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辕驶离军营,公孙止拉开车帘,偏西的日头,彤红的光芒正在照在他脸上,随后马车入城,沮阳长街上店铺、行人,买卖的吆喝混杂成一片,不少人见到这辆驶来的马车,纷纷让开道路,畏惧的退到两旁屋檐。
这是囤粮还未完全消除的后果延伸。
外面,公孙止是白马将军之后,事实上他过来这个世界,接触也只是马匪,或者说前世也不过一个管理员,经验一方土地、百姓,不是看几年书就行的,何况这几年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在打仗,绞尽脑汁的从无到有,汜水关前抢了刘备的势,空手套走了张燕的黑山百姓,从公孙瓒手中拿到了上谷郡这块贫瘠的土地。
同样的,他也失去了许多东西,往昔跟随自己起家的一百多人,不知道还剩多少了,东方胜也熬死在这里,杀了刘虞除去一块绊脚石,染了恶名,往前的路充满荆棘,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总要给正儿劈一条坦荡的道来。
“我不是安家治国的料,那就让小辈们来吧。”
他看了一会儿街边屋檐下一道道行人、商贩的身影,朝稍后面一点的李恪开口询问:“曹操派的谁来这边?有没有带什么盒子之类的在在身旁?”
“不知道,好像姓王的……”李恪促马靠近,眨了眨眼:“传消息的人也没说,首领嫌他们没送礼吗?”
“算了,当我没问。”
公孙止摆了摆手,随后放下帘子,手指在矮几上轻轻敲几下,曹操没有着人送来装首级的盒子,显然韩龙还没被对方抓住,自己这边便不会太过被动的局面,至于对方过来的目的,之前早有预料,该是来要贾诩的。
一路回到府衙,西边天云已经染出一片红霞,飞鸟落在府门前的树梢啼鸣时,车辕缓缓停下,王烈派人等候的差役过来报告,王朗、许攸已在正厅那边等候多时。公孙止点点头,“远来劳顿,让那二位暂时安排去驿馆休息,明日再谈,我不急。”
吩咐完,放下车帘,马车朝家的方向回去时,差役也将公孙止的话转达给王烈,对面席位间的王朗、许攸二人对视一眼,大抵是察觉到了,便是拱了拱手:“看来都督今日繁忙,那我子远就先回驿馆等候。”
“那我送二位。”王烈起身拱手将俩人送到府门外,此时天色渐暗了下来,“都督今日巡视军营,黄昏时才回来,想来是人已疲倦,怕谈话间怠慢二位,便安排明日再见。”
“无妨,我等也刚到上谷郡,长途跋涉也是疲累不堪,正好安枕而眠,好好睡上一觉。”王朗上了马车,转身拱了拱手:“郡守不必相送,告辞。”
“慢走!”
王烈目送马车调转方向缓缓离开,他本想再说点什么,毕竟那位王朗那是经学大家,精通各典籍著作,对于文人而言,能促膝长谈一番也是好的,可惜时间太过仓促,主公似乎也不愿这个时候见面。他抚须微微摇了摇头,昏暗的视线所及方向,马车已经消失在尽头。
街道上车辕滚动,长长的出使队伍走过长街,微微摇晃的车厢内,有人撩开的车帘看着并不宵禁的城池,王朗多少有些皱眉,而他与对坐的是许攸指着外面行人来去的光景,笑着说道:“景兴兄,看这繁华夜景如何?”
“商云似锦,为夜色平添几分趣味。”王朗捏着须尖,收回视线摇头说道:“可惜,商贾之气太重,又常行兵戈,于民不利,于政不利,不是一个牧养好民的地方,少圣人学问蕴养,不出十年,这里人人皆是刁滑斗狠之徒,难有成就。”
原本想要说‘若非我,此地安能有此繁盛。’的话,卡在许攸喉咙里终究没有说出来,他放下帘子,“这等边地,百姓凶悍刁蛮且不更好?”
“子远这话就说差了。”王朗正了正脸色,望着许攸:“身为汉吏除有保家卫国之责,也有养民之心,百姓不好,是父母官的罪过,焉能推卸给他人,来时听闻管宁、邴原也在此地,今日没见到,下次若是见到当与他们好好说说,教养万民方才是立身根本。”
“景兴兄说的是…..”许攸嘴角抽了一下,正要说话时,马车已经停在驿馆门口,俩人前后下了车撵,刚进的大门,迎面就有几人跨着大步过来,王朗叫了一声,踉跄后退差点跌倒在地,身边护卫赶紧来搀扶他,另外几人要去拦撞人的身影。
然而,对方为首那人转过头,虎目一瞪:“弱不禁风,走路小心点。”说话的正是下榻驿馆的马超。此时,侧面拦过来的几名使臣护卫有人刚拔出剑上去,前者瞥了他们一眼,猛的握住剑柄,一拔。
呯的一声,那护卫手中长剑直接脱手而出,飞旋又是嘭的一声,扎破驿馆门口挂着的灯笼,钉在墙壁上,护卫手掌发抖,虎口红了一大片,然而对方看也不看他们,收剑归鞘,转身带着部下融入夜市的人流当中。
“这人真够蛮横…..”许攸嘀咕一句,一边将王朗扶正,后者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远去的那几人背影,皱了皱眉:“那几人装束,还有刚才的口音,像西凉那边过来的。”
许攸搀着他往里走,笑着说道:“上谷郡买卖北至草原,东到辽东,西面肯定也会有商队过来,有这么些人也不足为奇…….”随后,笑容收敛,正了正衣襟,嗓音严肃中正:“若非攸弃暗投明,折转战机,这些人哪里还有机会来北地走这趟买卖。”
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让他有机会说出口,胸口便是爽快了许多。
…….
夜色深了下来,而另一边,公孙府邸上,巡夜的侍卫已经从书房过去两遍,窗棂中还有灯光映出,画有猛虎下山图案的屏风前,公孙止坐在大椅上与侧面的李儒正说着话,旁边架在小炉上温着酒水的鼎冒着白气,徐徐升腾。
“主公,两路兵马的粮草均已悉数发运,幽州那边,儒倒是并不担心,至于并州有徐荣、温侯坐镇,一口气吃掉整个州也不是难事,只是…..北地这边根本没有太多官员总领各郡,用人上,与曹操相比有些见拙。”
“.…..这我知道,眼下只能先打下来再说,不过河内与京畿接壤,太守王匡夹在中间,也不知他倾向谁,到时候倒向曹操那边,这才有些麻烦,处理完这边事务后,大概还是要亲自去一趟那边。”
“那儒倒要事先给于太守知会一声…….”
李儒如今基本将政务交给了王烈、邴原,专心处理军中大小琐事,涉及到不能决定的,通常都会过府做出请示的姿态,显得小心谨慎。俩人谈了一阵军中事务,中间也涉及到前几年对外传播的儒学。
“亦如当年我给文优说的那般,儒之一道,用在兵刃,一则让他们钦慕汉学,将来若有机会征伐,也好有人说我汉话,方便收买。二则,收敛蛮性,若有厮杀,血勇难占全部,我汉人也少流点血。”
说起这番话时,公孙止从大椅上站起,“.…..草原上,鲜卑、匈奴大量推行白狼神教,我需要他们具备掠夺性,西域没什么可抢的了,就往更西边去,那里该是有更多的国家,这两件事,都不能停下。”
“主公想法虽好,若是这批人养成这样凶残性子,往后…..”
“没有往后!”
公孙止转身,猛的挥手:“.…..他们的下场要么死在西掠中,要么将来被我处理掉,非我族类,用完了就该消失,免得将来波及到汉地,这便是善后之策。”
言语之中,那边的文士自然明白这里面有主公难言之隐,北地贫瘠,人口稀少,纵然这几年有所增长,但粮食的产量就那么多,若是大量招募军队,必然会给百姓带来极大的压力,而鲜卑、匈奴、乌桓人口便是在挡下有着很大的诱惑,让他们南下汉地是不可能,这是公孙止的底线,所以只能用于向外征伐,掠夺更多的资源来,滋养这边,以期在将来十年、二十年能得到更好的改善,而保持忠诚,和狂热的战斗,就是依靠灌输一些鬼神学说的信仰,巫蛊之术、崇尚长生,其实在汉地也颇为流行,抓捕一些装神弄鬼装神弄鬼之徒丢到草原部落部落里传播教义,驾驭起来也不算太难。
打更的梆子敲响再次敲响,书房里的交谈这才中断,公孙止着人送李儒出府,屋子里静了下来,过得一阵,有人影从窗棂上走过,门扇吱嘎一声推开,蔡琰端着一碗羹汤进来,看了看屋里,随后将瓷碗放到闭目养神的夫君桌前,听到动静,公孙止睁开眼睛笑着说道:“过来看我这书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妾身可没有那般小心眼。”蔡琰笑着走到椅子后面,轻柔的帮他揉捏肩膀,“…..不过呐,夫君也是自找的,忙完了公务,家中还有的忙。”
“你…..唉…..”
公孙止开了开口,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向后靠在妻子的怀里,目光望着那边灯柱上的火焰,感觉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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