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凯瑟琳轻轻走过去,拥住了这个痛哭流涕的女人。
“儿子,小凡……妈妈对不起你……”
“不,您没有对不起谁。”叶凡轻轻摇头。
杨碧徽泪眼婆娑看着他,“你真这么想?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生分?”
叶凡心中五味陈杂,他懂杨碧徽的意思,可要他开口叫一声“妈”,他却叫不出来,无论是前世的记忆,还是今世的人生,母亲这个词,距离他都太过遥远,太过陌生,有些不真实。
看他久久没有开口,杨碧徽失望地哭道:“你还是不肯原谅妈,你要怨我,恨我,我都不介意,我只求……只求你能好好的……”
“您先冷静一下好吗?”叶凡心中被她这话刺得一痛,激起了儿时那段深埋的记忆。
“不,你让我哭个够,这么多年了,妈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妈对不起你……”
叶凡轻轻叹息一声,走向落地窗旁,望着外头幽深的夜色,思潮涌起,轻声开口:“小时候在孤儿院,看到外面的孩子都有爹妈,我常常在想,我的爹妈是谁?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后来长大了一些才知道,我是被爹妈抛弃的孩子,也知道孤儿院里还有很多这样的小伙伴,每当外头的人取笑我们,骂我们野种,就算一个人揍不过他,七八个小伙伴一起上,总不会吃亏。”
杨碧徽听着他的回忆,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一颗慈母心像是被人生生撕裂成几瓣,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没有爹妈,还有不是兄弟胜似亲兄弟的人,小七,老四,老五,小六,大哥,大姐……还有养活我们的爷爷。”
说到这里,叶凡眼中已噙满泪水,童年时的一幕幕如电影画面闪过,那些逝去的容颜,却再也见不到了,纵使两世人生,也难以割舍那最真挚最亲的情感……
“后来,孤儿院被那帮豺狼推倒了,我又遇上了闲云师父,被带上茅山,拜入掌门师尊门下,从那时起,我又有了家,三位师父,师妹,师弟们,一家人在一起,逍遥快活,无忧无虑,那个时候我几乎已经忘记我的亲生父母,偶尔记起,也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杨碧徽被凯瑟琳搀扶着手臂,默默流泪,紧咬着嘴唇,她在倾听儿子的故事,她想知道这些年,关于他的一切,他受的苦,遭的罪,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直到在迪拜,从上帝之手组织中,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有亲妈,她竟然还活着,那个时候,真的是……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
“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就算有过,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不懂人事的时候,一个被遗弃的孩童本能的想法……真的。我憎恨的人,大多都已经下了地狱,极少数还活着的也快进去了,比如罗宾。要说受了很多苦,呵呵,对我来说,这都是迈向那个至高点的必经之路,死都死了几回,吃苦又算得了什么……”
实话说,当叶凡知道她还活着时,根本就没曾怨恨过杨碧徽,他那时的心境,已然脱了大多数的世俗凡人。
“我唯一奇怪的是,这些年,您为什么要独自在异国支撑下去,假如当年您留在国内,或许我也只是世俗中的一员,上学、读书、考试、毕业、工作、结婚……也许还有机会在外公的萌阴下,弄个官三代、红三代当当。如今,我更应该谢谢您,因果轮回,才让我有今天的成就……”
“你,你真的不恨妈?”杨碧徽颤声问道:“你肯原谅我?”
“嗯……既没有怨恨,何来原谅不原谅之说?能够相见相认,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叶凡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还请您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
“我明白,我明白……”杨碧徽笑着流泪,不住地点头,“儿子,妈懂,不催你……以后,妈都不会离开你了……”
“那您愿意回国了?”
“不……不行……”杨碧徽却满是坚决地摇头,“我不能回去,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能回华夏。”
“您有苦衷?”
杨碧徽接过凯瑟琳递来的手帕纸擦了擦眼泪,微微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开口道:“当年,我和你爸爸交往,瞒住了两家人,叶家和杨家在华夏一直是竞争对手,叶家在军中威望甚高,杨家三代都入主过京城,那个时候,你的外公和爷爷正在争夺下一任都市长。谁赢了,谁将有机会在四年后调任中央,进入核心权力圈……
后来,我们私定了终身,但在那个年代,未婚生子是被世俗不容的,更何况叶、杨两家已是水火难容……你爸爸上了战场之后,我不敢回去见你外公外婆,一个人躲到了星海。再后来,你外公赢了,在你满月的那一天,你爷爷听闻噩耗,他的两个儿子都战死在老山前线,一夜之间,你爷爷白了头,几天后就向组织请求退隐,我后来得知,因为这件事,你奶奶她老人家难以承受丧子之痛,不久就去世了……
“我不敢去见他们中任何人,我想到了报仇,替你爸爸和大伯报仇!越战是美国人挑起的,我就打定主意去美国!我本想带你一起去,可那些人不让婴儿上船,无论我怎样哀求都无济于事,生生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丢到了那家孤儿院门口……”
说到这里,屋子里三人都已是泪光涟涟,连凯瑟琳也按捺不住悲伤的情绪,不停地擦拭眼泪。
“到了美国之后,我隐姓埋名,苦苦寻找复仇之路,一边谋生,一边熟悉这个国家,搜寻一切对我来说有价值的东西,转眼便是五年,基本上没有任何头绪。突然有一天,我看到报纸上招聘家庭护理员,薪水不错,我就去应征了。没想到,雇主竟是当时的福克斯集团总裁贝恩-福克斯先生,贝恩先生年迈,患病多年,脾气非常暴躁,几任护理员都没办法容忍他的坏脾气,为了那笔丰厚的薪水,我咬牙做了三年,直到贝恩先生因病去世。也许是这三年的照顾打动了他,贝恩先生的遗嘱里头,把他公司里一大半的股份都赠给了我。可是他还有儿女,贝恩先生活着的时候他们从未露面,人死了才想到来争夺遗产,对我百般阻挠恐吓,幸亏,幸亏马丁出现,帮我打赢了官司,两年后,我彻底掌控福克斯集团。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罗宾的人,现在想想,我真的很傻……”
杨碧徽在美国能得到今天的地位,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偶然,若不是巧合,她或许还淹没在几千万移民大军的最底层中,别说报仇了,能存活下来都属不易。
“又过了三年,我才打听到,那家孤儿院被人毁掉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但无论怎样,我都要复仇,为自己,为亲人,要揭穿他们的虚伪!撕破他们的伪善面具!我不停地收集一切情报,有用的没用的,全都汇总在瑞士都苏黎世,藏在银行保险库中。我手中掌握的证据越来越多,但我也知道,我离我的祖国越来越远了。你的外公,从二十年前担任都市长之后,渐渐进入华夏最高权力中心,终于在三年前,当选为一号长。我不能回去,过去不能,现在更不能,我不能影响他的威信,不能叫人以我为话柄,我更没脸去见你爷爷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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