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落下,场间数人都将视线转移了过来,就像茶后有了消遣,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唯有男子神情不变,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开口那大汉皱了皱眉,似乎十分不悦对方将自己无视,又接着加重语气说道:“我也是爱刀之人,只是心生欢喜罢了,大家都是有名有姓的人,莫非还能给你强行夺走?仅仅瞧一番,又有何不可?”
男子偏过头看了看喂饱的马儿,从怀中取出几块碎银,起身朝着茶摊外走去。
大汉见着这一幕气极反笑,将粗糙的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低声吼道:“这点情面都不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男子身形顿了顿,微微抬起头露出斗笠下原本被遮盖住的双眼。
他的这双眼睛很寻常,并不生的如何好看,但却非常平静,就好像是站在秋天一潭无清风的湖水前,没有牵起半分波澜。
但在下一刻,湖面瞬间凝冻成冰,将最深处那团跳动的火焰都冰封了起来。
“还是不看的好。”
男子的声音沙哑,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有道理,又不容反驳的事情。
可是这落在大汉的耳中,便成了轻蔑的挑衅。
砰!
木桌飞起,瓷器粉碎,茶水剩菜洒了一地。
“今天你不给爷爷我跪下磕一百个响头,就别想安稳走出这道门!”
事实上茶摊四周都由木柱撑起,并没有门,但场间没有人觉得这句话好笑。
因为大汉的身后又有七八人从座位上站起,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旁人无不摇头惋惜,掌柜的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不敢上前劝阻。
“哎,给他看看不就得了,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少给些银子强行将那刀给买下来,惹上做干镖局这一行的几人,就算武艺高强也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其中一人小声议论道。
旁人附和,说道:“是啊,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现在好了,少不了吃苦头,东西也保不住。”
男子没有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停下了身形。
“我跟你说,我也不在乎以多欺少的颜面问题。”大汉抽刀直指男子,说道:“大爷我慈悲,再给你先动手的机会,别到时候刀都来不得拔出来,就只能吓得流鼻涕求饶!”
“哈哈哈!!”
镖局几人哄笑,并没有将男子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壮汉,加起来十只手都不止。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男子身上,想要看他如何应对。
就在这个时候,场间揭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很小,要十分仔细才能感受的到,但总归是真正的存在,并非错觉。
有人松了一口气,今日的天气很晴朗,可此时是正午时分,正是一日中气温最高的时候,甚至他们还盼望着接下来风能吹的更大一些,好驱散令人心烦的燥热。
但场间唯有那名大汉浑身僵硬,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浮现,顺着脸颊往下滑落滴在了黄土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在这短短的过程中发生了何事,他们只能凭借肉眼确认的是,先前那名男子凭空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大汉的身前,伸出五指轻轻放在了大汉的脖子上。
是的,是放在了脖子上,甚至如果仔细观摩,会发先手掌和大汉肌肤之间还有一段短到忽略不计的距离。
所有人都看清了这只手很白,五指细长,手背上并没有青筋隆起,由此可以瞧出手的主人并没有用处力气。
“我说了,还是不看的好。”男子情绪没有任何变化,平静说道。
大汉不敢动弹,甚至不敢点头或者摇头,只是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表示十分认同这句话。
直到现在,场间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茶摊中为何突然有风起,又为何男子从头到尾都无比从容自信。
大汉两旁的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憋住大口喘气,还是因为为先前自己如跳梁小丑一般的行为感到羞愧,过了好一会时间,确定男子没有对他抱有杀心后才胆颤开口。
“我,我...”大汉吞吐了两声,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闭着眼睛跪了下来。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不断的求饶声和磕头声响起,男子抬头看了看房顶的梁木,双手负在身后转过了身。
“走。”
话音落下,落入大汉耳中犹如听见了免死的圣旨似的,连忙起身领着其余七八人逃出了茶摊,迈出几步后又退了回来,神情紧张的在桌面上搁下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最后才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慌乱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场间逐渐恢复了寂静,没有人开口说话,都望着那名男子。
“客人别生气,别生气。”掌柜的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和歉意,拿起那锭银元宝和几块碎银推给了男子。
“都是我不好,还望客人息怒,您先前付账的银子也一同免了,都算做是请罪。”掌柜的说道。
男子回过神来,想了想后接过了那十两银子仿佛怀中,又将碎银重新搁在了桌面上。
“客人,您这...”掌柜为难说道。
男子朝外走去,牵过喂饱了的马儿,轻轻拍了拍它的头颅后一步跨了上去。
“一码归一码,吃饭不结账,是一件很不讲道理的事。”说完后他不再给掌柜的开口的机会,扬缰纵马,朝北而去。
...
道路两旁的青树在高速的运动下化成了两片模糊的残影,马背上的男子抬手推了推斗笠,露出两双恢复了清澈和青年人特有的鲜活的味道。
男子正是乔装打扮后的贤一,只见他紧接着又从怀中取出了那锭银子,紧紧握住,一合一松之间,掌心便有无数燃烧过后的灰烬被急风吹走,只剩下一张平淡无奇的纸条。
说是平淡,那也是以他每日在道明寺和皇宫养成的眼见,而事实上仔细观察会发现这纸条表面洁白如雪,手感光滑如镜,乃是号称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昂贵数倍,专供宫廷,根本不是寻常土财主能用得起的皇庭宣。
贤一神色没有任何波动,摊开纸张,将眼底密密麻麻上百个黄豆般的墨笔小字映入了脑中。
此时他正赶路在一条偏僻的官道上,看似是朝着正北方向前进,但实则还要偏西一些,按照他这个速度下去,不用等到太阳下山,就能赶到金石城。
金石城这个名字熟悉,贤一当然是记得他曾经来过,正是去年道藏派师兄弟四人送上孟兰节请帖时,恰好路过了此地,还停留歇息了一晚,更在全聚来遇见了被小二轰赶而出的楚余。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通过后来得知的消息,他也得知了为何自己出了金石城不足百里便受到了天秦余孽的埋伏,险险丧命,可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对泄露了自己行踪给敌人,若犯了叛国罪的谢青城主提不起多大的恨意,或者说是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思考这些。
据离老所言,谢青已经被秘法控制住不会再有后患,想到这里的时候贤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似的笑了笑,能在金石城遇见楚余自然是极为开心的事情,早知道先前就应该问店家要一坛子酒,畅饮三口当做庆祝。
回过神来,手中的纸张也化成了最细微的碎屑,被风吹散。
“乙八身体上所受的伤已经完全恢复,已经能和常人一般行走食寝,也彻底确认了下来,从今往后都再无半点修炼的可能。”
贤一喃喃自语,说道:“原来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现了敌人这么重要的据点。南海之上有岛,名罪城?神秘势力进出岛屿的大船,是由天下商会制造?”
“怎么又和唐家扯上了关系,不过也说不清楚,毕竟和商会有交易来往的人太多,甚至有可能是某种见不得光的渠道获得,相信去一趟商会总部取得了所有大船的售出记录,就能大概查清那艘船是从哪来的。”贤一邹了皱眉,继续说道:“但是为什么派去了一万精锐和两位红衣大主教,又有乙八指引方向,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岛屿在哪,反而如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消失不见?”
大南的国师,身份和皇帝陛下一般,甚至信徒心中还要更加崇高的存在,居然没有带任何一人护卫,单身独自一人离开了长安城,不知道是应该夸赞一句少年郎不畏死,还是道藏对其太有信心。要知道虽然贤一现在虽然名列地榜第二,实力乃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事实上遇到了敌人派出的真正高手,还是没有太大的反抗余地。
这个问题贤一也暗自想过,有些疑问但没有抗议,反而将手中的缰绳握地更紧了一些,加速朝着金石城的方向赶去,看那急切的模样,应该是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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