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果少年的家,就在匣北最大的棚户区。
道路狭窄,朩房林立的棚区,住着十几万赤贫的人。
狭窄的棚区中的屋檐下,悬挂着破旧的衣服。小孩子们在开心的打闹着,追逐着。而女人们则提着木桶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孩子们的追逐和戏闹。
此刻,棚区中,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
林子带着风无恨在弄堂中走过,挤过窄小的巷子,在棚区中穿行着。
“林子,你回来了啊?”
“林子,你这么早就收摊了?”
穿行中,每个人看见水果少年,都向他打招呼。看来,这个少年的交际很广。
就这样走了一大会儿,终于来到了少年的家,一间用旧木板破帆布钉成的小木屋。
进入屋中,只见用砖头和木板搭成的床铺底下,还放着几十个白萝卜。而床上,除了一张破棉被外,什么都没有,可谓家破四壁。
“让许大哥见笑了,咱们坐一会吧,我那兄弟过一会就回来。码头上活不多自然放工就早些。”林子把床上的被子往里面推了推,招呼风无恨坐下。
尽管林子家里气味难闻,破烂不堪,但刘子光可是在几百人的大通铺上滚过的人,什么肮脏的环境没见过啊,他毫不在意的坐下,开始和林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传来女人们呼唤自家孩子回来吃饭的喊声,林子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正在这时,在码头上干活的男人们回来了,林子家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走了进来。
林子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兄弟丁力,码头上扛活混饭的哥们,这位是我今天新结识的朋友许天强,许大哥可是读过书的哦。”
然后将今天和巡城司的人发生冲突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丁力是个豪爽汉子,听了林子的介绍后一拍大腿:“打得好,许兄弟和我对脾气!到饭顿了咱们出去喝酒去!”
林子闻言笑道:“我连小车都被巡城司收了,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了。”
“笙哥末聒噪,今天我关了上月的饷,有的是钱,你们跟我走就是了。”丁力拍拍鼓鼓囊囊的腰间,大咧咧的说。
没钱又没老婆孩子的牵挂,一人吃饭全家饱的光棍汉子,就是大方,当三人坐到棚户区里面一座小饭铺桌前时,丁力从腰间掏出一枚银币拍在桌子上:“阿土伯,烫三壶好酒来,小菜先上两盘,炒个腰花,腰花别洗,越骚越好,再炖条大鱼。”
丁力和林子显然是小饭铺的常客,阿土伯麻利将一碟茴香豆和一碟炸臭豆腐摆了上来,黄酒也放进锡壶里烫起来,一条海鱼加了佐料丢进锅里还是炖,等烫黄酒的空当丁力掏出几支卷烟分给大家抽起来,这种烟是上海滩码头独有的特色产品,是用丢弃的雪茄屁股内的烟丝外面包上旧报纸卷成,报纸的油墨和烟丝一起燃烧,味道非常浓烈,是码头苦力们解乏最好的工具,而最好的卷烟是用旅宋国的卡加廷雪茄屁股和上海的申报卷成的,丁力拿出来招待大家的就是这种烟。
三人边抽边谈,言谈中风无恨得知,外滩码头上有大量北方籍的苦力在干着抗大包的工作,这些人都受雇于上海最大的商行福远号,福远号的老板就是林子提到过的赖正为,此人上海本地出生,四十岁左右,十年前从一个普通渔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相当的不容易,现在整个上海滩的进出口贸易有一半是被他把持的,和道台衙门的人关系很铁。
市舶司更是平趟,这些码头苦力也都是受雇于他,此外他还控制了码头上的黑帮斧头会,可谓黑白通吃,其为人相当低调,不喜好抛头露面,也不从不去外地招摇。以至于除了做外洋生意的圈子之外,知道赖老板名字的人很少。
得知风无恨需要找一份工作,丁力立刻把胸脯拍的通红:“区区小事包在我身上了,我远方叔祖在福远号里做帐房,回头让他引见一下肯定没问题,听说来老板礼贤下士,最敬重读书人了。”
三人畅快吃喝了一顿,酒足饭饱以后,风无恨向二人告辞,说还有行李放在朋友处需要去拿,待明天再过来和两位朋友相聚,林子和丁力也不强留,约好明日中午在码头见面就要分手。
夜色中的棚户区一片黑暗,天上没有月亮,只有路旁的棚子里露出如豆的灯光照着外面的小路,喝醉了酒的男人打老婆的声音和犬吠,小孩哭闹声此起彼伏,林子和丁力一直将风无恨送到外面的大路上才拱手离去。
二人刚离去不久,一名日升昌的保镖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说道:“风大人,请随我来。”原来当风无恨跟林子跑掉之后,胡懿敏就派了人跟踪,一直跟到棚户区外面守候着,专等风无恨出来时领他回下处。
日升昌在上海有不少房产,胡老板极有眼力,在上海开埠之初就在码头附近买了一大片地,后来地价房价飞速上涨,胡家盖起了房子出租,很是捞了一笔,现在胡大小姐就住在江边的一所宅院里,外表看起来不显山露水,里面却十分豪华典雅,竹林,池塘一应俱全。
胡懿敏早就备好了酒饭等着他了,风无恨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胡大小姐准备的也是和棚户区小饭铺一样的臭豆腐,茴香豆加黄酒,看来这还真是上海的特色小菜。
寒心离和张无忌他们已经用过饭,已经休息去了。
边吃边谈,这半天胡懿敏也没闲着,动员力量查访了一番,结果和风无恨预料的一样,疑点集中在赖有为的福远号上。
而这家商号一直以来本着闷声发大财的政策默默无闻的在上海做着进出口的生意,居然能吃下港口吞吐量一半的货物,这是什么概念!
日升昌都没有那么大的资金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号就能坐下来?看来这家商号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听说商号老板和上海所有衙门的关系都非同一般的铁。
“福远号很可能是市舶司用来洗钱的工具。”风无恨斩钉截铁的说。
“洗钱,这个词用得好!咱们就从福远号入手吧”。胡懿敏道。
南厂和日升昌联合办案,力度非同小可,他们可不像一般的按察司,御史那样小心翼翼的办案,南厂是什么,那可是有司法权和自己的监狱的特务机关,只要认准了想办谁,准没跑,何况还有日升昌这样雄厚的财力支援。
“一个问题:市舶司有自己的缉私营,道台衙门能调动上海卫的军兵和长江水师,而且还有一支强悍的队伍叫做巡城净街司,据说特别能打硬仗,如果到时候查出来上海道的官员和福远号有私,万一动起刀兵来咱们可要吃大亏的。”胡懿敏有些担心地说。
“这个好办,我这就下令调红衫团的人马向上海集结,再写一份手令给苏州千户所的朱大鹏,让他随时听令,想和我玩硬的,大明朝还真没几个人。”风无恨嗤之以鼻。
次日中午,风无恨依约来到了外滩码头,林子和丁力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了,看见风无恨过来,丁力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那个远方叔祖说话不顶事,商号不愿意用新人,说不缺写字算账的,只缺抗大包的。”
“无妨,抗大包就抗大包,只要能混一口饭吃就行。”风无恨毫不在意。
“许大哥就是爽快,咱们兄弟一起干吧,。就是抗大包咱们也要做的比别人好。”林子接口道,他的小推车被巡城司没收了,人也被盯上,不能再上街卖水果了,只能跟丁力来干苦力活了。
于是风无恨就成了外滩码头上的一名苦力,干力气活他可是行家里手。另外,已经达到灵龙境的修为,早已炼成一股神力,已经可以达到一万斤以上的力道。
风无恨把长衫下摆往腰带里一塞,然后暗运内力,一手夹一个大包踏上跳板,稳稳当当的送上船来,又快又稳,拿的还比别人多一倍,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林子和丁力愣了片刻,也扛起大包紧跟上来。
一口气跑了几十个来回,风无恨依旧面不改色,丁力也还能撑住,林子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每跑一趟就能换一个竹签作为领饷钱的凭据。风无恨仗着力气大一次能领两只竹签,收入颇丰。连把头都对他另眼相看。
装货的活计很快结束了,苦力们正坐在码头上休息,一辆马车驶过来,里面伸出一只手朝把头勾了勾。
把头赶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听那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头喊道:“给我来三十个棒小伙子,跟赖老板去卸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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