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的气氛并未因一场胜利而轻松,作为交战的另一方,瓦岗军的气氛也同样凝重。
十三万大军不是个小数目,如何组织调度,怎样让他们进退有法,对于将帅而言,乃是很高的要求。
李密用兵手段不弱,但是再好的手段,也得有足够的军将去实现才行。
等到他的御营出发时,才发现秦琼等三人离去,饶是李密素有城府,一时间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行事。
自己在瓦岗虽然也得人望,可是毕竟和那些瓦岗旧人没法比。
再说现在是在撤退期间,李密必须留守中军处理事务,不可能亲自跑去指挥一个个营头。
秦琼等人所管辖的兵马,又都是认自己主官,哪怕是留守副将说话也没几个人听。
这样一来就导致李密的撤退命令更加难以执行,虽然在军令得威压下,大军还是撤了下去,但是根本谈不到秩序,骁果军降兵那里还发生了骚乱。
多亏内军及时弹压,一口气砍了若干首级,才算按住了内军,没让骚乱进一步蔓延。
虽然说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多少时间,但是对于瓦岗军来说,依旧是极为蹊跷且难以接受之事。
作为一支绿林好汉组成的队伍,瓦岗军对于胜负并不是很在意,响马打仗输赢都不奇怪。
赢了能扩大战果,输了能跑掉,过段时间再回来打,这才是绿林人本色。
李密能让瓦岗军接连取胜,夺下两大粮仓,依仗的也是这种机动灵活战法。
撤退撤的这么混乱,还差点发生大规模骚乱,这还是第一遭。
果然,倒霉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
大军行不多远,秦琼等人便追了上来,还带来了孙长乐被擒的消息。
算上之前的翟让,瓦岗军一天之内损失两员大将,固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也足以让人觉得肉疼。
这时候当然顾不上追究谁的罪责,还是先收拢兵马继续撤退要紧。
至于程咬金为何被放,他又向徐乐说了什么,现在都没法追究。
可是随着他们撤回来的,还有翟让的那些亲兵。
对这帮人李密没有什么好看法,可是他们既然来了,总不能说不要或者杀掉。
就算李密想,手下人也不会答应,只能捏着鼻子收下。
随后另一个令他绝望的消息传来,所谓的李唐大军根本不存在,瓦岗军撤退不久,那支搞不清规模的兵马也消失了。
根据斥候事后查探,那支兵马总数不会过百,不过是靠拖树枝来回奔跑荡起烟尘遮蔽了规模,又做出向金墉城运动的模样而已。
战场上一旦用出这种手段,就说明正面兵力其实没多少。
李家援军从头到尾,就是那几百甲骑。
堂堂瓦岗十三万大军,就是被几百甲骑战败撤退,这要是传出去,军中这许多好汉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就算不提面子,光是物资上的损失也不在小数。
由于事发仓促,各军按照鼓号撤退,根本顾不上收拾行装。
大批的辎重粮草乃至帐篷都扔在了邙山前线。
对于绿林军来说,这种结果才是不可接受。
毕竟绿林人讲究贼不走空,不管胜负如何,自己的家当总得保全。
以往瓦岗军不是没打过败仗,但即便是败,也是兵败财不败,钱粮物资基本都能带走,就算带不走的也会就地焚烧,总之是不让对方得便宜。
也正因为如此,瓦岗军才成为令所有对手都觉得头疼得存在。
跟他们打就如同富翁与乞丐相斗,赢了也没好处输了更吃亏。
瓦岗军也是靠这个特质闯出自己的名号,成为令各方诸侯豪强闻名丧胆的存在。
这次的败北不管从规模还是结果看,都是前所未有,更何况败得如此窝囊,就更让这帮绿林好汉难以接受。
大家本来还攒着力气,准备回到金墉城和李渊大军做过一场。
这边吃的亏,在李渊身上十倍讨回。
现在可好,什么都没捞到,还赔了那么多辎重,仗是这么打得?
一路上军队都很是安静,这不是因为军纪严明行动有序,只是单纯的士气低落而已。
李密嘴上不说,心里如同明镜,可是又无可奈何。
所有人看向他得眼神,仿佛都充满了嘲讽,讥讽他有名无实,讥讽他是个不中用得草包。
得知洛阳虚实之后,李密倒是可以调转锋芒,再次兵发洛阳,可是现在显然是行不通。
士气低落兵无战心,这时候如果再让大军折返,不但坐实了主将无能战走不定的印象,更会让三军生出反感,认为主将是拿自己耍笑。
万一发生兵变或者营啸,后果都不堪设想。
军伍就如凶器,固然可以杀敌立功,却也可能伤到自己。
其中尺度,全看自己把握。
兵马越多对于主将要求就越高,除了要有足够的调度手段,如何把握人心因势利导,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军队到了这个地步,对于主将而言也是个巨大考验。
饶是李密才具不凡,这时候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从行军速度、路线再到饮食供应全都要用心操持,生怕哪个地方照料不到,就引来一场骚乱近而演变成大祸。
明月当空夜静更深,瓦岗大军遍布于山野。
由于大部分帐篷遗失于邙山战场,一时间又来不及备办,是以今晚有超过七成的瓦岗军只能露宿荒野。
李密到了这时候也不敢再摆架子,那顶御帐更是不敢支开,而是和其他兵士一样,裹了战袍于森林中睡下。
这等时候他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只不过是闭目假寐,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手紧紧握着刀柄。
如果有谁叫骂起来,第一时间就能跳起来发布命令稳定人心。
再坚持一天,等到明日便可到自家的城池,到时候便可放心了。
李密心中暗自叨念着,向漫天神佛祷告,今晚可以平安度过。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险些拔刀出鞘!原来就在他凝神思忖的时候,从森林中传出阵阵脚步声,方向正是自己所在的位置。
不过没等李密拔刀,就听到徐世勣的声音传来:“主公。”
原来是自己人。
李密总算松了口气,徐世勣为人可靠,性情也本分,不会找麻烦闹事。
他来必然是有正事,因此连忙起身与徐世勣打招呼,徐世勣朝李密行了个礼,随后低声说道:“臣有些机密,要向魏公禀明,是以冒犯还请恕罪。”
“这叫什么话?
咱们是自己弟兄,想说话自然随时都可以,还用的着恕罪?”
李密知道自己白天得罪了徐世勣,也得罪了这一帮瓦岗将领,是以此时表现得格外宽宏以修补关系。
抢步上前,一把抓住徐世勣的手臂:“可惜手边没有好酒,否则定要痛饮一番。
咱们去寻咬金、叔宝他们。
好在咱们有的是肉,寻他们打打牙祭!”
徐世勣没动地方,而是正色道:“魏公,臣真有要紧的事情要讲。”
“何事?”
“如何破徐乐,胜玄甲骑,乃至破唐军得洛阳的计划。”
夜色之下,但见徐世勣眼神坚毅语气不急不躁但是字字铿锵,显得成竹在胸。
李密记得,上一次徐世勣以这种态度与自己说话,还是在瓦岗大战骁果军之前。
一夜长谈之后,骁果军便成了瓦岗的俘虏,难道这次还能旧事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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