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狼恶狠狠地盯着这个看起来马上就要死掉的男人,露出了獠牙,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一口过去咬断这厮的脖子,直接杀人灭口算了。
6尘却还是笑着,然后勉强地抬起一只还算完整的右手,拍了拍黑狼的脸,道:“快走吧,后头不知道多少追兵呢。”
黑狼嘴里低吼一声,看起来仍然有些不满,但眼神还是很快柔和了下来,原本的冰冷森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关怀,还有一点焦虑之色。它把自己巨大的头颅俯低,伸到6尘的身边似乎想推他起来,但6尘挣扎了两下,却还是没能起来。
看着6尘似乎油尽灯枯的模样,黑狼有些慌了,口中“呜呜”低哼着,用头去轻轻顶6尘的身子,又在他身边趴下,大概是催促鼓励他快爬到自己背上的意思。
6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得吓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筋疲力尽的死狗。
黑狼等了一会儿,见6尘还是没动静,忍不住又低声咆哮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后,黑龙忽地站起身,然后一口向6尘咬去,直接咬住6尘的手臂上部,然后蓦地用力一甩。
“呼”的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传了过来,6尘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被甩了起来,同时身上好几处伤口也再一次迸裂开,让6尘一声闷哼,脸上肌肉扭曲起来,下一刻,他整个身子都趴在了黑狼那宽厚的脊背上。
柔软但坚韧的黑色毛,带着一丝暖和,在这个冰冷的夜里有一抹令人安心的温暖。黑狼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
6尘又喘息了片刻,哪怕此刻他嘴角都还有血迹,却依然低声笑了一下,道:“干得好,可以走了。”
黑狼低声咆哮,然后转身迈步走去,前方树林深深,远处山影重重。
才走了两步,在它背上的6尘忽然低声道:“别回去了,昆仑山已经容不下我们了。”
黑狼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它的目光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去质疑6尘的话,只是它还是往远处那座雄伟的山脉叫了两声,似乎意有所指。
6尘忽然沉默了下来,他趴在黑狼的背上,头颅深埋着,双手也无力地垂在黑狼的身子两侧。空气中有一丝冷漠的僵冷。
黑狼似乎有些不安,不住地回头向6尘看来,过了一会儿后,6尘低声道:“不用去找易昕了,她……死了。”
“吼!”
一声可怕的嘶吼声突然从黑狼的口中迸出来,碧绿森冷的幽火瞬间出现在它重新完好的巨眼之中,如燃烧的火焰,霍然抬头,凝视着前方深沉的黑夜与那座远山。
杀意如潮,从这只巨兽身上散出来,仿佛要撕碎身前的一切,它的脚步猛然向前迈出,似乎立刻就要冲向远方的那片黑暗中。
一只带血的手掌轻轻拦在了它的眼前,片刻之后,黑狼的耳畔传来了6尘的声音,像是带着一丝平静,道:“不用去了,我已经替她报仇了。”
黑狼迈出的前脚顿在半空,过了一会后,慢慢收了回来。它转过巨大的狼头,幽绿可怕而充满杀气的目光凝视着6尘。
6尘并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是对着这只巨狼轻轻点了点头。
碧绿的幽火缓缓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诉的深沉悲凉,巨大的黑狼沉默不语,站在原地安静了很久,就像是过往许多许多的画面,在它的眼前一一掠过。
迷乱之地的河谷,笑颜如花的少女,她抱着它,小心翼翼地鼓着嘴巴,温暖的怀抱,亲切的笑容,还有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叮嘱,她总是在笑,她总是温和,她总是有些笨啊,哪怕分手时她也会走错路……
只是黑夜那么冷,世界原是那样残忍,本该死去的生命在她手中终于挣扎着活下来时,那光辉是落在各自的心间。
黑狼背着6尘,慢慢地转过身子,向着另一个方向,向着背对那座高大雄山的南方,缓缓迈步走去。
山林中一片寂静,黑暗与沉默笼罩在四周。6尘沉默地趴在它的背上,一人一狼,就这样渐渐走远。
只是,就在他们眼看要走入黑暗之中时,突然,那只黑狼蓦地回头,巨眼圆睁,盯着那片黑暗天地,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长啸声。
啸声远远传了出去,回荡在天地之间,回荡在夜风之中,逐渐远去,仿佛那一场逝去的追忆。
然后,他们终于走入了黑暗,消失于远方。
※※※
雄伟的昆仑山上,此刻也是夜深时候。
天昆峰上,庄严雄伟阔大肃穆的正阳大殿里,千灯真人处理完了最后一件事,从宽大的主座上站了起来。
这张大椅子十分宽大,看上去气势十足,所用木料更是极珍罕的“血翅檀”,是品阶高达四纹的极品灵木,价值连城,说是世间最珍贵的几把椅子之一也不为过。
也只有像昆仑派这种传承了五千年从未断绝的名门大派,才可能会有如此深厚的底蕴有这种宝物。身为昆仑派中德高望重的元婴真人,千灯真人当然知道这张血翅檀宝座的来历,也知道在过往漫长的岁月中,只有历代昆仑派的掌门真人才有资格坐在这张椅子上。
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很想坐在这张椅子上,不过到了今天,当他真的坐在上面时,却感觉其实并不是特别舒服。
这椅子似乎有些太硬了,血翅檀虽然是极品灵木,能滋养灵力,养神静气,但这种灵木天生自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古怪气息,并非腥臭,只是很怪异的一种气味,有的人非常喜欢,有的人却十分厌恶。
千灯真人不喜欢这种气味,所以他也不喜欢这张椅子。
但是他很喜欢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感觉。所以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轻轻用手抚摸了一下旁边的扶手,然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转身走进了正阳大殿的后堂。
夜色虽黑,但正阳殿后面的那座偏厅里仍然是灯火明亮,不过到了这时,原本汇聚一堂令人敬畏的众多元婴真人已经都不见了。当千灯真人走进这座厅堂中时,只看到了两个人,一位是坐在上主位上的光头大胖子天澜真君,另一人则是面色恭谨侍立在他一旁的卓贤。
千灯真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卓贤,眼神中有一些轻蔑之意,但很快消失不见,换成了一副敬重温和之色,走上前去对天澜真君行了一礼,道:“师叔,我来了。”
天澜真君睁开眼睛,看了千灯真人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千灯你来了啊,坐下说话吧。”
“是。”千灯真人谢过,随即就在天澜真君左手边坐下。
那张椅子给了他十分熟悉的感觉,也十分舒服,特别是与之前那张血翅檀宝座相比后更是如此。这张椅子在这座厅堂里摆放了很多年,他也坐了很多年,一直都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位置。
不知为何,今晚他坐在这里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一丝异样,似乎觉得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这种微妙的情绪在千灯真人的心头掠过,但在脸上并没有表露丝毫出来,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了天澜真君的声音,道:“外头的事情都处置完了吗?”
千灯真人微微欠身,点头道:“是的,如今宗门中上下安定,诸多弟子各安其位,并无异样。”
天澜真君点了点头,道:“大变之后能有如此安定局面,千灯你功劳不小。”
千灯真人微笑道:“全靠师叔你老人家坐镇大局,力挽狂澜,方才令我昆仑一门临危不乱。”
天澜真君沉吟片刻,又开口道:“闲月如何了?”
千灯真人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向对面站在一旁的卓贤看了一眼,却只见卓贤在这个时候正好也抬眼看了过来,似乎这个问题也触动了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触了一下,随即各自移开。
千灯真人对天澜真君恭谨地道:“掌门师兄身负重伤,难以视事,为自身道行和寿数记,不得已入洞府闭生死关,只怕最近十年中都难以出关了。”
天澜真君点点头,随后忽然又喟叹了一声,道:“闲月师侄是我师兄的得意弟子,寄予厚望,不想遭此劫难,也是可惜了。”
千灯真人与卓贤都是低头望着地面,没有接这句话。
过了片刻后,天澜真君对千灯真人道:“你也忙了一天,去休息吧。接下来这些日子里,只怕还有得你忙的,辛苦了。”
千灯真人连忙站了起来,道:“师叔过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其实弟子本领粗陋,自被推为代理掌门以来,一直心中惶恐,唯恐做事不力,对不起历代祖师,更对不起师叔的信重。其实若是师叔有闲,千灯替门中十万弟子恳请师叔出山掌此大位,我昆仑一门定可从此中兴,重现祖师荣光。”
旁边,卓贤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了千灯真人一眼,而天澜真君沉默片刻,却是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千灯真人,道:“你这话当真么?”
千灯真人心中陡然一跳,一股寒意没来由地泛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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