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秘本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可谁能料到,出事的竟然会是理问所的正印官毛秋池!
当他走进那房间之后,李秘也是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房间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颗人头,毛秋池的双眼已经被挖出来,大张着嘴巴,嘴里头咬着一些青苗之类东西。
而桌子前面,毛秋池的无头尸体就这么跪着,手里捧着的却是自己的心脏!
他的胸膛已经被扒开,活像张开翅膀的大蝙蝠,脏腑流了一地,鲜血几乎浸泡着整个房间!
李秘虽然也见过不少凶案,但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现场。
这显然是凶手刻意布置的,作案手法极其残忍不说 ,死者的形态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让李秘惊讶的是,如此血腥的场面,便是他和甄宓都有些不忍直视,外头的孙志孺和戴秉中,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孙志孺虽然当过漳州和福州知府,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这么血腥的场面,他竟然表现得如此淡然!
而戴秉中这样的礼部文官,见识这等场面,竟然还有心思在外头嘲讽李秘!
外头渐渐热闹起来,人也是越聚越多,李秘朝甄宓道:“出去让孙志孺和戴秉中阻拦一下,不能让人接近这个地方,把长生他们都叫过来,里里外外搜检一遍。”
甄宓点了点头,便要出去,李秘又朝她补充道:“哦对了,让厄玛奴耳过来。”
孙志孺等人该是已经报官了的,只是虎丘毕竟在外头,衙门的人一时半刻赶不过来,李秘也只能暂时接下了这个担子。
更要紧的原因是,李秘对毛秋池的死法,实在是太好奇了!
若是寻常凶杀案,绝不会搞这么大的阵仗,毛秋池的死亡形态充满了仪式感,更像是连环杀人狂所为!
念及此处,李秘便在房间里头搜索了一番,还没个头绪,厄玛奴耳已经过来了。
当他走进房间之时,双眸也是一亮,眼中竟然有些欢喜,这种光芒,李秘也是见过的,便是项穆老爷子看到洛河龙女墓里挖出来的竹简和帛书之时,展露出来的眼神!
这可不是看到如此诡异情景之时的惊愕,而是欣赏!
是的,厄玛奴耳就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甚至没与李秘打招呼,直接就走到了尸体前面来,直勾勾地盯着毛秋池的尸首,过得许久,才感叹道。
“啊,我的天,好美……”
李秘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脑袋上:“好好说话!”
厄玛奴耳尴尬一笑,但很快就挺起胸谈来,自信满满地朝李秘道:“大人,这个事情能不能交给我来处理?不出两日,我一定把凶手给你找出来!”
李秘知道自己是找对人了,厄玛奴耳自己就是个连环杀人狂,对这凶手的作案手法如此欣赏,又有着这么大的信心,想来该是看出甚么了。
“你先跟我说说。”
见得李秘并没有答应,厄玛奴耳也有些着急,此时赶忙朝李秘解释道。
“是,大人,这死亡形态具有非常明显的仪式感,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该是鄙人的同道中人所为。”
“大人你看这死者,他的胸膛不是被切开的,而是先开了个小口,然后硬生生撕开的,这种撕裂会给被害者带来极大的痛苦,越是痛苦,便越能满足凶手的欲望!”
“撕开胸膛,献上自己的心脏,这是极端的示爱方式,然而他的心脏,却又献给了自己,膜拜的也是自己,可见凶手是个极端的自恋狂,甚至将自己当成了神!”
厄玛奴耳如此说着,又忍不住凑近来看。
李秘也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该是想得到,只是门口却突然传来戴秉中的声音。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若胸膛是被硬生生撕开的,死者如此痛苦,必然哀叫,为何我等一夜未曾听得任何动静?”
戴秉中走进来,果真没甚么大的反应,只是皱着眉头,却对这极其残忍的凶案现场没有太多的惧怕。
李秘心里难免嘀咕,难道说这戴秉中以前也是法司官出身?
可如果是法司官出身,调查过凶案,又如何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来?
“戴侍郎这话说得实在没水准,这凶手作案,必然准备周全,你看看毛秋池的手腕便知道了。”
戴秉中听得李秘嘲讽,便冷哼了一声,走近来一看,但见毛秋池手腕上还留有青黑色的尸斑,非常的显眼。
但他仍旧有些不服气,朝李秘辩解道:“我自然知道他是被绑缚制服,但即便是在他口中塞了东西,也不该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吧?”
李秘摇了摇头,指着桌上那人头,朝戴秉中道:“你好生看看,毛秋池这嘴巴是不是太开了些?”
戴秉中早先也与李秘一样,觉得毛秋池应该是受惊过度,才大张嘴巴的。
可此时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惊吓,而是他的下巴已经脱臼,根本就合不起来,难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戴秉中仍旧不认同:“不能的,想要硬生生将胸膛撕开,需要多大的力气?本官以为,这凶手绝非一人,甚至有可能是集体作案!”
戴秉中如此一说,李秘便沉思了片刻,这戴秉中的话竟然挑不出太多毛病来!
因为文客们一夜狂欢,三更才散席,回来之后难免要洗漱醒酒,这才睡下,留给凶手的作案时间并不多。
所以想要在短时间内制造这样一个现场,是不太可能的,或许凶手还真不是独力作案。
但照着厄玛奴耳的推测,凶手是个自恋的自大狂,又怎么可能依靠别人的帮助?
厄玛奴耳也听不下去,朝戴秉中道:“这位官大人说的不对,鄙人便有十几种法子可以做到这样的效果,又不一定徒手,使用工具很容易就撑开胸腔了。”
“再者说了,即便是徒手,鄙人也能够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厄玛奴耳本只是解释,但他这个解释也让李秘满头冒汗,有谁会这么解释啊,这不是将嫌疑惹到自己身上来么!
果不其然,戴秉中听得此言,便朝厄玛奴耳道:“哦?竟还有这样的事,如此看来,阁下是精于此道咯?”
厄玛奴耳虽是个邪教头子,但要说耍心眼和嘴皮子,哪里比得过戴秉中这样的官员,自然也听不出这些言外之意,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朝戴秉中道。
“不不不,鄙人不是精通,而是专家!”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心说老外还真是不懂谦虚,但好歹也要分场合啊,这么说话,简直就跟拿个屎盆子直接扣在自家头上没两样了!
戴秉中也是笑了,朝李秘道:“本官昨日也打听了一番,李大人据说还是个神探,眼前死的又是你理问所的正印官,本官本不该说些甚么,但难免要多嘴一句,李大人若要找嫌疑人,这位意大里亚再合适不过了。”
李秘可不想被戴秉中扰乱了思路,虽然厄玛奴耳是个邪教头子,说不定就习难改,但厄玛奴耳与索长生住一块,索长生为了养蛊,夜里从来不睡觉,他倒是想杀人,索长生却看得紧,厄玛奴耳根本就做不到。
若是厄玛奴耳做的,要杀的也不是毛秋池,而是李秘才对。
李秘也懒得跟戴秉中解释,便回答道:“这事儿就不劳戴侍郎操心了,不过下官见的人也不少,但凡见到这等场面,能像大人这般保持冷静的,倒是少见。”
戴秉中闻言,脸色自然不好看,朝李秘道:“你们理问所都是能人,不过本官还看不上,你就不要话中带刺了。”
李秘呵了一声:“话中带刺的到底是谁,难道侍郎大人心里没点数么?毕竟死者为大,侍郎大人说话还是注意一点吧。”
戴秉中听得李秘这般说,便也不再多说,支吾了片刻,到底还是走了出去。
孙志孺便在外头守着,此时朝李秘问道:“李贤弟啊,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李秘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孙志孺,这孙志孺年纪不算大,但却担任过漳州和福州的知府,也实在是传奇。
若换做别人,二十来岁才刚刚开始参加科考,即便考上了,还需要候缺,即便成功补官,也是从七八品的低阶官员做起,三年考满,再谈晋升,爬到知府这个位置,又需要好几年,所以知府这个级别的,再如何也该有四十几岁这样。
可孙志孺竟然已经担任了两个地方的知府,可见他也是年少成名,本事不小。
这样的人物,遇到凶案不紧不慢或许还能理解,可反过来想一想,既然能够保持镇定,说明在这方面该是经验十足的。
既然是经验十足,为何又要表现出束手无策的窘迫?
李秘本想问几句,套一套孙志孺的话头,但终究还是作罢了。
“孙兄不必忧虑,事情虽然发生在虎丘诗会上,但官府会彻查清楚,孙兄只需要积极配合,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多想。”
孙志孺闻言,也是放心下来,朝李秘道:“既是如此,便拜托李贤弟了。”
李秘也不再多言,戴秉中和孙志孺出去之后,他便与厄玛奴耳搜检房间,寻找痕迹和线索。
而过得小半个时辰,陈和光与宋知微也带着府衙的公人,来到了和虎丘山上,正式接管这个案子。
虎丘诗会乃是姑苏城的招牌,若是宣扬出去,佳话便丑事,也就不美了,所以陈和光当即让人封锁现场,不得让人近前来看热闹,又叮嘱孙志孺和戴秉中等一干知情人士,让他们嘴巴牢靠一些,凶手没伏法之前,莫要四处乱传。
做完了这些,陈和光与宋知微才与李秘讨论起案情来。
当李秘提出要厄玛奴耳来主持调查之时,宋知微也没甚么意见,因为他知道李秘身边都是能人异士,这案子又着实诡异得紧,多了这么个帮手,他自然也是乐意至极的。
这边还在做着官面上的工作,厄玛奴耳却已经找到第一个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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