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吹过嶙峋怪石,摇动参天古树。
树枝左右摇摆树叶沙沙作响,如同巨人在挥舞手臂施展威能。
这是一片位于山峦怀抱里的盆地,风吹在四周山壁上往来回旋呜咽有声如同鬼哭,加上四周倒伏的枯木残桩,俨然是个人间地狱模样。
便是白日里路过此地也会觉得周身发毛,至于夜晚更是无人敢在此行走,倘若误入其中,怕是光看四周景象,听着各种异响,便能把人吓得魂飞胆裂。
不过时下位于此地的几个乃是人中异数,他们非但不怕这等险恶环境,反倒是如鱼得水,地形越是险恶四周越是荒凉,他们就越是觉得自在。
林间点着一团篝火,几条大汉围着篝火团坐,但是彼此之间距离不等。
这几个人隐约可以分成两小团,同一团体之间距离很近,差不多是微一抬手便能碰到身旁人。
可是两个团体之间的距离则比较远,固然受篝火的范围限制,不至于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可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两个团体之间的距离,恰好在徒手攻击的范围之外。
众人围着篝火一语不发,全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着,似乎这呼啸山风中藏有神明送来的消息,能给他们以莫大启示。
忽然间,几声凄厉的枭啼声随风而至。
这几个人随之发出阵阵大笑,之前的沉静一扫而光,整个山谷的阴森恐怖气氛,也随着几人的笑声消散。
“宇文化及那小儿倒是听话,乖乖按着阿爷给他画好的路子走。
让他去哪里便去哪里,纵然亲儿子怕是也没这么孝顺。
似这等乖儿,老子倒是有些下不去手,你们说说看这可如何是好?”
说话的男子身材高大魁梧,其身影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一头巨熊般粗壮,说话的声音也是瓮声瓮气似乎能让整个山谷听到回音。
他话音刚落,距离其一臂之外,一个身形略矮体态也略嫌单薄的男子接话道:“你能不能把声音放低些。
虽说骁果军今非昔比,但总归是天下闻名的劲旅,行军布阵亦有章法。
这大队人马行军,斥候不知道要派多少,倘若被他门听到动静,咱们这番辛苦不是都白费了?”
那高大的汉子并不买账,反倒是嗓门变得更大:“阿爷做没本钱买卖的时候,你毛还没长全呢!才吃了几天绿林饭,就敢教训起你阿爷的不是来了?
俺从落生便是大嗓门,便是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
在绿林打滚这些年,不曾坏过事!难不成非得像你一样,生得像女人喉咙也像小娘才好?”
“程咬金你骂哪个?”
“骂的便是你罗士信!”
拳风激荡火焰摇曳,两人的拳头朝着对方的脸上猛击而去。
二人都是善于技击的豪杰,出手快如疾风势若奔雷,寻常人连他们的动作都看不清便已被打倒在地,此刻又是突然出手按说自然是百发百中。
可是预料中的厮打并没有发生,两人的拳还不曾落到对手身上,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出手之人本来坐在罗士信身旁,距离程咬金更远一些,从常理推断无从介入两人的争斗。
可是就在两人起身的刹那,这人便已经腾身而起,落到两人正中,舒展猿臂双掌齐出,手指紧扣之处正是两人脉门所在。
程、罗二人武艺高强勇力过人,可是脉门受制一身气力便施展不出。
再者出手之人亦是武艺高强的英豪,存心发力之下,这两人纵有手段也难以摆脱那如同火钳般有力的手掌。
两条大汉咬牙切齿拼命发力,中间那人却是不慌不忙将两人的手腕向下压,口内说道:“够了!都是自家兄弟,三两句话便要动手,这还有没有点手足情分?
也不怕让下面的儿郎看了笑话!都与我收手!”
程咬金已然是个壮汉,可是和这人相比却还是逊色几分。
论体魄此人不及程咬金粗壮,但是身材匀称有力,上身如同个倒三角一般,周身肌肉紧实,一看就知道乃是雄壮有力之人。
个子更是比程咬金高出整整一头,本就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他说话的声音其实也不大,但是能够及远,语气中自带威压,让人一听就心生忐忑不敢与其争锋。
程、罗交手之初,两个小团体的人目光大多盯着对方,防范对方以多欺少。
可是等到这人一出手,大家便没了这份戒备,精神也全都放在出手之人身上,都等着看他能否压服两方避免一场厮斗。
听来人这般说,程咬金这边的一条汉子也接口道:“秦大郎都开口了,程大还不收手?
非要吃些苦头才肯罢休?
我有话说话,若是秦大捶你,怕是没人为你帮拳!撤手!”
“撤手!”
有这人带头,立刻便有几个汉子随之呼喝。
程咬金对于这解斗的汉子也极为尊敬,本就不敢与他打斗,再听自己这边人如此说,连忙道:“借俺两个胆子也不敢和秦大厮打,那不是找不痛快?
撤手!俺这就撤手!”
说话间程咬金已经不敢再用力,随之也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道也在逐渐减弱,手臂终于从秦大的掌握中脱出。
对面的罗士信也是一般情形,差不多与程咬金同时脱离束缚,随后两人各自倒退一步,生怕对方趁机暗算。
那大汉朝两人各自瞪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像顽童一般做耍!你们可别把宇文化及小看了,他虽然不知兵,但是身旁有不少文武辅佐,这些人可不是等闲之辈。
再说宇文承基乃世之虎将,某在武艺上素来不肯服人,可是也得承认,单打独斗多半不是他对手。
你们若是有力无处使,便等着和承基较量。
谁若是能胜过马上承基,秦琼第一个敬他,今后不管他如何行事,秦某都不敢多说半句!怎样?
你们两个谁要讨这个令去敌承基?
这道军令某帮你向魏公讨取!”
说话之人名唤秦琼,乃是瓦岗军中顶尖的人物。
他和罗士信一样,都是大隋官军出身。
昔日其曾为来护儿部下,来护儿知其骁勇不以下属对待,而是以养士之道对待,乃至秦琼母丧时来护儿也曾亲往吊唁,对待秦琼如何重视可见一斑。
后秦琼追随大隋名将张须陀平定叛军,因其武勇过人屡建奇功。
但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杨家江山已经不是二三名将勇士可以维持。
眼看局势一日不如一日,张须陀亦为瓦岗军所败,秦琼、罗士信等人最终选择另投明主,带领部曲归降瓦岗主翟让。
秦琼为人极为豪爽,轻财好义喜好交友,只要向他张口,不管何等为难之事,秦琼都会鼎力相助。
这等性情本来就和瓦岗军这些绿林好汉投契,加上他的武艺高强骁勇善战,很快就和瓦岗众将打成一片,病虎秦琼的名号也逐渐传开。
篝火旁这几位都是瓦岗军中顶尖的斗将,对于彼此手段心里有数。
以武艺论,除了降将裴行俨之外,怕是没谁能稳胜秦琼,最多也就是个伯仲之间。
大家都是武将,心思性情相差不多,自古以来武无第二,有几个武人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他人?
就算心里知道不敌,嘴上还得逞强两句。
像秦琼这种直接承认不如人的情况只有一种,就是双方武艺相差悬殊,从心里就知道无从较量,才会这么痛快的承认不敌。
连秦琼都自认不敌,自己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
他这话的用意,自然是提醒众人不要太过大意小看了对手。
自从李密加入瓦岗之后,瓦岗军顺风顺水如日中天,麾下众将也难免有些骄纵,乃至于把精锐甲天下的骁果军都看成了肥羊牛子。
秦琼这番敲打用意自然是好,不过瓦岗军本就是绿林起家,讲究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外加快意恩仇,并不是讲道理规矩。
试问又有哪个讲道理的会去当强盗?
如果说这番话的不是秦琼而是旁人,这时候早就有人跳起来开骂,甚至挥拳打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到底秦琼能够压服众人,靠的还是自家武艺和名望,他的名望大,自然说什么都对,旁人不敢开口反驳。
只是这些人平素横行惯了,如今被秦琼说得哑口无言,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
大家低头不语,气氛很有些尴尬。
秦琼总归是武夫,他能够凭着一腔豪勇压服众人已属不易,让他如何舒缓气氛便非所长。
就在这当口,却听黑暗中有人说道:“秦大这话说得好!自古来骄兵必败,咱们可不能犯这个糊涂,更不能败在宇文化及那狗东西手里。
他可是有名的不知兵,若是咱们败在他手,今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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