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铁卢!
另一个世界的金融圈子里,每当提到金融危机、股市灾难时,人们——特别是热衷用耸动标题吸引大众的记者们,总会下意识的联想到一八一五年六月十五日的法兰西皇帝,然后用那位事实上并不怎么矮的皇帝(身高一米七的拿皇实际上比一米六七的钢铁慈父还高一点,说拿皇是矮子,你让钢铁同志情何以堪)来类比那些处境与皇帝陛下相同的公司。
这个世界里没有滑铁卢战役,也没有法兰西皇帝,但这不妨碍人们用同样耸动的标题来吸引人们关注那些在赌桌上输得一干二净的可怜虫们。
崩溃、雪崩是最常被提到的词汇,一些人为了吸引眼球,干脆就直接把查理曼形容成一个血池地狱了,遍地都是因为自杀而堕入地狱的罪人的遗骸。
事情当然没有夸张到那个程度,不过惨烈的自杀潮确实在经济战开始十天后大量出现,在第二十天的时候达到巅峰。那段连阳光都失去色彩的日子里,几乎每一天都能听见某某爵爷破产后拿枪杀死家人,再对准自己开了一枪;某某地主全家老小悬梁投井;某位政治家在火车进站时突然冲到铁轨上;某位官僚在与家人共进午餐时拉响了手榴弹……
惨烈的事件如此之多,不仅让人哀叹这一切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真是不幸。”
一身亲卫队黑色制服的尼德霍格摊开双手,故作惋惜地说到: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总是被人遗忘。”
毋庸置疑,就像所有的战争一样,经济战争同样是非道德的。受害者同样众多。从对社会的危害性层面来讲,经济战争比生物战、化学战更可怕,是仅次于核战争的灾难。对人性、法律、道德的破坏甚至超出了核武器。
真是不幸。
尼德霍格的话语并不像感叹,也没有怜悯的意味。亲卫队队长一贯冷酷无情,对于胆敢与独裁官为敌的人,他当然不会同情。此外,撇开阵营立场、种族、信仰不谈,尼德霍格依然不会同情那些投机失败坠入地狱底层的家伙。
投机本来就是赌博,押上全部身家性命的那一刻,就应该对押宝失败、地狱大门洞开的未来有所觉悟才是。有那么多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里,依然死抱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和自己是例外的侥幸心理不放,那么等待他们的,注定是凄惨血腥的结局。
截止获月月底,亚尔夫海姆调集的粮食不下二百五十万吨(莱茵战役准备阶段调集的粮食才五十万吨),准备投入查理曼市场的棉纱和棉布达亚尔夫海姆全国产量的一半,查理曼近70%的社会游资被财团下属银行吸纳。一切准备就绪,投机集团的丧钟即将敲响。
热月一日,亚尔夫海姆占领区内各大城市隶属于财团的贸易公司开始陆续出售棉纱。投机商一看有棉纱放出,不管价钱多少,一窝蜂地扑上来吃进。可令投机集团和围观群众感到不解的是,贸易公司在出售棉纱棉布的同时,居然在逐步提高价格,开始一路向黑市价格靠拢。这种行为太过违背亚尔夫海姆自身立场,也看不出什么明确的目的,人们只能暂时解释为亚尔夫海姆同样在通过涨价套利。
对于想不明白的问题,投机商们选择无视。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这一波涨价风潮中进一步攫取利益。
根据过去的经验判断,紧俏商品一天就能涨好几轮,不但可以应付拆借利息,更可以获得暴利。比起思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的问题,抓紧一切时间和资金吃进更多棉纱和纱布才是要紧的正事。不知不觉间,投机集团兜里的资金已经被吸干,全部换成了棉纱和纱布,然而贸易公司依然在不断出货。由于财团下属的银行拒绝提供借贷,投机商们就借高利贷,不惜每天支付50%,甚至100%的惊人利息,只为吃进更多的棉纱。
至热月四日,总体物价水平到达获月底的2.2倍——这正是亚尔夫海姆经济战争开始前定下的物价目标,在此价格水平上,亚尔夫海姆财政部的会计们经过严密计算,手里掌握的物资和市场上流通的货币量相当,已经可以进入第二阶段。
热月五日,各大城市的贸易公司同时抛售纱布,并不断地调低价格。依然不知死到临头的投机商还在继续吃进。但国营公司的物资铺天盖地而来,不仅越抛越多,后续调运的纱布整车整车通宵达旦的拉进各大城市。各个国营商店囤积的纱布堆成山一样,面对这座纱布之山,就算是动用一国举国财力,也不可能在仓促间吃下去……
面对压倒性的物资数量,投机商绝望了,热月十日,各地投机商开始抛售自己手中的纱布,抛风一起,纱价应声而跌,棉纱市场行情如雪崩一般一泻千里。吕德斯市面上的纱布价格一天之内下降一半,投机商血本无归。但是亚尔夫海姆丝毫没有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意思,紧接着出台三条狠追猛打的命令:第一,财团下属所有企业的钱一律存入财团银行,不向查理曼人开设的私营银行和企业贷款;第二,规定所有查理曼人的工厂不准关门停产,而且要照发工人工资。如有违抗,将视为敌对行为,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第三,各项税收立即开始征收,税金不能迟缴,迟缴一天,就得罚应税金额的3%。
三条命令一出,不光参与面纱投机的投机商纷纷破产,连带许多私营钱庄也因此而大量倒闭。
就在棉纱市场一泻千里的同时,粮食市场同样尸横遍野。
受战争和投机商垄断市场的影响,停战后的一段时间里,查理曼国内依然处于普遍饥饿状态。预估到亚尔夫海姆会将大量粮食投入查理曼,投机集团在准备棉纱之战的同时也在筹集资金,大量囤积粮食,市面上能买到多少面粉和其它主粮就买下多少,然后等待粮价飞涨。
结果如同棉纱市场一样,他们再次打错算盘。在全面启动经济战争之前,亚尔夫海姆就通过海外殖民地输入大批粮食,同时启动各地长期保存的战备储量,到热月一日,查理曼各地的粮库里已经囤积了足够所有查理曼人吃一年半的粮食。热月五日大量抛售棉纱的同时,财团控制的所有粮食批发和零售中心,一口气抛出了一百万吨面粉(这还不是亚尔夫海姆的全部底牌),粮食价格不但没有上涨,反而连续下跌。在粮价暴跌的风潮中,投机商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进一步贬值前,把自己手里囤积的粮食全部抛售出去,而这又进一步加剧粮价下跌……
两战全败,投机商们血本无归。查理曼各地的投机商、大贵族、政府官员、军队后勤高管纷纷自杀,大量私营批发商、私人钱庄倒闭。一夜之间,全国物价一下子稳定下来。
“这些人本来有机会好好活着,只要安分守己,完全可以过着富足的余生。但他们并不乐意珍惜生命,总要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最终,他们如愿以偿,作死成功了。身为旁观者,我们对此只能耸耸肩,送上一个祝福,给他们的墓碑上留下一个‘活该’的墓志铭。”
尼德霍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条巧克力,放在鼻子底下轻嗅,细长的眼瞳瞥了瞥办公桌对面局促不安的男人,咧嘴笑了起来。
“非暴力不合作——没有暴力就不会合作,这是对这次事件最恰当的评价。你不这么认为吗?安托万-洛朗.德.拉瓦锡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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