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义勇?听着像个武夫啊!”
武好文是在元符三年正月三十日下午的时候知道自己做了叔叔的,不过他却对自己这个侄儿的名字感到非常奇怪。
白波武家是书香门第啊,怎么能给儿子起名叫“义勇”,一听就是个武夫啊。起这名字去东华门外唱名也不像啊,怎么可能有“状元,武义勇”呢?有也是个武状元啊!
“二哥儿,你哥哥现在就是武官啊,”刚刚当了爷爷的武诚之乐呵呵对儿子道,“而且他的两个媳妇也都是将家女,生得儿子自然是赳赳武夫了。”
“也对。”武好文点点头,心想:武家光宗耀祖还得靠自己啊!只是这一科陡增变数,也不知道‘王学’还算不算儒家正宗?
想到这里,武好文的眉头就拧了起来,他可学的可都是王安石版的经义,和旧版的不大一样,要是标准改变了,他的进士就有点危险了。
武诚之知道儿子的心思,笑了笑道:“你也不要一味苦读了,这些日子整日读书,也不出门,人都憔悴了不少。不如今日就和为父还有你娘亲一起去梨花别院看看你的侄儿吧,顺便也散散心。”
“也好。”武好文吸了口气儿,他知道自己的文章是好的,只是对于经义的理解是基于“王学”,可能会在答题时出差错。不过现在距离大比不到10天,再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不如就照着“王学”去考吧,凭着好文章,高中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另外就是策问的方向还得和哥哥讨论一下——现在新党毕竟还没倒台,“王学”的经义多半还好沿用的,但是策问的方向很可能会大变。若是把握不好,考砸的可能还是有的。
而武好古的文章虽然不行(其实也还可以,只是达不到中进士的水平),但是对政策的把握那是相当精准的……他是官家的心腹啊!
心里想着科举题目的武好文已经跟着父母一块儿感到了梨花别院,因为武好古初为人父,别院里面倒是一派喜气。不过也没有张灯结彩放鞭炮——现在可是国丧啊!人家宋徽宗那么开心,不一样装得愁眉苦脸?
在给武好古道了喜,又抱了抱一个七斤多沉的小子之后,没等开饭,武好文就拉着哥哥进了书房——他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有点贪杯,可别喝得酩酊大醉,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有什么还是在开席前问清楚吧。
“策问?”武好古笑道,“肯定不会问打仗的事儿了……哪怕大行皇帝不驾崩,也不会出这样的题目了。因为宋辽现在是兄弟之邦了。”
“兄弟之邦?”武好文一愣,“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武好古一笑,“愚兄还会骗你不成?”
“那么说朝廷不会北伐燕云了?”武好文又问。
“北伐燕云又不是用嘴吹的,”武好古摆摆手,“科举不会考那样的题目……今年的策问,大致的方向该是宋辽和睦通商,或者朝廷新旧和谐。”
“宋辽通商要怎么写?”武好文问。
新旧和谐的事情他知道,也难不倒他的好笔杆子,可是宋辽通商和睦的题目就难解了,他又不会做生意。
武好古笑道:“怎么写我可不知道。
我只知道辽国是一个关注虎狼的大笼子,如今却是国本不稳,有了分崩离析的苗头,原本被笼子关注的虎狼,早晚会冲出来伤人。而我朝以辽国为友邦,一是为了延缓这个笼子的崩坏;二则是为了在笼子崩坏时联合契丹人和辽国的汉人,在燕云筑起一堵可以防住虎狼的高墙。”
“大哥,你的意思是辽国一定会崩坏?”
“是的,”武好古一笑,“虎狼之国里可不只契丹一只老虎啊,本来契丹是最凶猛的老虎,是兽中之王,足可以震慑兽群。可是一百多年的安逸太平,却让契丹猛虎失去了凶性。兽群中的其他猛兽自然会不停跳出来挑战兽王,契丹这只兽中之王的倒下只是时间问题。而辽国一旦被凶兽所取,我朝可就没有太平日子可以过了。”
“那我朝就不能相助契丹,使其得以维持辽国江山?”
武好古反问:“如何相助?”
“多给点岁币?”
“你以为契丹人是没钱才衰弱的?”武好古笑道,“还是你以为阻卜、女直之国比契丹人有钱?”
“国富才能兵强啊?”
武好古哼哼一笑:“真若如此,早无辽国了,早无西夏了!我大宋之富,至少十倍于辽,百倍于夏。怎么辽国和西夏至今没有灭亡?
同样的道理,契丹之富也十倍、百倍于阻卜和女直,可是契丹如今却无力压制此二国了。”
武好文眉头深皱,也不知道该怎么驳自己的哥哥。不过他却已经知道锦绣文章要怎么写了!如果今次大比的策问,真的涉及宋辽和睦,那么他多半可以一鸣惊人的。
想到这里,武好文站起身,恭恭敬敬向哥哥行了一礼,“好文多谢兄长指点迷津。”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元符三年二月初十这一天就已经到了。
这是科举礼部试开始的日子,又称为引试之日。和明清时把科举礼部试分成三天来考的规矩不同,宋代的礼部试都是一天内结束的。一天之内,要连着考四场,依次是一经(又称大经)、兼经、论和时务策。
一天时间连考四场,对举子的体力绝对是个考验——不过体力这一考也是有必要的,毕竟当官还是蛮累的,真要七老八十考试都考不动了,还是回家歇着别来科场上折腾了。
因为考试的时间很紧张,所以礼部试开始的时间是很早的。为了不耽误考试开始的时辰,从洛阳白波来的四个武家举子,在二月初九这天就从搬进了位于开封府西城厢的武家大宅。
第二天三更一过(早上零点)就起床,洗漱一番后,又和武家父子三人一起用了早食后,一块儿出门,披星戴月的就往科场而去。
武好古也是前一天下午就入城的,他虽然不参加科举考试,不过还是和父亲一起来给弟弟加油助威,顺便也熟悉一下环境——他这一科不考,下一科还是要来考的,即便不考文科举,也要弄个武进士。
武进士,也是进士啊!有了进士的名号,他的六艺书院才能响亮起来啊。
因为武好古的加入,武家举子赶考的队伍也就庞大起来了。武好古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官家心腹了!出入自然要多一点随从。今天是林冲带着四个十一二岁的奴隶小兵,在前开道。林冲起着一匹高大的走马,四个小奴隶则各自打着一盏灯笼给后面跟着的车马照明。
武好古也骑着马,走在林冲身后。他的马术进步颇快,现在已经可以纵马疾驰了。而武好文、武诚之和武家的另外四个举人则是坐着马车赶赴考场的。他们都不怎么能骑马,大黑天的可别从马背上摔下来进不了考场,这可就闹笑话了。
“嗯咳,嗯咳,嗯咳……”
范之进这个时候已经早早到了开封府城南厢的国子监门外了,因为天气很冷,他又吸了冷风,喉咙一直发痒,就大声咳嗽起来了。
“进之兄,你没事吧?”和范之进一样起了个大早的黄潜善在一旁关切地发问。还有另外几个也住在大相国寺的举人,同样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在换了官家之后,范之进的好人缘还在继续,而且还有所上升。
他现在可是大名府人士啊!和向太后是同乡,又是下一任首相韩忠彦亲自派人送到开封府的大名府解元!
有这两层关系在,只要他能闯过礼部试这一关,在殿试中的名次怎么都不会差了。
而且……他还能以韩忠彦的门生自居——韩忠彦是大名府解试的主考,同时又对他施过恩义。因此范之进只要能高中,将来就是韩家门生了!
范之进一想到将来可以借着韩忠彦的威风整治武好古(他还不知道武好古是官家心腹,还是韩忠彦女婿的哥哥),马上就精神了不少,对黄潜善笑道:“无妨,今日是你我一展平身所学的日子,怎么会有事儿?”
范之进说话的时候,在不远处,一对充满怒火的目光真死死盯着他在看,看他的人是阳谷范家的范之文,和范之进同辈的才子。
范之进怨恨的是武好古和西门青,而范之文却恨透了自己这个惹是生非还投了梁山的堂兄。
如果不是范之进惹事,阳谷义门范现在还好好的呢!
这个从贼的范之进居然假名冒籍来开封府考礼部试了……范之文咬着牙,看着被人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范之进,气就不大一处来。他也不知道去衙门里面把从贼的事情说清楚!
不过气归气,他现在也不会去揭发范之进,他也是来考科举的,只有中了,才能挽救阳谷范家没落的趋势。
现在的阳谷范家一门,能指望的就是他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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