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孟德!你还我儿子命来——”
“把子脩还给我!!”
“只知道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你曹孟德爱才如命,可你儿子没了,你连他的仇都没报,就跑回来,梦里就不怕子脩骂你这个做父亲的!”
秋日已至,庭院里传来丁氏的哭叫声,阳光穿过间隙斑驳的光斑在人的肩上移动,曹操负着手走在渐黄的树荫下,自宛城一役后,转眼间,离曹昂的死过去漫长的两月,丁氏受不了儿子离去的打击,终日以泪洗面,只要见到丈夫都会哭骂,常日下来,曹操越发厌烦,加上要控制朝中局势,东面甚至还卧着的一头老虎,近段日子以来,神经也变得敏感、多疑,杀了好一拨惹怒,或疑心的人。
离开丁氏的院子,哭叫声远去,曹操沉着脸回到前院转了转,周围没人赶过来打扰他,就连郭嘉、荀攸等人也俱都离远远的,不久,他来到府衙处理起公事,翻了一半,烦躁的丢去旁边。
“……子脩。”
曹操轻轻呢喃,出神的盯着长案。厅外,郭嘉跨过门槛进来,同时也让下人端来温酒,在侧面坐下:“大公子已过去两月,主公该是放下来了。”
“奉孝就不要过来说这事,我自有考虑。”曹操看了一眼青年,说了句后,伸手去端酒水。
屋外有巡逻的脚步声走过,秋日的光芒稍稍的在天云遮掩里暗下来。郭嘉看着觞里冒着热气,嘴角笑了一下,伸手去取酒觞:“刚刚消息过来,白狼出太行,已到河内,月底就会到许都。”
那边,觞停在唇边,曹操迟疑了下,随后仰头大口大口的灌下去,“他是来给子脩报仇的?”说着,酒觞丢在桌面,有仆人过来斟满时,他终于有点笑容:“是你给他信了吧,暗通书信向来是忌讳,小心哪天刀就架在奉孝脖子上了。”
“主公要是舍得,那就拿去便是。”
郭嘉听了他话,并未感到害怕,依旧保持笑容,从仆人手中取过酒壶,一边斟上,一边说道:“对外,白狼确实是说为子脩报仇,可他却不会那么笨,若是真来报仇,何故只带骑兵,不带步卒。”
“哈哈哈……白狼那点心思确实太浅了。”曹操扫去一些阴霾,他望着郭嘉片刻,“既然白狼过来,就让他过来,正好让他把人领回去,顺道加官进爵,他部下到现在官职都不大,领的人倒是多,严重逾越了。”
“对了。”他忽然想起了问题,“白狼多少人过来?”
那边,如实回道:“一万余骑。”
“这公孙止……”曹操站起身,负着手走了几步,吸了一口气:“.……存心想让我睡不着觉,一万骑兵……传令下去,把于禁的军营腾出来,那里离许都比较远,白狼的骑兵来了就到那边屯扎。”
“那于将军和他部下?”
“让他和曹仁凑合一段时间,这样我方才睡的安稳。”
郭嘉听到这里有些失笑,望着走动的身影:“主公怕还睡不安稳的,一万余骑,肯定没有辎重,过来大概还是要靠许都供给。”
“……这公孙还是改不了马贼性子……”曹操语气不见恼怒,只是笑骂道:“曹纯就是受了这家伙影响,练的虎豹骑各个跟匪一样,这次白狼过来,我得好好让他操练下虎豹骑,吃的我的,坐我的,总该再传授点骑兵之道才对。”
相比这边的玩笑般轻松的话语,同样的消息传入许都,朝中众臣大多有些意外,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曾经偶尔在长安时,有听过那么一两次,只知是白马公孙瓒的庶子,只是没想到对方竟与曹操有着这样紧密的联系,而这一次,更是带着上万的骑兵,对于一向缺马的中原来讲,不仅是非常恐怖的数字,更是一股难以估量的战力。
自群臣被胁迫诓骗迁‘天子’入许都后,很多事情上,他们一点点的看出曹操与当初郭汜、李傕二人没有多少区别,唯一区别就是要温柔许多。当这条消息进来这座充满不甘、怨恨、谄媚的城池时,许许多多的人犹豫、皱眉,为脑海中蹦出一些想法而开始奔走商议。
与此同时,名为卫觊的尚书郎急匆匆的走进皇宫,远离一些投来的视线,陡然朝偏殿某道不起眼的小门过去,随后推开,里面早已有收到他消息的女子在那里等候。
“公孙止要来许都了。”
“哦?”女子轻声的回应,房间里几道灯火静谧,火焰的光芒将里面漾成一片暖黄色,笼罩出一些暧昧的气氛,天气尚未转冷,穿着宫里长裙,外罩一件紫色薄纱的任红昌,静坐在长案后,手中不时传来沙沙的书写声,神秘妖娆里又显得恬静。
听到卫觊急促的话语,她微微翘了翘细长的眉梢,书写的手停了停,红润的双唇微张:“你这样子可不想往日沉着冷静,该是胸有成竹才对,毕竟我们的机会来了。”
“怎么冷静!”卫觊就近寻了席位坐下来,手嘭嘭的敲在上面:“我自是知道这是好机会,可那头狼带了多少兵马,你知道吗?明明机会就在眼前,可没办法下手。”
任红昌微微抬了下头,“带了多少?”
“一万多骑!俱都是他北地精锐,放到兖州,原野上谁能是他对手!”卫觊气的呯呯又敲了几下桌面,抓过酒倒上,大口喝下,“就算入城,也随时有数百人跟随,更何况他与那曹操关系紧密,想要报仇难了。”
女子像是写完了字,轻轻放下笔,慵懒的伸了伸双臂,将卷曲的双腿伸出了长裙,斜靠下来:“你们读书人,书读多了也不好,什么都讲究规矩,报仇的方法有很多,又不都是靠人多或者穿来穿去的阴谋诡计。”
“你可别忘了,这里是许都,他不敢乱杀人的,可如果他在朝堂上杀人了呢?曹司空还是需要维持朝廷威严呢,你说接下来,会怎么办?”
“可他有一万骑兵!”
“那又怎样,曹操会让那么多兵马驻扎许都附近吗?”
卫觊恍然明白这是要借势,忍不住点头笑了笑。
任红昌也笑起来:“尚书郎就只管放心,只要他入的皇宫,觐见陛下,一切由妾身来操持这事。”
“原来御长早有腹案,那伯觎就拭目以待!”青年拱了拱手,整个人也轻松下来,便是起身告辞离开。
任红昌盯着他开门离去的背影,笑脸渐渐隐去,起身冷哼:“.……读书人。”拂袖,拖着长裙回到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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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郡,王匡是最先接到那头狼又来了的消息。
此时正急急忙忙从外面赶回治县。
“太守新练的军队,当可以将这人拦下。”新晋的一名谋士在急走的身影旁边,说道:“他俱是骑兵,可也不能让他这样肆无忌惮将咱们河内郡当作自家后院来去啊。”
“确实该振一振士气。”脚步跨上石阶,王匡拖着有些发福的身子回头看了看他:“那你有何妙计破敌?”
“出城打一场,激怒他,引来攻城。”
正说间,城外响起剧烈的马蹄震动,王匡领着将领连忙登上城头,瞳孔陡然缩了缩,那是一片扬起的灰尘,接连天地,一眼望不到头的战马身影从远方奔驰而过,轰隆隆的马蹄践踏地面,就连站在城头上,脚底也能感觉到那种震抖。
巨大的白狼大纛,在号角和狼嗥声中在视野之间移动。
王匡看了看身后,有些发抖的谋士,朝身边的侍卫挥手:“把他给我拖下去砍了,尽出馊主意。”
这时,有士卒大喊:“太守,对面有一骑过来。”
那谋士正被拖下去,王匡皱起眉看向奔来的一骑,连忙抬起手侍卫停下,心里大抵还是想,若是公孙止逼迫自己投降,留下人还是能出谋划策一起守城的。
想着,城墙下方,那狼骑勒马在不远的距离停下,朝城上大喊:“我家首领请太守供给一些干粮。”
听到这里,王匡陡然松了一口气,看了眼同样松一口气的谋士,挥手:“还是拖下去杀了。”
“我……草……”那谋士微微张开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拖远了。
不久之后,几辆大车载着肉干、果脯以及大部分饼子的干粮运到了那支蛮横的骑兵队伍里,王匡站在城头上看着对方取走了这些东西后,方才一身轻松的回到府邸,继续安稳的过日子。
时间,十一月三十,月底这天,南下的万骑方才跨过了黄河,来到许都北面二十里外,出城迎接的曹操,在马背上眺望这支奔驰原野上的庞大骑队,放下手来:“只有北地多牧场才敢像公孙这般肆无忌惮的豢养骑兵。”
过得不久,奔行停下来的骑兵排起了方阵,只有数百骑队伍朝这边过来,那熟悉的身影在他视线里逐渐清晰。
曹操以及身边的家族将领,如夏侯惇、夏侯渊、曹纯、曹仁等人端坐马背上,待看到马队过来,面容从开始的讨论变得肃穆,稳稳的直起腰身挺胸,而对面数百人的前面,为首的那道披着红色披风、毛绒铁甲的身影散发着铁血的气息,身后轰鸣奔跑的骑兵同样让人不敢轻视。
“白狼来了。”曹操笑着朝身后众人说了一句,一夹马腹缓步迎上去。
两边挨近,不过数丈距离,公孙止勒马停下,翻身下马时,他身后的数百骑及典韦李恪也齐齐翻下马背。曹操看着那整齐流畅的动作,不免有些羡慕,他下来马,朝过来的身影伸开双臂,公孙止同样伸出双臂迎上去。
两人拥抱大笑起来。
“现在我该改口叫司空了。”
“公孙想要升官直说无妨,明日就去朝堂上给你封一个,不过今日已在府中摆好酒宴,公孙第一次来许都,不管如何,今晚操要给你接风洗尘!”
“一路风餐露宿,正好敞开肚皮吃一顿。”
公孙止抬起手,随后,俩人骑马并肩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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