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广亮和李广年、李广福三兄弟给江澈打了包票:“只要野猪王不出老林子,我们就能保它周全。”
江澈想了想,语重心长说:“大概,主要,还是要保老板们周全。”
午饭后杏花婶带着曲冬儿收饭钱,还有预备住宿的钱,数额从天真可人的曲冬儿嘴里报出来,精细到几毛几分……江老师说了,这样才显得我们好像真的是算出来的,不是乱报的。
对着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老板们懒得计较,直接给出来两张大钞加几张零钞说:“就这,回头不够了再跟我们要,多了你拿去买糖。”
“他们真的给啊。”杏花婶捏着一把两百多块钱走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声音也在抖,感觉就跟刚抢了银行一样,但是交钱给江澈的时候,倒是没有半分犹豫。
下午太阳烈,老板们睡了个午觉,进山找不到任何踪迹,有点气馁。
隔天一早,李广亮兄弟俩拿着自己的土铳,带着四位豪华狩猎团成员把半个树林走了一圈,找到了几坨新鲜的野猪粪便和一串蹄印。
最后六个人拎着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回来,两朵小蜜欢天喜地在院子跳脚鼓掌欢呼:“好厉害,好厉害。”
老板们很满意,下午没急着再进山,就在村子附近看了看山水,拍照,游玩。
晚饭花钱吃过自己猎来的山鸡和兔子,傍晚还在小河湾里来了个男女混浴。
李广年和麻弟躲石头后面看得满脸通红,互相感慨:“城里人真是不一样啊。”
第三天,江澈坐在院子里,一边给两位小蜜当陪聊,一边看着几位老板带来的报纸,欣赏着上面野猪王俾睨天下的英姿,突然听见枪声很猛烈,慌张得不行,“猪刚鬣,你可不能这么快就倒下啊。”
还好,最后拎回来的只有一头快被打烂了的小麝。
“就那个影子晃一下,我跟你们说,我估计700斤还真有。”
“是啊,可惜开枪急了。”
“不开不行啊,那家伙闪那一下太快,不开枪扑过来,没准咱们就得糟,我狗都不敢放,上去肯定就是死。”
老板们在院子里激动地讨论着,江澈在院子外堵住李广亮和李广年,问:“什么情况啊,这才第三天就让找着了?”
两人神情窘迫又惭愧,“我们都小心躲着它了,它自己显摆,硬是跳出来转了一圈……还好没打着。明天我们不忘空处走。”
第四天,江澈还没起床,噼里啪啦一阵密集的枪响。
“这不会是带了机枪吧?”
江澈一下跳起来冲出院子,结果却是老板们面色苍白地抱头逃了回来,不愿在小蜜面前丢脸,就在河湾里坐下吭哧大喘气,嘴里念叨: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主要还是林子太密,根本没法瞄,到哪都是树挡着。”
“谢谢兄弟,还好你们带了鞭炮,不然真说不定折一个在那里。”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就是被吓到了,当一头五百斤的野猪亮着獠牙在树林里突然冒出来,冲向某个人,那个人不尿裤子就算胆肥——正好没尿的不算。
老板们走了,李家三兄弟给送到山下,以一种山民特有的朴实,诚恳地说:
“老实说,你们几位就已经是我们兄弟见过最厉害的了,打兔子一枪一个准……唉,就是那东西估计没人能灭了,我们这庄稼,且得被它糟蹋。”
老板递给三兄弟一人一个红包表达谢意,说:“我们回去帮忙宣传一下,看有没有人再来试试。”
最后在山下帮忙看了四天车的两个村民也一人得了一百。
这些钱,他们转头都交给了江澈,江澈再交给老谷爷。
…………
村民大会。
江澈把一叠钱捋平,在桌上磕了磕,说:“谁家有豆子、番薯、玉米多余的,糠了的,待会儿收一些起来,让人撒老林子里去,咱们要把猪刚鬣留住。”
下方一群人热切地点头,猪刚鬣这个叫法,他们已经都接受了,虽然写出来肯定不认识,而且江澈莫名其妙特意规定,必须带姓叫。
“这里一共两千三百六十三块,本来还有个六毛的,我做主给曲冬儿拿去买糖了。这钱怎么分由我决定,大家没意见吧?”
没有回应,因为都在发愣,四天,两千多,对于一群能为了每户十块钱教育补助款怼破头的山民而言,实在太震撼了。
而且大家都清楚,这还只是开始,没见江老师还收粮食喂着猪刚鬣么,这是怕它被吵得烦,走掉了,另外,他们现在已经信了,这个江老师干啥啥成。
“有意见可以说。”江澈只好又提醒了一句。
村长和李家兄弟带头,都说没意见,一片没意见声中,王地宝搁角落嘀咕了一声,“凭啥,你一个外人。”
江澈心里高兴一下,面上冷道:“因为没有我,茶寮村永远不会有机会赚这样的钱。”
“对。”老谷爷第一个坚定道。
一片的“对”跟着响起来。
反应很好,江澈点了点头,继续道:“那现在开始分钱,李家三兄弟,你们三个按每人每天20块算,一人80,没意见吧?”
“没意见。”李广年做代表,开心地上前把钱领了,搁掌心里拍得哗哗响。
老实说这笔钱除了江澈,就属他们三兄弟贡献最多,他们只拿这点都没意见,其他人自然更没有意见。
“看车的两位,每人24块。”
“当时给厨房送过菜的人家,我这里都有记录,大家按拿来的东西多少,一会儿去曲冬儿那里领钱。”
随着一笔一笔实际干活的钱有了去向,人们渐渐把目光都投向了杏花婶一家。
“杏花婶一家,五个人,四天,按每人28块算,一共140块。另外你们拿来的菜钱另算。”江澈平静地说完。
“轰。”一阵低呼,随即小声的议论响起来:
“就烧个饭,烧饭谁不会啊。”
“女人挣的比男人都多?”
“凭什么是她家,那我家也能烧啊。”
“……”
一簇簇目光投来,杏花婶母女五个还来不及开心,就已经开始窘迫、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江澈还火上浇油,又补了一句:“而且以后这个活,还是你家来做。”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懂,钱,对于这些山民而言实在是太难挣了,没人敢直接质疑江澈,但是质疑杏花婶一家这五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多,目光里的意味,也越来越复杂。
娘几个过往就是受气的,除了杏花婶偶尔不得不泼辣些,终究是吃亏的时候多,五个女人硬挺着,才没哭出来。
不做干预,江澈等了一会儿才道:“我说说理由。”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第一,杏花婶家烧的饭菜全村最好吃。这点你们自己大概也有点数,我很有数,再来那些客人是怎么说的,你们也都看到,听到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来,“又没说不让给,就是女人干活,凭什么给这么多?大家说是吧?”
王地宝又在趁机拉统一战线了。
江澈看他一眼,不搭理,说:“正好我要说第二个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
所有人都看着他。
“因为杏花婶家女人多,而且干净体面,年龄结构合理,收钱的,烧菜的,上菜收盘子的,布置碗筷的,都正好。”
“母女几个互相照应,心又齐,我很放心。”
话说得平淡,说完没有声音,因为都懵着,没人听过这种说法,在茶寮村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家人因为女儿多,得过好处,得过认可,得过夸奖。
这是第一次。
“呜……”被嘲笑惯了,被欺负惯了,被教着夹着尾巴生活惯了,杏花婶的小女儿第一个忍不住哭出声来。
大姐伸手去捂她的嘴,却发现自己也呜咽出声。
杏花婶低着头肩膀耸动,四个女儿抱在一起哭,喊娘。
这一哭,哭得许多人于心不忍,哪怕是曾经也说过闲话的,哭得那些头胎生了女儿,正在惊惶和恐惧中的女人感同身受,悲从中来……再看看江澈,又喜从中来。
杏花婶抬头,替女儿们一个个抹了眼泪,自己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晃了晃,任凭眼泪一直流,咬牙不出声,走上来,坦然从江澈手里接了钱。
江澈欣慰地笑了笑。
“以后不问你借了。”杏花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含糊一声。
江澈差点从凳子上翻下去。
隔一会儿平静下来,才继续道:“总之以后的规矩就是这样,茶寮村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只看你能做什么,做了多少。”
“赚钱的机会还会有,会有很多,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干。”
一整片人在热情地回应他,女人们声音响亮。
“这里剩下的钱,会拿出来一部分,加上你们的教育补助款,负担咱们村所有上学孩子的学费”,江澈顿了顿,说,“包括王地宝家的几个孩子。”
一片惊叹和欢呼,前些天还在为孩子读书的钱苦闷不已的村民们彻底激动了,服气了。
王地宝撇了撇嘴,想着,这钱又不发到手里,娘的。
“剩下的,谷爷先放着”,江澈继续道,“以后茶寮村还会赚更多钱,年底会由谷爷拿出一部分给大家发红包……但是听好,所有这些,都不是平均的,村干部要重新选,做事勤快会有补贴,总而言之干活越多,分的越多。”
村民们终于学会用热烈鼓掌来表达情绪了。
一直等到掌声平息,江澈才最后道:“分多分少,由我决定。谁有谁没有,也由我决定。所以,王地宝暂时排除在外。”
“凭……”
王地宝一个字没说完,不敢说了,因为他发现无数道愤怒的目光正盯着他,每个人都站在江澈一边。
“等你家地的亩产能到全村前三,咱们再回头来讨论这个问题。在此之前,饿死不管。茶寮村既然要慢慢走上一起赚钱这条路,那么就得加一条规矩,不养废物。千万千万,别觉得是大锅饭。”
说完江澈起身离开,在场每个人的心底都留了一个警示,以王地宝为戒,不要跟江澈对着来,不要怀疑他,不要惹到他……他能耐,他人好,但是他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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