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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转头,看到气息不稳的外孙女,面色稍有柔和:“我在这住了好几年,哪个病人像我这样的,每天都跟烧钱似的,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你们还缴不缴费啦?要不缴,也别挡着道。”后面排队的人催促。
宋倾城说了句不好意思,拿起窗口前老人家的病历卡跟现金,把人带到边上:“您要是真知道自己的身体,就不该擅作主张来办出院手续,如果我今天没过来,您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
说着,她松开老人家的手:“先回病房。”
话音刚落,人已经转身先走。
老人家年纪是大,但脑子还不糊涂,知道外孙女不高兴了,无奈的叹息,那边快走远的人又折回来,搀住她的手臂:“走。”
回到病房,祖孙俩仍然不说话。
宋倾城拿起淘箩,拐进洗手间拾掇自己买来的冬枣。
等她再出来,病房里只有外婆一人,隔壁病床的被护士喊去做检查。
“护工阿姨怎么不在?”宋倾城打破沉默。
老人却说:“是我让她不用来了。”
这时,宋倾城才发现,老人家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虽然精神看着还不错,人也收拾的很干净,却比上回她来的时候瘦了不少。
宋倾城心里不好受,因为自己的疏忽:“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不在电话里跟她说?
“也就前几天。她在这里,也就嗑嗑瓜子陪我说说话,晚上睡得比我熟,有时候半夜转凉,我还得起来给她盖毯子,照顾我两年,她自己说的,胖了整整十九斤。”外婆叹了口气:“我手脚也不是不利索,没必要每天花两百多块雇这么个人。”
老人家是知识分子出身,宋倾城从没见过她这样不留情面的批人。
想来,应该是跟护工之间有了龃龉。
“既然不好就换吧,我等会儿去看看,有没有其它好点的。”宋倾城不放心让外婆一个人在医院待着,自己又不能每天过来:“就当陪您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老人坐在床边,过了会儿才说:“我昨天傍晚,往你叔叔家打了个电话。”
宋倾城正收拾床头柜,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又听到外婆平静的声音:“保姆说你叔叔受伤,一家人在医院还没回来。”
说着,老人家抬头,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她告诉我,你拿水果刀割伤了你叔叔的孩子。”
宋倾城拨了拨耳边发丝,扭回头:“她说,您就信啊?”
“我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品性我知道。”
老人摇摇头。
尔后,又看着外孙女:“保姆还说,你早就已经不住在陆家。”
宋倾城不知道陆家保姆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随机应道:“我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之前跟您说过的,暑假要兼职,有时候下班太晚,不想打扰叔叔他们休息。”
“应该要开学了吧?”外婆问她。
宋倾城嗯了一声,用纸巾擦拭冬枣上的水渍:“过些日子我可能没法来看您,趁今天跟您报备一下。”
她低头说着话,又抽空把发丝勾到耳后,一颗颗仔细擦着冬枣,眼睫毛轻轻翕动,皮肤莹白,鼻梁秀挺,朱唇榴齿。
老人家注视着她,忽然说:“上回你来医院,走的时候,怎么回去的?”
“……”
上回,就是郁庭川来接她的那回。
宋倾城用纸巾裹着冬枣没擦,外婆又道:“那天,护工在窗边看到,你上了个男人的车,那车瞧着很好,车里的男人,她说不是你叔叔。”
那护工嘴碎八卦,也因为如此,老人才辞退了对方。
外婆已经兀自往下说:“我跟你外公一辈子教书育人,算不上桃李满天下,也对得起这份职业,但是你外公,直到过世还在耿耿于怀,说他唯一没教好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当初不该纵着她去学跳舞学唱歌,你外公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却因为这个女儿,后半生都活在旁人的指指点点里。”
宋倾城听了,没有作声。
“那时候学校整顿,你外公从教导主任被调去管后勤,也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后来你妈在陆家过得不好,他上门给你妈讨说法,在去的路上他就跟我说,别的事他可以不计较,但自己的孩子,必须得好好护着,虽然咱们家世不如人,但不能自己先把骨气都作没了。”
说着,老人外婆幽幽的叹了口气:“后来你妈那样,你外公每天连话都不愿再多说,他失望的,不是你妈让他没面子,而是觉得,自己家教不严,枉为人师。”
二十几年以来,这是外婆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起她的母亲。
手里,冬枣早被擦干净。
宋倾城却没抬头看老人一眼,耳畔又响起老人语重心长的话语:“外婆没想你多有出息,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外婆知道,是自己这把老骨头拖累了你……”
“您没有拖累我,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宋倾城出声打断。
话落,她已经站起来,把冬枣往柜子上一放。
“病房里没有热水,我去打一壶。”
外婆没说话,也没有反对。
宋倾城拿起地上的水壶,离开病房。
走进开水间,想着老人家那些提点的话,还有老人站在缴费窗口前的那一幕,她的眼周泛红,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口袋里,手机有短信进来。
宋倾城拿出来才发现,除了10086刚发来的,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不等她看短信,屏幕切换到通话界面。
紧跟着铃声骤响。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宋倾城吁出一口浊气,又吸了吸鼻子,确定没异样才接起电话,手机贴在耳边,她没有急着说话,那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刚才为什么关机?”
“……”
宋倾城想起打给沈彻的那个不了了之的电话,可能是盛茂顶层信号不行,现在听电话那头这么问,继而记起他早上临走前的交代。
“怎么不回答。”他的口吻,就像在训导下属。
宋倾城依旧没吭声。
那边道:“不是让你在家等我电话。”
“干嘛?”惜字如金。
郁庭川顿了顿,在那头问:“声音怎么回事?”
“……没事。”
“在哪儿,过去接你。”
宋倾城听着他不容人回绝的语调,想起郁林江的那些话,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又想带我去哄骗你那些日本客户?”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再开腔,他的语气有所缓和:“现在在哪儿?”
宋倾城不想回答。
郁庭川道:“说话。”
“无话可说。”宋倾城的声音很低。
“……”
这下,轮到那边沉默。
过去几秒,郁庭川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是没老就已经成精。
宋倾城正腹诽,听筒里突然传来忙音,把手机拿到跟前,发现通话已经结束。
瞧见那条未读短信,点开,只有简单几个字:“开机回电。”
看着这四个字,莫名的,眼眶又有些酸涩难挡。
当电话再打进来,她没有再接。
拎着热水瓶从开水间出来,宋倾城没直接回病房,而是去了住院部的顶楼,天台上,挂满了医院的白色床单被套,她随便找了处干净的地儿坐下来,看着映红了半边天的晚霞,浮躁恍惚的心境却没有丝毫的缓和。
不知过去多久,手机又响。
看到是外婆打来的,以为老人家担心了,宋倾城没再耽搁,拎着热水壶站起来,边接电话边走去门那边:“外婆,我马上就回去。”
老人家说:“还在外面?那买点茶叶回来,你同学的叔叔来了。”
……
站在电梯里,宋倾城的心跳还很快。
等她推开病房的门,还没进去就看见那人坐在椅子上,好像在跟外婆说话,可能因为天热,西装被他搭在椅背上,衬衫西裤,背影异常的挺括。
“回来了?”外婆先看到她。
紧跟着,郁庭川也回头瞧过来,男人的眼神深到不见底,让人对上心悸。
“怎么傻站在门口?还不进来给人泡茶。”外婆嘴里说着埋汰的话,脸上却一派慈爱,又对郁庭川抱歉的道:“这孩子平时看着机灵,偶尔也有转不过弯的时候。”
宋倾城刚走到床柜前,听见身后是他的声音。“无碍。”
柜子里有纸杯,宋倾城拿出来两个,去洗手间用水冲了冲,站在盥洗台前,她有注意外面的动静,等她洗好杯子出来,外婆正在跟郁庭川说:“都道四世同堂,我们家就这根独苗了,又喜欢把话都闷在肚子里,有个什么事也不肯说出来跟人商量……”
说着,老人看向自家外孙女,目光和蔼:“上回是郁先生来医院接的你,刚刚我问你你怎么不说实话?要不是郁先生方才说起来,我还一直以为……你去同学家做客,外婆又不会不答应。”
宋倾城听了这话,下意识去看坐在病床前的那人。
结果,恰巧和他的视线对上。
郁庭川也正在看她,不同于她回避的眼神,他就那样直勾勾的望过来,完全没有忌讳外婆可能看出点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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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手机,有时候打不进电话,收不到短信……据说已经是公认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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