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一个环境生活久了,多少都会受影响。
就算是徐世勣这种人物,在绿林打滚多年,也不可避免被绿林人影响。
就看他此刻说话的模样眼神,活脱就是个绿林好汉,哪里有半点儒将风采?
徐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倒是从心里越发欢喜。
身为武人,就得有点血性!尤其是乱世之中,很多事情不能按照太平盛世考量。
都像李渊手下那班文臣酸腐做派,军汉又怎么会认可?
得不了军将之心,还拿什么打天下?
哪怕是一军主帅,也得有武人的样子,不能学王仁恭那种胡床如意的世家做派。
那样的元帅固然是高门大姓满意,下面的兵士可不会顺眼。
徐世勣这种真性情,才是好男儿!既不是一味的蛮横,却也不会服输。
不管文臣武将,身上少了这股劲,都不容易出头。
至于徐世勣说的话,徐乐也自觉得有理,不过嘴上却不饶人:“你这话有真有假,让我怎么说?
徐某天下无敌这话是对的,玄甲骑有我在便不会打败仗,这话也是不差。
至于其他的么……就只能说不曾交手,胜负神鬼难料。
徐大怎知某只能将骑不能将步?”
徐世勣眉头一挑:“好!这话某记下了,早晚有一天,让你心服口服!”
“那是以后的事情,先说眼下的。
你既让人送信请我,又安排这么两场比试,自然是有用意。
不过我有点纳闷,瓦岗五虎天下闻名,何以徐大如此小气,居然只派了两人出马?”
“程咬金是你手下败将,至于单雄信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当日于你交手也没讨到便宜。
再说我虽然武艺不如他们,但是眼睛总是不瞎。
如果秦、罗二人非你敌手,他们出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若是以多打少,那我干脆就让百十人一起出阵,把你当作霸王对付。
就算你有通天手段,也未必杀得出十面埋伏。
只不过,那样做于我何益?
于天下何益?
某的心思和你一般,都是要为天下杀个太平回来,不是了结私人恩怨。
再说就算是私人恩仇,也和你无关。”
“徐大这话若是落到李法主耳中,只怕你和你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回瓦岗了。”
“瓦岗?
如今天下,还有瓦岗?”
二人对视,林中又是一片寂静。
同为武人,也都有被打压的经历,所以很多事情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常情况下谁会把这么一支队伍扔到潼关山路来?
自然是瓦岗内部发生问题,徐世勣等人被李密恶意针对,借着调遣名目给扔到这种地方散置。
类似的龌龊手段徐乐也不是没见过,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也正是因为清楚才从心里替徐世勣和瓦岗众人不忿。
明明是一身好本事,为何要受这种闲气?
人生在世光明磊落,你李密想要夺瓦岗基业也好,还是争天下也罢,光明正大去做就是了。
明明干的是夺取江山的大事,行事却鬼鬼祟祟如同鸡鸣狗盗之徒,整天把心思用在算计提防手下上,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大出息?
就算是侥幸得了天下,也没法让纷乱世间重归太平。
既然如此,那何必还要辅佐他?
当然,人人想法不同,换个人可能就换个心思,不过徐世勣和自己太像,自己的心思想必也是他的想法,是以徐乐还是有这个把握,能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当年瓦岗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徐世勣目光里多了些柔和味道,语气里也多了几许惆怅,回忆起昔日岁月,心中感触良多。
“一群绿林人能有什么见识?
说他们鼠目寸光都是好听的,实际就是有酒今朝醉,根本不管以后的事情。
说是替天行道,实际都是为了自己活得痛快,视人如草芥,拿杀人当笑话。
不管天下乱成什么样子,那么一群人都是祸害。
多亏翟大凭借自己的本事和名号,一点点收服众人,又给这帮人立规矩,让他们知道做贼也有道义可言不能胡作非为。
大家或是惧他武艺或是敬他为人,肯听他的话,山寨也就有了几分样子。
只不过充其量也就是个公道大王,虽然只是攻打州县不大害民,可是依旧看不到前途。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无非是两个结果。”
“要么被官军剿灭,要么自己内讧四分五裂。”
徐乐接过话头:“李密的为人我不喜欢,但是我也得承认,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瓦岗。
这无关人品,纯粹是眼界加上格局。
再就是能力,李密是个能做事的人,天下群雄里面,比他出色的人其实没几个。”
“就是这话。
其实翟大对某素来关照,某也欠他的人情。
可是当日翟大让贤,某第一个赞成。
因为只有李密做瓦岗主,大家才能有出头之日,这天下也才有个盼头。
虽然他掌权之后立规矩定尊卑,让很多人心里不痛快,某还是赞同。
因为天下总归是要有个规矩,他那样虽然让人不高兴,但总归是对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由乱入治不是一件容易事。
百姓都难受的时候,我们本来就没资格活得舒坦。
难过些憋屈些都是应该的,可是他……做得太过分了!”
徐世勣牙齿紧咬,脸色变得有几分狰狞:“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现在做的事情等若不打自招。
以他的心性才具,本不至于如此。
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根本不在乎!”
徐乐点点头:“李法主自问大势在手,也就不用跟你们再讲怀柔手段,或者说这些年耐着性子和你们装出推心置腹的样子,他已经厌烦了。
他总归还是个世家子,和咱们这些苦出身相处不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莫看我。
徐家祖上有多风光都是过去的事情,某记事的时候,便是神武乡村的一个娃娃,再大一些就得计算着全村人口粮家计,应酬官府租调。
天下的武功勋贵,怕是没人是这么过的。”
“世家子眼中,我们根本不算是人,自然也就不管我们怎么想。
或者说他还巴不得我们早点离开,免得我们这些人污了他的名声。
不曾起家就要把这些他眼中不体面的人和事清理干净,这等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只可惜当今天下不比昔日,李法主这等人都已经算得上顶尖。
要么屈从于他,要么就要辅佐更为庸碌之辈,这便是他最大的把握所在。
知道这天下已经没有几个人给我们来选。”
徐乐微微一笑:“所以你们便要抓了我家公主?”
“谁知道她会撞上来?
我们也不过是想试试李家斤两,再看看他们的度量罢了。
说实话,在某心里李渊和李密不过是一丘之貉,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所谓李渊仁厚,也不过是对世家说得,百姓在他眼中几曾算人?
比较起来,其实李密反倒是更像是个豪杰。
之所以让我对他动心,还是因为你的缘故。”
话说到此徐乐便知道,自己这次猜对了。
其实从他下定决心单骑赴约开始,所想的便是现在这个结果。
如果给自己下战书的是纯粹的草莽或是李密那种人,他都没有这个把握相信这些人会遵守承诺。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会他们说什么,只按自己的方式救人,唯有徐世勣不一样。
他给自己的印象很好,而且其处境也确实恶劣,自己有理由相信他会造李密的反。
其实这次的邀约就是个考察,彼此之间确定是否志同道合,能否并肩作战。
如果自己带大兵前来,徐世勣肯定也是早早逃走,绝不会和自己硬拼,也不至于有今日的比斗。
秦琼、罗士信不光武艺高强,各自战法也极有特色。
用他们就是展现瓦岗底蕴,让自己不敢轻慢。
若不是有心投奔,他便犯不上如此。
当然自己在过程中的手下留情,徐世勣肯定都看得明白,也就知道自己的态度,这才有这样一番交谈。
徐世勣并没有谈什么条件,而是看着徐乐问道:“乐郎君以为,李渊是那个你想要的人?”
“如徐大所言,他和李密并无差别。
虽说李徐两家号称世交,但是在我眼中,他算不上我的父执长辈,更像是一位君王。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他能做好人君本分就足够了。
其不荒唐更不滥杀,也不像杨广那般激进,这都是好事。
最重要的,还是他身边有个好臂助。”
徐世勣闻言陡然来了兴趣:“能被乐郎君称为好臂助的,肯定不是凡夫俗子,但不知是哪一位?”
“二郎李世民!”
徐世勣看看徐乐:“这名字某虽然听过,却也不知他有什么本事。”
“他的事情你问公主就可以,他们兄妹交情最好,公主也能说得清楚。
至于为人……我只说一句,若是二郎知晓你们营垒所在,此刻肯定已经亲自带人摸上山来救人了。”
徐世勣一愣随后眼前一亮:“世家之中还有这等重情义的?
如此说来,这人我到是要见一见了。”
“他就在长安,想要见他倒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得先把九娘放了,否则就算见到也是彼此白刃相见,没什么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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