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深了下来,篝火在袁军营地中摇曳,苏由的尸体被挂在了旗杆上。
今日造成开始的这场攻城战事里,守卫官渡的曹军连续接战了许久,终于露出了强弩之末的疲态,下午的攻势里好几次都站上了城头,将厮杀扩大到了城楼下方,甚至到了临近黄昏时分,袁军利用人多的优势展开波浪式交替进攻,基本快要站稳城头,若是再有一点时间,将曹军赶下内城墙,整个官渡之战基本就进入收尾阶段。
曹军败亡,接下来二十万军队便是长驱直入穿过兖州进入豫州地界狩猎许都了,或许土城那边的曹军意识到这点,抵抗显得比平日更加顽强,有韧性。然而后营燃起的大火将整个有节奏的进攻彻底搅乱,原本不甘的兵将退回军营后,不久,一条一条的消息从其他人口中传来,就在他们回营的途中,后营主将苏由因为失职、错失战机等罪,被主公一剑斩杀。
尸体被剥去甲胄,吊在校场的旗杆上,许多人都能看见,心中那口怨气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其余军中大将也是如此。
大帐中,袁绍还未睡下,与众谋士商议接下来的对策,毕竟公孙止那头白狼已显,后面该怎么打已经成为另一个问题,有侍卫取过衣袍给他披上:“主公,夜晚天气有点凉。”
袁绍嗯了一声,继续听下方几位谋士的对策。
“按照之前公则的说法,若是与公孙止纠缠起来就没完没了,当初北地禁马时,他便已经打了这样的主意,我方骑兵数量太少,很难能对方逼入绝境。”
沮授闭目听着下方许攸的说话声,后者反驳刚刚郭图、逢纪等人提过的建议,“.…..攸建议,还是继续攻打曹操为主,一旦破城,就算曹操弃城远遁,主公麾下兵马便可长驱直入许都,对于后面那个跳梁小丑,根本无需理会。”
“我意也是如此。”袁绍整了整衣袍,点头说道:“公孙止骑兵难以追击,就算围了他麾下步卒,却是耽搁了进攻曹操最好的时机,到时让他恢复过来,又是一场难仗,干脆趁此时机会……”这句话语还在说时,只听营帐外面“啊!”的一声惨叫,随后他话语落下:“.…..一口气打破土城。”
远远的,又有人的声音撕裂黑夜,“杀人了!”的话语凄厉、大声,令的帐中诸人以及袁绍脸上愣了一下,外面脚步声轰轰轰的踏出动静,不少人朝那边跑了过去,袁绍与众人起身正准备掀帘走出,已经有人朝这边过来。
“外面发生何事?”
来人拱手道:“回禀主公,刚刚发生营啸,一名士兵突然从睡梦中醒过来,朝旁边另一人挥刀砍了过去,惊动之下帐篷内六个人都杀了起来,好在附近巡逻的士兵及时感到将他们全部斩杀。”
袁绍点了点头,挥手让对方下去后,心里才放松下来,便与众人重新落座继续商议对策,对于军中发生营啸这样的事,并未太过放在心上。一支刚刚经历,或经常打仗的军队时常会有发生,白日间激烈的战斗痕迹,加上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战事,对于生死未卜的巨大压力,即便沉睡下去,紧绷的神经有时也会陡然崩断,歇斯底里的疯狂朝周围人、物体进行发泄,严重的抄起身旁兵器乱杀一通,带起的巨大声响和呐喊很有可能惊动其他帐篷的士兵,形成炸营。
数人又在帐中说了些许话,外面惊动的士兵也俱都被各家将领安抚回去休息,过了一阵,外面一队兵马过来,有人早先进来大帐禀报,脸上带起喜色:“主公,熙公子回来了!”
“二公子回来了?!”
“我儿安然无恙?”
袁绍从长案后起身跨步走出的同时,许攸也赶紧起身,他自从将袁熙弄丢后,在袁绍面前难以抬起头来,如今听到袁熙竟然回来了,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跟在高大的身形后面快步走了出去。
骑马的士兵在前方驻足停下,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随后停到袁绍对面不远,帘子掀开,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见到帐口站立的父亲,袁熙眼眶微红,跳下马车唰的一下,单膝跪下,“孩儿让父亲担心了。”
“我儿平安无事归来便好!”袁绍快步过去将拱手的身形搀扶起来,紧抿双唇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无事就好,宓儿可在马车中,为何不出来拜见。”
“宓儿她…..”袁熙回头看了一眼无动静的马车,转回头来,脸上挤出笑容:“父亲,她一路随熙吃苦受累,在来的途中就已疲惫昏睡过去,何况此处乃是军营,让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有损父亲威德。”
袁绍点头:“熙儿考虑周到,如此也好,你随我入帐,彻夜畅谈一番。”随后,他对身后一众谋士挥了挥手:“你们也下去好生休息,事情明日再谈。”
待众人告退离开,袁熙让士兵将马车赶往安排给他的帐篷那里,随后看了一眼那边离去的一道背影,方才跟着父亲走进了大帐里,他两次被俘带去上谷郡关押,再到一路南下吃尽的苦头,人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与袁绍谈话间,语气、神态有了诸多变化,这道让许久未见儿子的袁绍感到欣慰,谈到南下发生的一些见闻,遇到难民潮、及被几名女子打劫的事都悉数讲了出来。
“几名女子武艺倒是高强,这样兵荒马乱之下,竟还能干出这种强盗奇事,为父治理冀州效果尚不显著啊。”袁绍笑着望去对面的儿子,“这一战后,熙儿也来帮为父好好治理民生吧,乱了的地方,总需要百姓去填充,重新繁荣起来,不过眼下这几名女子就暂时看押,虽有强盗恶习,但总不至于杀了她们,让为父落一个杀女人的秽名。”
“一切由父亲定夺。”袁熙恭敬的抬了抬手,沉默了片刻,他看眼帐口的位置,偏过头声音小了下来。“父亲……熙被赎回时,知道一件事,觉得有必要讲出来。”
袁绍倒上一爵酒,“你说。”
“回来时,熙看见许攸与公孙止有说有笑,临走之时,还送了三辆马车的财物给他,俩人交谈神色,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那边首位上,端在手中的爵悬停在半空,袁绍面容僵了僵,哑然失笑,摆了下手:“子远这人向来贪财,公孙止有意攀交,送给他财物,也是正中下怀说不定,熙儿不要在心上,长途劳累,你下去休息吧。”
“是,父亲。”
将欲言又止的袁熙送到帐外离开,袁绍回到长案后坐下,直愣愣的望着灯火,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许子远——”
下一秒,抓起桌面的那爵酒,呯的砸在地上,翻滚弹了出去。营火摇晃明灭,天上阴云飘散,淡淡的月光照了下来。
慢慢长夜过去,东方泛起亮光,青青蒙蒙的天色里,许攸掀开帘子伸着懒腰走了出来,然而营中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巡逻而过的士兵面带肃杀,偶尔有人望过来的眼神也颇为凶戾。
不久,有人过来找他——袁绍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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