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天尚未降临沧汐北域之时,惯用长杆大戟,后来感悟民心之道,又换回三尺四面长汉剑。
而汉剑大致分为三类,从低到高依次是四面、六面、八面汉剑,每多两个面,意味着持剑之人的道心愈发澄澈。
至于寻常人,甚至两面剑都挽不出剑花,索性选择更为简单直接的大刀。
伴随幽冥修罗一声低沉的呢喃,原本倒毙的尸体突然秽土转生,但并不像先前殷飞那般如同野兽撕咬,而是面朝幽冥修罗齐刷刷的跪下。
下一瞬。
无数骸骨被剥离肉体,凌空汇聚成一团,然后在黑气邪气的笼罩之下,猛然变化成一柄骨节分明的薙刀。
幽冥修罗的体型本来十分庞大,薙刀尺寸也不会小,斜握之态逾越百丈,耸然如天柱。
呼啦——
薙刀劈开长空,发出尖啸罡风之声,隐隐可见周遭的空气被硬生生割裂,泛起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即便是身在万丈高空的程宜亮,也感受到其中震慑人心的威力,不得不推动手档,操纵机关青鸢再次向上振翅高飞。
这樽邪神来的蹊跷,实力又极其不俗,神尊真能将其降服吗?
不仅是程宜亮心中没底,赤株也是脸色发紧,草木花仙子的寿命极长,万年岁月之中也未听闻此等上古洪荒的邪祟。
如今突然降世,众人一点准备都没有,若非刚才殷飞提前展现端倪,估计当场愣住了。
辰天右手斜握奉安长剑,面容平淡,根本看不出喜怒。
面对呼啸而至的薙刀罡风,他衣袍飘荡,全身上下散发柔和轻灵的青光,望之如秋。
这与邪气凛然的幽冥修罗相比,形成鲜明的反差,尤如阴阳两极,针锋相对。
天道气息?
区区的玉鼎境,居然参悟玄玄天道,挪借当下时节展开领域结界?
幽冥修罗深深蹙眉,瞧见蓄力猛击薙刀罡风距离辰天还有百步之时,突然气势大减,最终如同晚风拂过月色,消散于无形。
其实开场的起手式只是试探,并不追求杀敌,但衪却从中看到自己与辰天在参悟道心之上的差距。
辰天的道法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高度,不见具体招式,一切宛如天阴则雨,月圆则亏,正是臻于化境的道法自然。
而幽冥修罗,不过是世间人事污点的合集,毕竟战争乃是人间冲突的最高形态,容纳一切蝇营狗苟。
但人算终究比不过天算。
底层道法逻辑明晃晃的摆在台上,注定辰天率先结界领域,占据上风。
这人究竟是谁?
又经历何事?
幽冥修罗满腹疑惑,但来不及深究,辰天的攻势已然成形,伴随奉安长剑骤亮,一股潇潇秋意扑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这股气息无色无相,无招无式,但不仅道行高深的幽冥修罗可以洞察存在,甚至苟延残喘的龙虎骑兵也能清晰感知。
因为四季轮回乃是天地法则,世人身处其间,当然极其敏感,可非要仔细说明何物为秋,谁又解释得清楚?
幽冥修罗大惊。
面对枪林箭雨,祂尚且还可以招架格挡,可这攻于无形的杀招该如何抵挡?
一股惶恐悄然袭上幽冥修罗的心尖,如同蛛丝绕梁,挥之不去。
衪本能的横起薙刀挡在身前,剩下的四条手臂也在身侧盛开如屏,快速撑开一道护体罡气,准备全力防御。
然而想象之中的剧痛,亦或地动山摇的爆炸并未降临,那倒气息反而更像江上明月散漫而来,可谓随风潜入夜,润物无声。
幽冥修罗低头俯望,猛然瞧见自己金刚不坏的身躯正在掉色,……不对,并非洗涤衣物的那种颜料脱落,而是像进入一幅水墨画!
枯败。
凋零。
幽冥修罗看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见过这种,漫长的几万年岁月之中,自己见过太多沧海桑田的变化。
只是沉睡半晌,再睁眼已是山陵为川,江河为谷,万间宫阙更是化成一片莽莽荒野。
但辰天这道气息,明显更为纯粹,显然更倾向于生灵在于四季轮替之中的攻击,杀人于无形。
如果泉台判官司长李承锋在此,肯定可以看出辰天此举,正是当初授于他的败灰心法,而且还是最高境界第九重。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一岁一枯荣。
然而幽冥修罗并不知道这些,尚且以为沉睡万年的世间,早已进入末法时代,任何武技创新都徒劳无用。
此时被潇潇秋意浸染的祂,惊觉体内的血气正在飞速流逝,只要稍稍调动灵力,虬扎的肌肉立即随之干瘪,皱纹也不断沿着腠理飞速铺满手臂。
“哈哈!”
“世人皆谓本神为魔祟,岂不知,魔祟本身早在世间肆虐了!”辰天当然知道衪在嘲讽自己,但他浑然不在意,摆手挽剑竖于身前,锃亮如镜的剑身倒映一张古井无波的脸庞,伴随眼底闪过坚毅的神色,牧野上空的秋意更为
浓滟两分。
奉安长剑的残影开屏如扇,万剑归宗,依次聚集在辰天身后形成一座寒光凛冽的剑阵。
辉月为之失色,黯如萤火,只剩辰天凌空傲立云巅耀如红日,光芒万丈。
纵使这小子参透无上天道!
也不过区区玉鼎境!
幽冥修罗咬牙暗自宽慰,满脸决然,祂认为只要接下这一招,辰天丹田气海之内的灵力储备必然耗尽,界时再也无法发动攻击了。
一念闪过,衪拔地而起,纵步跃向辰天,手中的骸骨薙刀更是劈如滚雷,搅动云层释放成百上千的紫电怒龙。
整座牧野滩涂被照得恍如白昼,无数林木随即骤燃,熊熊大火映红半边自水,譬如岩浆。
残存的千余名龙虎骑兵早被吓破胆了,面如土灰,万万没料到自家主将居然变成这幅模样,人不人鬼不鬼,完全不顾念自己死活,大半被紫电劈为焦尸。
纵使再高的士气,也经不起如此摧残消耗,龙虎骑兵再不顾所谓的殷氏荣耀,溃败如潮。
然而永泰军刚才只围堵三面,留下的缺口正是沼泽,他们连滚带爬的踏入其间之后,立即深陷腰腹,拼命奋力挣扎之余,扒拉出不少金银财宝。这些正是他们当初驱赶牧野七万农户,那些流民暗藏的家财,现在金银在手,仍旧摆脱不掉他们被活埋的命运,悉数葬身于泥淖,留下呼天抢地的哀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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