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润不小心和乐阳公主对上了视线,他正在看晨光到底在看什么看了这么长时间。
乐阳公主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她的表情坚定起来,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她在春桃激烈的阻拦下提起裙摆踩到窗台上。
二层楼的距离对她来说已经很高了,燃烧的灰烟从下面往上扑,迷了她的眼。她的腿有些发软,她再次望向沈润,这一回她越发坚定,她鼓足了勇气,闭上眼睛从二楼跳下去。
她就不信他会见死不救,哪怕他还没对她生出什么心思,可是面对像她这样貌美多娇的弱女子,他不可能无动于衷。男人都有怜香惜玉之心,只是举手之劳,他一定会施救的。
她笃定了这一点。
风声、浓烟、火的味道逆冲向她苍白的脸,在她跃下来之后没多久,一只强有力的手轻勾住她的腰带,紧接着将她一甩,那力道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点粗暴,但是她并不在意,反而心中狂喜。双足落地之后她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骨头缝都疼,她匆忙睁开眼,然而撞进视野里的人却让她愣住了。
屋顶上。
晨光没忍住,大笑出声。
沈润惊了一跳,立刻蹙眉,低声责备:“你怎么能在这时候笑?他们会以为你幸灾乐祸!”
晨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难道还要我假模假式地哭出来么?火又不是我放的,死的又不是我的人,他们苍丘国着火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能笑?”
“你既不想现在开战,就不要在苍丘国国内激起他们的百姓对你不必要的怨恨,这对你又没好处,三国会中你还是该谨言慎行。”
“我笑两声他们就怨恨我了,那他们以后还不得恨得想把我大卸八块?”晨光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
沈润无奈地看着她。
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无论是在国政上还是在外交上他都慎之又慎,事前考虑颇多,尽量谨言慎行,不给自己留祸患。晨光却与他完全相反,随性而为的嚣张在他看来有时候会为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她却一点都不在乎,似乎是在说她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街道上,乐阳公主脸刷白。
流砂正在接还在楼上的其他两位贵族小姐跳楼,根本没空理会她。
她一脸哀怨地望向站在楼顶上的沈润,对方正在和他的妻子说话,根本没看她,她狼狈地咬住了嘴唇。
远方,一匹骏马踏火而来,停在全味斋楼下,马上的人紫衣鲜媚,却冷漠得仿佛连火光都不敢欺身。
那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如果这个人是她真正的夫君,她此生无憾了,哪怕百年之后睡在棺材里都是笑着的,可那个人连余光都没有瞥向她,驻马之后便仰起头望着被灰烟环绕的屋顶。
她的心冰凉冰凉的。
随着晏樱的到来,救火队也进来了,分两队向着街道的中心,飞快地浇水灭火。好在宜城的救火措施还算不错,在主要街道上都有蓄水的水缸,不用临时去井里打水。
地上因为救火变得湿漉漉的,能疏散的人早跑到街口被疏散了,葬身火海的也不需要疏散,救火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火势控制住,然而整整两条街的建筑全部被毁掉了。
晨光在救火队进来救火时从屋顶上被沈润抱下来,双足落地,站在大街中央。她先看了一会儿救火队灭火,又望向在身旁来来去去的抬尸人,之后她看向坐在马上的晏樱,皮笑肉不笑地说:
“宜城建立百载也没有过这么大的火,摄政王才当政几年,火就烧起来了,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依我看,摄政王还是该引以为戒,多做些好事,比如鸠占鹊巢之类的能不干还是不要干,免得天降罪罚,降到你身上是无所谓了,若是连累宜城甚至是整个苍丘国的百姓一块陪葬,那些无辜的人岂不可怜?”
她并没有刻意的大声宣告,但她的声音清脆洪亮,救火的人听见了,路旁侥幸生还的伤者听见了,抬尸的人听见了,救人的大夫也听见了,以及跟着晏樱一块赶来的几个近臣也听见了。
苍丘国的左丞相邱文明显是摄政王府一派的人,见晨光字字暗讽这一次的大火是因为晏樱挟天子令诸侯太丧德,顿时大怒,竖眉怒斥道:
“凤主不要信口雌黄!这大火分明是暴民所为,与摄政王无关!”
晨光瞥了他一眼,望着晏樱的脸,嗤笑:“有摄政王在,怎么可能会没有暴民?”
“这是我国的内政,与凤主无关,凤主这么急着为这场大火找理由,难不成这场大火和凤主有什么关联?臣刚刚在过来时正看到凤主对着大火微笑,莫非……”邱文欲言又止,话语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晨光笑眯眯地说:“你都说了,这是你国的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的事我笑一笑还要受你的管束么?左丞大人因为英武王的慈悲脑袋才能好好地长在脖子上,我还以为左丞大人最近会很慌张呢,没想到还是这么神气。”
一语戳了邱文的痛处,邱文因为前些日子英武王府的无妄之灾受到牵连,最近一直在被各种议论,丢尽了颜面,现在被凤冥国的凤主又给扯出来,他的脸刷地黑了,大怒。
“邱大人,够了。”晏樱沉声制止,望向晨光得意洋洋的笑脸,这个女人说话拐着弯地设圈套,一不留神就被套进去了,小的时候她可没这么坏心,她到底是怎么长成这一副歪歪扭扭的心肠,他噙着笑,温声对晨光说,“让凤主殿下受惊了,此地火势虽已被控制,可还是很危险,凤主殿下还是尽快回驿馆去,稍后我会遣御医去给殿下看一看,开两副安神的汤药。”
晨光看着他,笑盈盈地道:“御医就免了,安神的汤药还是留给你的侧妃吧,窦侧妃这一次受了许多惊吓,得多喝几副安神汤。”
晏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晨光扶着火舞的手,经过救火的人群,向街口走去。
晏樱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望向远处坐在湿地上的乐阳公主,眸光沉冷。
乐阳公主在对上他的目光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晨光在与全味斋相邻的一座香膏铺子门前停下,抬眸,望向香膏铺子对面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酒馆一层楼被烧毁,二楼却是完好的,二楼窗扇紧闭,一片漆黑,晨光盯着中间的窗扇,似看住了。
“怎么了?”沈润狐疑地问。
晨光回过神,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继续向前走。
对面,紧闭的窗扇后,一片漆黑中,指节修长的手将一只精巧的酒盅送到唇边浅酌了一口,少顷,那人似微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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