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耳光,瞬间定了她的罪。
许蔓一只手捂着脸,她坐在地上不敢吭声。
霍云庭握着苏瑾年手臂的那只手慢慢地松开了,看着许蔓失魂落魄的样子,巨大的震惊之后,唇畔忍不住泛上一丝冷笑。
他这比自己大不了十岁的后妈呀,弄了半天是个破鞋。
老霍玩女人玩了一辈子,临到头,被一个女人给玩了一场,这出戏,可真够精彩的。
“谁让你打我妈的!”霍明珠不知什么时候从车上跑了下来,扯着霍东城的大腿拳打脚踢。
“滚开!”霍东城一脚将她踹开,甩手直接走了。
霍明珠好半天才觉得疼,哇一声大哭起来,被边上嘴角流血的许蔓流着泪抱在了怀里。
母女两个瑟瑟发抖。
霍东城一般不发脾气,可他动怒的样子实在可怕,许蔓和霍明珠曾经都见识过,眼下见他甩手而去,她们顿时被巨大的恐慌席卷了。
“少爷,这?”边上保镖小心翼翼地问着霍云庭。
霍云庭看一眼苏瑾年,不再理会,只朝保镖说:“扶小妈和明珠去后面车上,先回家。”
影视城时常有狗仔出没,不宜久留。
“是。”
霍云庭抬步去坐前面一辆车。
霍明珠看着他的背影,更慌了,摇着许蔓问:“怎么回事啊,妈!这是怎么回事?爸爸和哥哥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明珠。”许蔓泪水涟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太、小姐,先上车吧,霍爷等着呢。”边上,保镖又道。
许蔓深吸一口气,不敢回头看,领着霍明珠坐了后面一辆车,很快,两辆车一起离开了。
周围顿时又安静了。
路灯突然亮起,光芒刺眼极了。
苏瑾年看着脚下一方地砖,神思游离。
恍惚听见陶夭的声音。
“在干嘛?”
“刚吃完饭回来,准备洗澡呢。”
“哦,是不是又和哪个女孩?”
“哪能呀。余婧叫我去,我都没和她一起。嘿嘿,有没有很想奖励我?”
“嗯。很想你。”
“我也是,我每天都想你。”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还得几天呢,其实我现在就想飞回来。”
“那你飞吧。”
“啊?我们家夭夭都会开玩笑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哈哈。”
“快去洗澡吧。”
“恩恩,等会给你打电话。”
“好。”
她当时在哪?
心里肯定很害怕吧?
因为霍东城那样一个威胁只身赴约,为什么啊?
她以为他爸妈都只是普通的老师,她觉得霍东城对付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她一无所有,却想着保护他。
苏瑾年脚步动了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流着泪的脸上渐渐地没了表情。
他想起了赵子明。
赵子明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两张照片我肯定曝光了,陶夭这姑娘为上位不择手段啊,节哀吧。”
他想起了自己。
他问余婧:“女孩子会在什么情况下突然变得温柔可心起来?”
余婧笑了:“你说陶夭?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他又想起陶夭。
她问:“你相信我吗?”
她一字一顿:“你刚才说相信我。”
她用罕见的哀求语气说:“我是不是清白,你很快就能验证了。就这一次好吗?你相信我,别问了。以后什么都不会瞒着你。”
她说她在乎他,说她以后慢慢改……
他很生气。
他记得当时自己烦闷嫉妒失控的情绪,他对她说:“我今天真的好累。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吧。”
回忆,戛然而止了。
晚风吹来,他的脸上泛起一层层凉意。
霍东城是禽兽。
五十多岁,妄图染指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
那他呢?
他是什么?
霍东城是她厌恶冷待的人,他想欺侮她,可他并不知道陶夭的身份。
他不一样啊。
他是在她心里重若生命的人。
他是她男朋友,应该爱她护她的那个人。
他却一直在凌迟她的心。
苏瑾年……
你,是刽子手吗?
你亲手杀死了你深深爱着的那个姑娘。
“十块,那边刷卡。”
他恍惚间又看到影视大学饭堂里声音冷淡的那个姑娘,她戴着一次性口罩,漆黑的眼睛隔着玻璃瞟他一眼,那一瞬间,他连魂都跟她跑了。
主动追她的。
想娶她,一生一世和她在一起。
那是他的夭夭。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了……
苏瑾年伸手在口袋里摸烟盒,抖抖索索半天,烟盒没摸到,却将手机拿了出来。
刚好有个来电。
他接通附在耳边,听见那边苏乐笑着问:“哥你人在哪呢?车子已经保养好了,我现在过来接你?”
“影视城。”苏瑾年抬眼看着马路对面闪烁的霓虹,面无表情,声音空洞:“双休日KTV对面。”
“知道了,我很快过来。”苏乐挂了电话。
苏瑾年低头,手机屏幕上闪出背景图,是他最满意的一张海报。
眉目风流含笑,面容干净俊秀。
他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那个人。
——
影视城,酒店餐厅。
耿宁抬眸看一眼对面坐着吃饭的陶夭,叹口气,放下筷子问:“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啊?”
陶夭没抬头:“嗯。”
“不告诉程董吗?”耿宁看着她脸上那道边缘泛红的划痕,紧拧着眉头问,“脸都伤了,程董看了不得心疼啊?要我说这小孩心思也够歹毒的,幸好你化了浓妆粉底厚。”
陶夭抿了抿唇角,没吭声。
耿宁又仔细端详了一眼划痕上端,更郁闷说:“一开始看见血差点吓死我,以为你要毁容了。”
霍明珠手上戴着戒指,划痕最上端勾破了一点皮,让人看一眼就来气。
耿宁连饭也吃不下,唉声叹气。
他一直觉得陶夭很有忍性,可再能忍,那也没有鸵鸟成这样的。
哦,人家扇你一巴掌,你还给人家鞠一躬?
有毛病吧。
他抿紧唇掏出手机,心里一口气半天还是咽不下去,想要起身去给程牧那边打电话。
“你干嘛啊,坐下。”陶夭突然抬头喊住了他。
耿宁看她一眼:“你现在是有靠山的人了。”
“你不想再当我经纪人了你就打。”陶夭目光落在他手机上,半晌,说了一句能让他毫无反驳余地的话。
耿宁:“……”
这姑娘越来越牛逼了啊!
他握着手机看她半晌,坐回到位子上,点点头道:“行,服气你了,我不打行了吧?祖宗。”
“吃饭吧,一会凉了。”
耿宁:“……”
他低头先喝了一口茶水,彻底收心了,刚低头,却觉得边上一道沉重的阴影投了下来。
耿宁一抬眸,对上程牧阴沉冷漠的脸。
“程董。”他连忙站起身,问候。
程牧看着他,拧眉问:“你这经纪人是摆设吗?”
耿宁:“……”
他噎了一下没法答话,程牧好像也没指望他答话,他视线偏转,一只手挑起了陶夭的下巴,端详她脸蛋上那道伤。
陶夭将口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面色冷淡地错开他的手。
耿宁:“……”
这一天长的见识太多,他有点消化不了。
敢情,这两人平时就这么相处啊?
啧,程董也是倒霉悲催了,遇上这么一个油盐不进、迟钝又冷淡的主,可怜诶。
正主来了,耿宁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
他连饭也不吃了,去了其他桌。
陶夭还在吃。
程牧坐在她对面,眼看着她将自己碗碟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从头到尾都没显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饱了?”他语气莫测地问了一句。
陶夭看他一眼:“嗯。”
程牧二话没说,起身握住了她手腕,直接将人往电梯方向拽着走。
陶夭蹙着眉开口问:“你带我去哪?”
“当然是霍家。”
“我不去。”陶夭凑近去掰扯他手腕。
程牧更紧地握住,看着她说:“由不得你。”
陶夭:“……”
他愣神间就被程牧扯进了电梯里,电梯边上站着的几个人看着他脸色不善愣是没上,不仅没上,还往边上退了两步。
程牧直接按了一层。
叮一声,陶夭又被他握着手腕带出了电梯。
心烦意乱。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烦过,跟着出了旋转门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去甩他的手,恼怒道:“我说了不去啊。”
不想看见霍明珠,不想看见霍东城,更不想看见许蔓。
那一家人,她都不想再见一面。
程牧停下步子蹙眉看着她,半晌,语气不悦问:“你在别扭什么?平时闹起来不挺能的吗?屁大个孩子都能把你欺负了?”
“这件事不用你管。”
程牧哼笑:“你这驴脾气到底跟了谁?”
陶夭转身又往酒店里面走。
程牧上前一步,直接将她扛了起来。
陶夭啊一声,晕眩感让她一把攀住了程牧的脖子,气急败坏喊:“你干嘛啊,你放我下来。”
“闭嘴,到了地方再撒泼。”程牧声音冷冷地说完,大步流星地到了车边,将她塞进后排,砰一声拉上车门,道:“走了。”
徐东:“……”
他抬眸朝车窗外瞥了一眼。
八点多,天已经黑了,酒店外面正好没有几个人。
徐东叹口气,发动了车子。
陶夭在后排坐直了身子,看着程牧冷硬的侧脸,只觉得气郁难平。
程牧脱了自己大衣扔在一边,语调缓和一些,淡淡说:“以后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你当我是个摆设吗?”
他声音并不温柔,里面的意思却让陶夭沉默了一下。
要不是因为关心她,他何必大晚上跑过来?
陶夭心里的怨怒渐渐地平息了许多,抿着唇去看窗外的景物,半晌,声音低低说:“一巴掌而已。”
她这十多年,挨的巴掌还少吗?
程牧定睛看着她,拉过她一只手握在手中,冷笑:“那你就记着,今天往后,没人能在你脸上挥巴掌。”
他手掌大而干燥,包裹着她的手,暖而有力,让她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陶夭神色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说:“你别对我这么好。”
程牧一愣,半晌,突然手腕一抬扯着她坐到了他腿上,薄唇在她耳边轻轻摩挲,低声问:“怎么,晓得有男人的好处了?”
徐东还在前面开车呢。
陶夭不自在地躲着他的唇,垂下头去。
程牧抱着她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抬手摸她脸,又问:“疼吗?”
“不怎么疼。”
程牧手臂微微收紧,没说话了。
——
九点半,车子到了霍宅。
程牧牵着陶夭刚下车,便有高大健壮的男人快步迎了出来,礼貌地笑着问:“程先生,您来了。”
程牧抬眼皮看他一眼:“阿川?”
“是。”男人不动声色地瞥了陶夭一眼,更礼貌道,“知道您可能会过来,里面正等着呢。”
程牧点点头:“带路。”
“这边请。”男人躬身后退了半步,领着两人往里走。
霍家宅子建成已久,布置格局都有浓重的传统风韵,前院很大,隔几米设置路灯,纵然在夜里,也显得宽敞明亮。
程牧和陶夭走了几分钟,远远地,发现庭院里跪着一个人。
陶夭脚步慢了一些,突然又后悔,扯了扯程牧的袖子,低声说:“算了,回去吧。”
跪着的那个人是许蔓。
她从来没想过,她趾高气昂的这个妈,也有这么狼狈的样子。
程牧握紧她手腕,低语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话落,他扯着她大跨步往大厅里走。
陶夭从许蔓边上走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撞上她失魂落魄的目光,抿着唇收了视线。
霍东城在搞哪一出?
因为许蔓管教不严,用了家法?
罚跪?
“你让我妈起来啊,你为什么不要她了!外面那么冷,你让我妈起来啊,行不行啊!”她正出神,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哭求声。
“爷,程先生和陶小姐来了。”阿川恭敬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陶夭一抬眸,看到霍东城一脸不耐烦地将霍明珠推搡过来,他压抑着怒气说:“先给你姐姐道歉。”
陶夭对上满脸泪痕的一张脸。
霍明珠眸光如火地瞪着她,猛地喊:“我不!”
她恨恨地看了陶夭一眼,朝着霍东城大声喊:“就因为她是不是?你因为她不要妈妈了!我那会都听见了!你禽兽不如,你连你女儿都要……”
“啪!”霍东城黑着脸甩了她一巴掌。
霍明珠扯着他尖叫:“你打我?”
“再大喊大叫,我连你一块赶出去,滚!”霍东城一把将她挥开,朝边上的男人道,“关房间里去。”
“我不要!”霍明珠在男人怀里拳打脚踢。
霍东城目光阴沉地看着她,正想说话,余光瞧见霍云庭快步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文件袋。
霍云庭站到了霍明珠跟前,不等她说话,拔了她两根头发。
“哥,你干什么啊!”霍明珠看着他委屈地喊。
霍云庭没说话,朝阿川使了一个眼色,带着些不耐烦说:“带小姐回房去,没事别下来。”
霍明珠还想大喊,被捂着嘴抱走了。
进门后这一幕太混乱,程牧领着陶夭坐到沙发上之后,一直没说话。
拔头发?
这父子俩在演哪一出?
他抬眸看向霍东城,勾着唇问:“城叔,我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霍东城一愣:“你不知道?”
程牧笑起来:“有什么是我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吗?”
霍东城的目光落在了陶夭身上。
这两人一来,他还以为程牧知道了陶夭的身世,弄了半天,陶夭现在还瞒着他?
程牧看着他脸色,半晌,若有所思地看着陶夭,笑问:“您别是告诉我,您意外发现这丫头是您亲生女儿?”
霍东城看向陶夭的目光里含着一丝复杂的惭愧。
程牧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他原本想着带陶夭来讨一个说话,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眼下回想起来,进门后就有些不对。
许蔓跪在院子里。
霍明珠大喊大叫疯疯癫癫。
霍云庭神色略凝重。
他刚才拔头发,是想要给霍明珠做……亲子鉴定?
霍东城看着他拧眉,突然有些古怪地笑了一下,他看着陶夭,慢慢道:“这丫头是许蔓的女儿。”
陶夭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眸光,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神色呆愣起来。
霍家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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