察能力强,没错,重庆的火锅,就跟家常菜一样,是很普通的,便宜实惠的吃食,人多有人多的吃法,人少有人少的乐趣。你说的,就是人少拼桌的吃法。”
曹队这么一问,我才注意到,确实在我们身边的两桌,一桌只坐了三个人,另一桌坐了五个,他们有的像学生,有的像工人,还有的像机关干部,衣着穿戴不同,年龄神态各异,确实明显不是一起的。而桌子正中的大火锅里,放着铸铁的九宫格,食客们各自在自己面前的格子涮着菜,显得怡然自得,偶尔也会客气地彼此聊上几句。
“火锅过去就是码头工人发明的,本就不是正餐,没有那么多规矩,火锅店生意火了,桌子不够用,而一两个人想吃的时候,没那么多大桌,就和在一起吃,又有口福,又热闹,就叫拼桌了。这九宫格过去也不是用来涮不同菜品的,而是每位一个格,免得不小心捞了别人的吃食,说不清楚。”老钱指着火锅,就着腾腾而起的热气,给我们介绍着。
“老钱,我们就四个人,跟他们三位一起拼一桌,正好不是,别往里去了,给老板省张桌子,多几个客人不好吗?”曹队的小孩脾气看来也被激发了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旁边桌上的菜。这桌上那几位,每人面前都有几个小盘子,但毛肚和鸭肠是都有的。
老钱有些犹豫,多少显得有点为难,想想也是,本来是在宾馆给我们接风,被曹队弄来了火锅店,体验一下正宗重庆美食也没什么,却又被曹队要求拼桌,这招待远方客人的方式传出去,估计老钱的脸上也挂不住。
正说着,店里的老板迎了出来,笑着把我们往里让:“主任,主任,里面的位子给您留着呢,往里来吧,里面安静些。”
曹队一看老板出来了,索性一把拽过老钱,一屁股就坐在了身边那桌的空长条凳上,说道:“老钱,按说呢,应该客随主便,但下回你去北京,我请你吃最正宗的卤煮,地儿让你选,怎么样?”
说着,就把老钱按在了长条凳上,笑嘻嘻地和这桌几个素不相识的食客打着招呼,一边给站在一旁的我和小雷使着眼色,又认真的扭过头,对老板说道:“老板,给我们留的那桌,让给门口排队的那几位吧,大冬天的,别把人冻坏了,您的好意心领了,我一会儿单敬您一杯。”
老钱看来是泄了气,摇了摇头,对老板说道:“就这样吧,坐这了,热闹些,把我留这儿的酒拿来吧。”
那陈老板反应了过来,笑着说:“这北京来的客人就是不一样,你们北京话叫什么来着?讲究?对,真讲究,我们重庆话叫耿直,好勒,陈主任,菜我就按老样子上,酒马上给您拿来。”
这番对话,连坐在我们一桌的三个食客都跟着笑了起来。
当然,这一晚,大家吃的过瘾,聊得尽欢,但收获,远不止一顿美食。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韬,堕其天帙。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之。乃大归乎!不形之形,形之不形,是人之所同知也,非将至之所务也,此众人之所同论也。彼至则不论,论则不至;明见无值,辩不若默;道不可闻,闻不若塞:此之谓大得。--庄子《南华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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