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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澜当然不能跟着一群大男人去听曲儿了,其实陆离等人也同样不能去。东陵禁止朝廷官员狎妓,当然也有人表示只是去听个曲儿喝杯酒什么的,并没有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也是看那些御史言官怎么看,言官们觉得你没有狎妓自然也就罢了,若是言官看你不顺眼,你就是在花街边上站一会儿也能参你一本。这样一大群青年才俊一起去逛青楼简直是找死。
不过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不能到青楼里狎妓,那么将歌伎请回家里来助兴总没问题吧?
莫涵所谓的请他们听曲也绝对不是真的去倚红阁听曲,而是去百里胤的家中。不过即使如此,谢安澜也很识趣的没有去。
告别了百里胤一群人,谢安澜悠悠然的抱着西西回家去了。留下一群青年才俊看着谢安澜很是潇洒离去的背影赞叹不已。陆夫人不仅容貌绝代,这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啊。刚才分明听到莫文华那个大嘴巴说他们要去听曲儿,竟然也丝毫没有不悦的意思。甚至连叮嘱陆大人一句早些回去都没有,如此大度的女子方才为闺中典范啊。
陆离只瞥了众人一眼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对于众人的羡慕嫉妒十分淡定从容。
只能说,无知者才能无畏。
京城的另一边,苏府里听到下人的禀告苏梦寒坐在桌边愣了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苏远见状,有些担忧的道:“公子不想见他么?属下这就去让他离开。”或者让他永远也不要离开。
苏梦寒摆摆手道:“无妨,让他进来。苏远,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苏远摇头,“属下哪里能猜测柳浮云的心思,不过想来是这两天咱们和穆公子在京城里动作太大,引起了他的注意罢了。”
苏梦寒呵呵一笑,抬手轻抚了一下眉梢道:“真是没想到,这柳家还当真有不怕死的人啊。”虽然语中带笑,但是眼底酝酿的寒意却硬生生将那几分笑意冻得阴寒刺骨。
柳浮云是独自一人进来的,并没有带着随身的侍从。如今的苏府是高阳郡王所赠,苏梦寒住着倒也心安理得。怀德郡王叛变之后,高阳郡王想来是吓得不轻,这些日子也没有招苏梦寒前去说话,苏梦寒更觉得悠然自在了。
柳浮云漫步在花园中,远处传来铮铮的琴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实在是这声音有些太难听了,苏梦寒早年有琴圣之称,难不成久病之后疏于联系,竟然连曲调都弹不出来了?
“是苏会首?”柳浮云侧首问身后跟着的苏府下人。
“正是公子。”下人似乎一点儿不觉得自家公子的琴声羞于见人,十分淡定地道。
柳浮云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池塘边的一块白石上,苏梦寒一身白衣正坐在石头上专心的抚琴。
听到脚步声,苏梦寒的琴音停了下来,微微侧首道:“柳浮云?”
“苏会首。”
其实这并不是他们在京城第一次见到对方,但是两人却着实是陌生的很。不仅是陌生,还是因为彼此间谁也无法忽视的恩怨。
苏梦寒轻笑一声,“浮云公子好胆识。”
柳浮云还未及搭话,就见前方白影一闪,几道劲风迎面而来。柳浮云连忙侧首避开,却还是被一缕劲风削去了一缕扬起的发丝。柳浮云来不及多想,因为苏梦寒已经到了他跟前。苏梦寒虽然平时看着病弱的仿佛弱不禁风,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就会让人知道觉得他弱不禁风那绝对都是错觉。因为他的招式凌厉狠辣的连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老将都要自愧不如。
柳浮云的武功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算得上是不错的,但是跟苏梦寒比起来却几乎没什么可比性。所以即便是知道苏梦寒不可能要了他的命,柳浮云也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击退了四五步,柳浮云刷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苏梦寒是不会杀了他,但是却没说不会打残了他。
苏梦寒微微挑眉,随手将手中的素琴往不远处的石头上一送。广袖一挥夹在这劲风犹如刀锋一般的扫向柳浮云,柳浮云提剑便挡,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二三十招。柳浮云却已经被逼着后退了七八步院。
眼见苏梦寒越逼越紧,柳浮云一咬牙抬手撤开了软剑,肩膀迎上了苏梦寒回来的手掌。苏梦寒脸色一变,冷哼一首飞快地收回了挥出去的手,一挥袖柳浮云被扫出去四五丈远才看看停住了脚步单膝跌倒在地上。柳浮云一只手按着胸口,慢慢站了起来道:“多谢苏会首手下留情。”
苏梦寒一连串的闷咳之后,方才冷笑道:“柳十三,你当真是柳家的人?本公子倒是没见过柳家有如此狠辣的人。”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对自己狠才算是真的狠。柳浮云之前在古塘的伤根本没有痊愈,若是方才那一掌真的拍实了,柳浮云至少一条胳膊以后是别想动了。
柳浮云淡然一笑,道:“在下不是苏会首的对手,何必多费手脚?”
苏梦寒微微挑眉,冷然道:“这么说,你是来送死的?”
柳浮云慢慢摇头,“苏会首若想要柳浮云的命,方才又何必停手。”
苏梦寒俊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意,只是眼神依然冰冷,“你说的不错,柳浮云,我实在是不想杀你。我想当着你的面,将柳家的人杀得一干二净。然后我想看看,浮云公子会变成什么样子?”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苏梦寒转身扶着身后石头慢慢坐了回去。
柳浮云看着眼前咳嗽的仿佛全身都在颤抖的人,如此消瘦虚弱,仿佛随便一个小孩子拿着刀子都能在现在要了他的命一般。但是柳浮云知道,这绝对是错觉。若是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迎接他的只怕就是最狠辣的杀招。
柳浮云少年时是见过苏梦寒,商家商羽公子,上雍琴圣。白衣少年,风流倜傥,打马京郊,引得京城闺中女子纷纷颜面羞红了脸。而如今,世人认识的却只是一个身体孱弱,苍白消瘦的流云会首。
苏梦寒漫不经心的抱着琴坐在一边,轻抹慢捻,一边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柳浮云道:“何不换一把琴?”
其实并不是苏梦寒的琴艺退步了,而是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残琴,即便是最高明的琴师来也不可能奏出完美的乐曲。
苏梦寒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浮云道:“在下的琴艺,是家姐启蒙的。当年我从外面赶回京城,便只从商家找到了这一方家姐为入宫前用过的残琴。可惜,怎么修也修不好,那便罢了。”
对上苏梦寒笑吟吟的神色,柳浮云却觉得心中一片寒冷。
他想要问,要怎样补偿他才愿意化解这份仇恨。但是这种话其实完全不用问,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如果有人害死了他的家人,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选择原谅的。
柳浮云神闭上了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平静。
“既然苏会首暂时不打算对在下出手,可否谈谈正事?”柳浮云问道。
苏梦寒挑眉,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柳浮云问道:“苏会首和穆公子想要对付谁?”
“嗯?”苏梦寒淡笑道:“自然是对付柳家了。这整个京城,除了柳家谁还同时得罪过流云会和穆家呢。”
“不是。”柳浮云淡然道。
苏梦寒道:“既然浮云公子认为不是,又何必走这一趟?”
柳浮云道:“两位主要想要对付的应当不是柳家。”
苏梦寒不置可否的看着柳浮云,柳浮云垂眸思索了片刻道:“比起柳家,苏会首应当更恨那幕后之人罢?当年导致姑母小产的人。”
苏梦寒淡淡道:“柳公子是否觉得这样说,苏某就会忘了与柳家的恩怨?”
柳浮云道:“柳家做得事情,自有柳家承担。柳家未曾做过的事情,柳浮云也不会认。苏会首心中清楚,当年我姑母也并非平白无故就诬陷商妃娘娘谋害皇嗣,而是有人陷害商妃,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商妃娘娘。我姑母确实请求陛下将商家满门抄斩,但是…陛下尚未答应,商大人就已经抱病身亡。最后,陛下也并未真的答应姑母的请求。”
苏梦寒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冷声道:“但是家姐和我那小外甥,确实不在了。”
“……”柳浮云无言以对,后来已经查清楚了商妃是被人陷害的,但是当时的姑母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不相信调查的结果。坚持要陛下赐死商妃和小皇子,虽然不知道商妃是怎么将小皇子送出宫的。但是送出宫去的小皇子却还是在半年前……
柳浮云突然抬眼看向苏梦寒,“小皇子…当真不在了么?”
苏梦寒微微眯眼,“你是什么意思?”
柳浮云摇头道:“没什么,在下只是觉得…现在回想起来,苏会首当时的反应似乎比预料中小了一些。”
苏梦寒冷声一声道:“原来浮云公子是嫌弃苏某下手不够利落。”饶有兴致的扫了一眼柳浮云垂在身侧的右手道:“确实是不太利落,苏某原本是想要将浮云公子的人头送给贵妃娘娘瞧瞧呢。这也没什么,虽然浮云公子的人头没有送上,但是柳三公子的人头不知道贵妃娘娘看过没有?”
柳浮云似乎并不意外,“三嫂的事情,果然是你在幕后指使的。”
苏梦寒淡笑不语,柳浮云沉声道:“三嫂并未得罪过苏会首。”
苏梦寒冷笑道:“柳十三,你以为…朔阳郡主是被我逼迫的么?”
柳浮云沉默不语,苏梦寒叹息道:“浮云公子好像搞错了,当初翠华楼的事情,是朔阳郡主提议的。苏某所做的,不过是帮她引开身边的人,让她能够顺利实行计划而已。你知道朔阳郡主跟我说什么吗?”
“她说,被迫下嫁柳家是她永世都无法洗刷的耻辱,只有用鲜血,你们柳家的或者她自己的。她本想找个机会毒死你们柳家这些人,能杀几个算几个,但是想到后来,她觉得去谋杀你们是脏了她的手。她要用自己的命,诅咒你们柳家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浮云公子,你们柳家人到底做了什么?将堂堂郡主逼到如此地步。朔阳郡主满心痛苦煎熬的时候,你在哪儿呢?”苏梦寒声音悠远而平静地道。
柳三到底做了什么,柳浮云当然不会完全不知道,都在一个宅子里住着风言风语总是会传到耳朵里的。但是柳三是他的兄长,做弟弟的绝对没有资格管兄长院子里的事情的。即使是偶尔劝三哥几句,也只会被当场别有用心或者多管闲事。朔阳郡主自杀的时候他就在当场,直到现在也还清楚的记得朔阳郡主临死前怨毒的眼神。每当记起那个眼神,柳浮云即便是不愿也不得不在心中承认,柳家确实是作恶多端。
见他不说话,苏梦寒偏着头打量着他道:“浮云公子,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柳浮云道:“柳家和商家的恩怨,苏会首若是不想现在解决,那么不妨先行搁置。总有一天,会有结果的。”
苏梦寒看了他半晌,终于点头道:“柳浮云,你果然是柳家最有意思的人了,真是可惜了。既然如此,请坐。”
所谓请坐,也只是池塘边空着的石头罢了。
柳浮云倒也不在意,只是道:“苏会首和穆公子不会突然动手,那么…苏会首是已经知道了幕后之人的身份了?”
苏梦寒含笑摇头,道:“这次浮云公子好像猜错了,我与穆翎联手,不过是打算趁火打劫捞一笔而已。穆翎打算离开京城,而我恰好对京城很感兴趣。他需要钱东山再起,我也需要钱跟他置换一些京城的产业。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们想要对付谁的话,不如去问陆少雍吧。”
“陆大人?”柳浮云蹙眉。
苏梦寒道:“不错,陆少雍的夫人刚刚在宫里险些被人毒死,他很生气却无法找到确切的凶手。只好大面积的连坐了,那些被无辜波及的,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柳浮云蹙眉,谢安澜在宫中险些被下毒的事情他也派人去查过,就更当年和这一次姑母一样,看似线索不说,实则都是幌子。当年的线索指向了商妃,而这一次却是指向了皇后。
柳浮云怀疑过东方靖和高阳郡王,但是却又有些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势力。高阳郡王暂且不说,六年前,东方靖也不过才将近弱冠。当真能够筹划如此周密的让人追查不到丝毫线索的计划?
见他丝毫陷入了苦思,苏梦寒倒是不介意与他共享一些消息。道:“六年前的事情,浮云公子有空倒是可以查查东方靖。”
“理王六年前才……”
苏梦寒冷笑道:“陆少雍到现在还未及弱冠。”
柳浮云摇头直接否定了东方靖又如陆离一般的智谋,苏梦寒道:“六年前理王确实是还年轻,但是…他身边的人难道跟他一眼年轻么?或许,正是因为年轻的人,才格外的容易被左右不是么?”
柳浮云沉默了半晌,对着苏梦寒拱手道:“多谢苏会首告知,此事在下会去查证的。”
苏梦寒淡然道:“既然没事了,浮云公子自便吧。以后浮云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最好还是去找陆少雍商量微妙,毕竟,你们的交情好像也不错。苏某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忍得住不下手的。”
柳浮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拱手告辞,转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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