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荒山丘陵,渺无人烟。深色的漆黑下,光秃秃的树林遮掩着一道道飞驰的轮廓,厚厚铺陈的落叶上,狼掌蔓延这边踩出沙沙声,冰冷的眸子透过树隙望向隐约的火光。
那是数十人从这里经过,随后传来笑声,话语在说:“想不到大半夜赶路,还撞上一伙小毛贼,是不是迷路?没关系,我带你们回上谷郡。”
身形壮硕彪圆的潘凤,在马背上挥斧让麾下数名亲兵将那神色慌张的几人给绑上,丢上马匹,其中看似头目的在哀求:“这位将军,我们几个只是来上谷郡做买卖的,只是外来的异族太过蛮横,把我们几个货物钱财全劫了去,他们又要杀人,只得连夜跑出,想要南归回家。”
“买卖人?”
潘凤打马上前几步,肥厚的双唇笑起来,伸手在对方脸上拍打:“我未来上谷郡之前可是冀州上将潘凤,又率领上万弟兄剿过黑山贼,张燕听到我名头都要抖一抖,你们几个小伎俩岂能瞒住我?上谷郡外商异族云集不假,但你要说夺货杀人,本将可不信,商人可把财物看的比命重,真要有事,你们岂会不找官府?一看尔等神色仓惶,浑身虚汗,分明是做了亏心事方才如此,本将可说的对?”
“冤枉……将军冤枉啊…..”那人还要狡辩,夜林中陡然有鸟儿扑腾翅膀乱飞的声响,哀求叫嚷的身影仰起头朝那边望过去,树林一片漆黑,不知名的动物沙沙走过。
呜……哇呜……
那是狼的叫声,随后狼嗥一片片的响起,无数道冰冷的视线自黑暗中望过来。
“有狼……”一名士卒提醒了一句。
潘凤挥手浑然不在意:“首领麾下皆是狼军,狼嗥都听了无数次,有什么大惊小怪……等等,真是狼?”
马背上的俘虏着急的点头:“将军是真的狼……好大一群,冬天狼都饿慌了,什么都敢猎。”
空气里紧张的气氛陡然缩紧到了极致,侧面山坡上,一只只黑影爬动出来,举过的火把光照出狰狞凶恶的狼吻正皱起来,露出两边锋利的獠牙,周围黑影足有数十只多,与他亲兵数目相差无几。
群狼背后,一抹白影晃的潘凤眼熟,连忙让亲卫取过火把扔过去,火光闪过一道道弓起的背脊,落在一只白色大狼面前,他顿时松了一口气:“都不要慌,自己人!”
旁边警戒的兵卒面面相觑时,潘凤已上前挥手:“老白,我潘无双!在山寨时你该见过的……”
后方的白色大狼偏了偏头,冷漠的目光盯了一眼地上的火把,狼吻微微张合,发出低沉的嘶吼,周围狼群齐齐迈出步子,做出了合围捕猎的姿态。
“潘将军,你认识那头白狼吗?”
“熟……不过它说的,我听不懂。”
潘凤语气有些慌了,片刻后,他脸色严肃下来,“那没办法了,只好用那招了。”手腕摆正巨斧,拉紧了缰绳,整个人散发出坚定的气息,周围亲兵立即在马背上做出了防御的动作,准备与狼群展开厮杀。
下一秒。
马头嘶鸣调转,潘凤一夹马腹,大吼:“跑——”
悍然朝丘陵外狂奔起来,身后数十名亲卫先是愣了一下,纷纷抖动缰绳纵马跟着狂奔出丘陵,有人中途掉下马背,挣扎着爬起,因为被捆缚,奋力的迈动双腿哭喊着等等他,随后,狼群紧随着扑出来,瞬间将那人淹没下去,啃咬撕扯声中,奔跑的骑兵仍旧仓惶的朝被而去。
不久之后,迎面遇上了正带人四处搜索的牵招,两人合兵之后,潘凤心方才稳下来,拉着牵招叫苦:“……我在雁门郡窝得好好的,非要调防,你看,大半夜还得行军,路上还遇见了首领身边那头白狼……我跟你讲,不是打不过,是怕伤了那畜生,在首领面前不好看,要不是半夜还抓了几个毛贼,说不得今晚亏大了。”
“你在路上抓几个毛贼?”
“抓了四个,刚刚掉了一个,大概被狼吃了。”潘凤让部下将剩余的毛贼提过来,牵招看了看他们,拍拍对方肩膀:“你这运气……白捡一个大功劳!”
潘凤扶了扶牛角盔,靠近过去,小声问道:“有多大?”
牵招将上半夜发生的事告诉这家伙,潘凤瞪大眼睛:“什么!夫人生了一大胖小子?”随后,一拳砸手心,点头道:“那咱们也得抓紧找个婆娘生一个,往后小的跟小的处,那关系才稳……”
“喂……我说的不是这个!”牵招一掌盖在自己脸上,对这膀大腰圆的家伙有些无话可说了,重点都被他带歪了。
“不不,反正首领没事,那就不重要了。”潘凤摆摆手,掰着指头:“……虽然我是个有福气的,但打大杖从没捞着一回,打鲜卑没我的份儿,冀州那场也没我的份儿,你们一个个把功劳都捞足了,等首领地盘一大,朝廷那边把位置提一提,你们就一个个都上去了,就剩下我老潘一个人上不上,下不下的。”
“……以前怎么说也是上将潘无双,说出去多厉害,你看,被那华雄叫成上下将,现在就真的上上下下了……我老娘常说我是有福的,混不出个名堂岂不是打她老人家的脸吗?老牵你说是不是……”
风刮过缓缓回城的马队,马蹄踏踏的在道路上响,膀大腰圆,提着巨斧的潘凤骑在马背上,变得叨叨絮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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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明,公孙府邸。
公孙止轻推开房门,屋中蔡琰早已醒来,香莲手脚轻柔的帮她擦拭身子,见到进来的身影,虽是夫妻,但到底小腹还未完全消下去,有些丑陋臃肿,女子有些不好意思,拿被子遮掩一下对方视线,声音很轻的开口。
“夫君怎的过来这边,昨晚的事应还没完的,快些出去吧,别让下面的人等急了。”
“让他们等等也无妨,有些事已经有眉目了,迟些过去,他们也有余地操持。”公孙止看着床榻那边,随后看向妻子身旁的襁褓,起身过去试着抱了起来,动作中,毛发并不旺盛的小脸微皱,像是有些被抱的不舒服,在襁褓里扭动。
“夫人给咱们儿子想好名字了吗?”
“嗯……妾身想了一个,就不知夫君满不满意。”蔡琰盖好被子缩下去,望着床前怀抱婴孩的男人,嘴角露出笑容:“……名是取自父亲的《笔赋》里的一段,上刚下柔,乾坤之正。”
“所以……叫公孙刚?”
蔡琰捂嘴笑出声,“夫君切莫这样逗妾身笑了,哪有这样取的,是公孙正…….该是取乾坤中的正字才对。”
“好难听……”
公孙止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交回到女子手中,摆了摆手,转身拉开门:“……回头还是我来想想。”
跨出房间,笑容收敛起来,屋外百名侍卫恭候着,随着大步离开的身影,涌出了府邸,跨上马,朝城中大牢过去,那边李儒已在外面等候,那边,公孙止下马走过来。
“大牢气味不好闻吧,走,随我一道进去。”他笑笑,挥了挥手:“家里耽搁了一下,给孩子取个名字太过难听,说什么上刚下柔,乾坤之正,公孙正……太难听了。”
这一番说话间,公孙止回过头来,就见李儒已经躬身拱手拜下去了。他伸手将文士架起来,目光严肃:“一声不响就拜,有什么事?”
“夫人取名委实有些……厉害。”李儒话语却未有惶恐的语气,抬起脸时笑着说道:“乾坤乃是天地,天地之间的正啊……主公你的名乃是止,止上添一横……像不像冕冠十二旒。”
冕冠十二旒……皇帝戴的。
公孙止认真的看了他片刻,洒然抬手:“女人随便从她父亲《笔赋》看到的,应是没有文优想的那般多……不过往后之事,与我何干?那是他们小辈的事了。”
“主公英明。”
“那就走吧,看看牢里的三位可有招供什么出来,哪有心思想孩辈的事。”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牢门,李儒望着前面背影,目光又是笑意,又是严肃。往那个方面靠拢,有这份雄心自然是好的,只是眼下的世道,群雄并起……委实有些路远了。他微微摇了下头,紧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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