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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
南宫玥和萧霏一起屈膝向镇南王行礼。
“免礼!”镇南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朝跪在地上的梅姨娘看去,皱眉问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梅姨娘抬起她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娇憨地喊道:“王爷……”一双熠熠生辉的黑瞳之中露出说不出的委屈和娇怯。她雪白的玉齿咬了咬下唇,一脸欲言又止地看了南宫玥一眼,又半垂眼眸,长长的眼睫如蝉翼般微微颤动着。
镇南王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南宫玥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在他还未开口询问之前,就上前一步又福了一礼,恭敬地禀道:“父王,梅姨娘新入王府,没学好我们王府的规矩,儿媳正罚她自省一个时辰,好让她记住这次的教训,免得以后闹出笑话来。”
镇南王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王府内自从世子妃掌家后,一直井井有条,可见世子妃的规矩是极好的。
他颔首道:“世子妃,现在府中由你当家,你作主便可!”
“谢父王。”南宫玥恭声谢过。
梅姨娘垂首僵硬地跪在冬日冷硬的青石板地面上,一动不动,单薄的身段看来楚楚可怜。
镇南王看了年轻娇柔的小妾一眼,有些心疼,却也不希望对方恃宠而骄,没有说什么,就大步离去了。
接下来,就再没有人理会梅姨娘了。
“大嫂,我们去梅林吧。”
萧霏和南宫玥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往前行去,只留下梅姨娘独自跪在那里。
梅姨娘的贴身丫鬟一会儿看看南宫玥和萧霏离去的背影,一会儿又看看自家主子,丝毫不敢扶主子起身,四周时不时地会有丫鬟、婆子经过,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直到跪满了足足一个时辰,丫鬟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梅姨娘搀扶起来。
天寒地冻,梅姨娘跪得膝盖又麻又冷,她形容狼狈地由丫鬟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将人遣退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时,她脸色一变,原本眉眼间的娇憨、狼狈一扫而空,表情变得冷静果决,好像是瞬间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大步走到书案前,熟练地亲手磨墨,铺开了一张绢纸,然后拿起一支狼毫,沾了沾墨后,毫不迟疑地落笔——
“……世子妃性情沉稳,处事果敢决断,刚柔并济,深得镇南王信任,现王府内务尽在世子妃掌控之中,一时难寻破绽。吾将继续按计划行事,静待时机。”
收笔后,梅姨娘将信又看了一遍,沉吟片刻,又执笔在信纸的最后添了一笔,道:“闻圣女殿下已至骆越城,若有任何差遣,但请吩咐!”
梅姨娘仔细地把绢纸吹开,并从发上拔下了一支花穗簪。她熟练地卸下发簪上的簪首,赫然可见那发簪竟然是空心的!她小心地把绢纸卷起,塞进了发簪里,然后又把簪头装上,并拆下了上面的一颗珍珠。
做完了这一切后,她把笔墨全收拾了起来,随后一声低呼,“呀!……清兰,清兰!”
候在外面的丫鬟清兰赶紧推门进来,屈膝道:“姨娘。”
“我的簪子!”梅姨娘的双目含泪,泪珠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手足无措地说道,“这是王爷赏的,怎么就坏了呢。”
清兰上前看了,忙安慰道:“姨娘莫急。只是掉了一颗珠子,过几日找家金玉铺子修修就是。”
“对、对!”梅姨娘眼睛一亮,说道,“你快帮我拿去修,我在夫人那里伺候的时候,听说城北金满堂里的师傅手艺不错,你就去那里修吧。”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泪水似落未落,楚楚可怜,“我在这王府就是无根的浮萍,只能依靠王爷了,若是王爷知道我这么不珍惜他的赏东西,说不定、说不定……我已经得罪世子妃,若无王爷的恩宠,该怎么办呢。”
“姨娘您放心。”清兰急她所急,表忠心地说道,“卫侧妃人好,只是去修个簪子,必不会为难您的。”
梅姨娘拉着她的手,一脸期盼地说道:“那你快去快回。”
清兰点点头,带着簪子赶紧去了。
梅姨娘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红唇微勾。
尽管王府规矩森严,可世子妃作为儿媳妇到底还是管不了公公的内院,卫侧妃素来好说话,只要得到她的允许,出去办点“小事”还是不难的。
梅姨娘悠然地推开窗,冷风伴着清冽的梅香而来。她想起方才,世子妃与大姑娘携手并行,跟在后面的丫鬟手里带着红泥小火炉、铜壶还有竹篮什么的,想必是打算去赏梅的……她在进王府以前就听闻世子妃与大姑娘感情甚佳,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也许这会一个突破口……
镇南王府梅花怒放,各色腊梅斗艳,尤以北花园的景致最佳。
南宫玥与萧霏烹茶赏梅,泼墨题诗,一副冬梅图跃于纸上,图中腊梅争相怒放,一只灰鹰停在枝头,轻啄羽翼,增添了一份生机盎然。
两人都觉得这画甚好,南宫玥更是兴致勃勃地让百卉拿去装裱一番。
萧霏遗憾地嘟囔着,“要是有雪就好了。”说着,她眼睛一亮,又道,“大嫂,我们采些梅花回去,做点心吧。”
南宫玥笑着应了,于是两人和几个丫鬟一起兴冲冲地在花园里摘了好几篮的梅花。
萧霏吩咐丫鬟把那几篮花都带回了月碧居,信誓旦旦地表示现在回去做梅花糖酱,过两天就请南宫玥、方老太爷、韩绮霞他们品尝她做的梅花饼,配上梅花茶。
见萧霏兴致勃勃,南宫玥就由着她折腾去了。
与萧霏告别后,南宫玥便回了碧霄堂。
尽管天气寒冷,但是在花园里活动了一番后,她还是出了些许汗,就去了净房沐浴更衣。
等南宫玥浑身焕然一新后,一阵挑帘声响起,鹊儿捧着一本册子进来了,屈膝禀道:“世子妃,这是刚记录的第一本花名册,里头是那些负责小花园花木、洒扫的奴婢。您且先过目一下,如果是这样可行的话,那奴婢就照此做下去了。”
南宫玥应了一声,接过了花名册,放在梳妆台上,随手打开了第一页,微微扬眉,然后又翻了一页……
鹊儿确实是出息了,这花名册中不仅是仔细备注了这些人的来历,在小花园中做了几年,连她们之前在府中其他地方做了什么职务、又做了多久时间也都一一列举,还有她们在府中的亲眷关系等等,连她看了,也自觉没法比她更周到了。
看着南宫玥翘得越来越高的嘴角,鹊儿得意地挺了挺胸,她平日里在王府里也不是白与人闲聊的,有些事就算本人不愿意说,也不代表她没有别的门道获得信息。
南宫玥一页页地往下翻着……突然,她正要翻页的手顿住了,若有所思地目光落在了其中一页上。
这上面写着一个花园里负责洒扫的罗婆子。这罗婆子不过是王府的一个粗使婆子,本来再普通不过,吸引南宫玥注意力的是那罗婆子的女儿——罗婆子有个女儿名叫半夏,曾经是先王妃大方氏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后来因为犯了错所以被发卖了。
南宫玥半眯眼眸,盯着上面备注的时间,19年前,二月初二……那岂不是萧奕的母妃生产前不久?
南宫玥静静地沉思着,左手的食指在梳妆台上点动了几下。
照道理说,那时候先王妃腹中孩儿即将出生,为了给新生儿积福,除非奴婢真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不然,一般主家都会对下人们更宽厚,为什么这个半夏会在这个时候被发卖了?
是这半夏真得犯了大错,还是……
南宫玥不由想起了孙馨逸的姨娘,当年她是因为无意中知道了一些隐秘之事为了保命才会设计让自己被卖出去,莫非这个丫鬟也是如此?
鹊儿和画眉面面相觑,不明白只是一本小花园的花名册,怎么会让世子妃露出那么凝重的表情。
“世子妃……”鹊儿有些紧张地看着南宫玥,想问这花名册可有什么问题。
南宫玥的左手停住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管是不是自己太多疑,哪怕是有一丝可能性,也不能错过!
“鹊儿,你去找找十九年前的旧花名册……”
当南宫玥把时间明确到这么具体时,鹊儿也有些明白了,世子妃定是要查过去的旧事。看来自己的差事还是办好了!
她精神奕奕地应了一声,就赶紧下去办事了。
王府堆放陈年账册的库房怎么被翻了个底朝天且不说,那一箱旧名册连带着一大箱子账册被几个婆子搬到了南宫玥的院子里。
丫鬟们先掸去了灰尘,这才呈到了南宫玥跟前。
南宫玥第一本要翻的就是大方氏院子里的花名册,这么多年前的名册已经残破不堪,有的被虫蛀了,有的脱页,有的墨迹黯淡不清,幸而,南宫玥还是在这本花名册的倒数第五页上找到了半夏这个名字——
这个半夏在大方氏那里做了半年的三等丫鬟,负责大方氏屋子里擦桌椅的活儿。
南宫玥一鼓作气地看到最后一行,眉头微蹙。
花名册里既没写那半夏是犯了什么错,也没写是哪个牙婆接手。
不过,一般权贵人家是不会用那些两三等的牙婆,更别说镇南王府了!
以镇南王府这样的府邸而言,都会用固定的牙婆。
南宫玥又吩咐道:“找找十九年前的账册,看看那时候王府用的牙婆是哪家的,现在人还在不在骆越城。”
她一句吩咐,丫鬟们立刻翻箱倒柜地查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查出当年王府用的是一家李氏牙行,甚至也备注了那家牙行的地址。
南宫玥自然立刻又命百卉去查,但这一次,结果却让她很失望。
“世子妃,李氏牙行十年前就关了,听说李家人都搬去了临白镇,后来再也没回过骆越城。”
南宫玥感觉像被倒了一桶冷水般,原本热血沸腾的心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已经快十九年了,不是十九天,事情哪有这么顺利。
内室中安静了片刻,然后南宫玥沉声道:“百卉,你去递话给朱兴,继续找。”只要李家人还活着,就算是找遍南疆的每一寸土壤,都要把人找出来!
跟着又吩咐鹊儿:“鹊儿,你再去查查那个半夏当年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是,世子妃。”
丫鬟又各自忙碌了起来,尤其是鹊儿,她不止要查半夏的事,还有王府的花名册才登记了一册,她接下来要忙上好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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