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领奖金的第二天。
虽然仅隔了一夜,可服务公司的情形和昨天相比,却有了惊人的变化。
这天早上五点半,当洪衍武和陈力泉像平日一样来小食堂,准备开门的时候。
竟然发现黑黢黢的门口站着一个冻得直跺脚的人。
走近了才看出来,竟然是朱震凡。
洪衍武和陈力泉的眼睛自然都瞪圆了。
不过朱震凡的一句话,瞬间解释清楚了来意。
“洪哥、陈哥,那操作间的钥匙您能给我吗?我想早点干……”
对此,洪衍武和陈力泉不禁哑然失笑。
特别是洪衍武,虽然手递过去了钥匙,却不能不说上一句。
“朱子,勤快是好,可你得悠着点啊。公司给奖金没错,可那是按计件算的,又不给加班费。所以手艺提高才是正科,不能光靠增加劳动时间。就这大冷天的,你来这么早干嘛啊?这不是犯傻嘛。我跟你说,挣钱不急于一时,明儿千万别了。”
洪衍武这话是好意。
却没料到,这句有点调侃的话,没能让朱震凡不好意思,却让他显出一副阴沉沉的凶相来。
而正当洪衍武和陈力泉为此感到惊讶的时候。
朱震凡紧咬着牙关,不知是冻得还是难于出口,磕巴着道出了真正的原因。
“那个……我妈有哮喘,一到冬天就上不来气,昨天夜里她又犯病了。现在……现在看病不是要现钱嘛……所以我想着自己手生,早点干……昨天不是说今天改计件了吗?有奖金就行,加班费不用……”
洪衍武和陈力泉不由对视一眼。
是的,他们现在彻底明白朱震凡为什么要这样了。
但他们不会再阻拦他。
此时此地,他们反倒很欣赏这个小伙子。
因为能懂得家里的苦处,甘愿把一切都压在自己那瘦削的双肩上。
哪怕唇上的绒毛还嫩,朱震凡也算是个老爷们了。
一个真正的男人。
于是洪衍武很理解地提醒他。
“成,那你干活别着急,更得小心点。别跟李晓东似的,再把手弄伤了。你可是靠手挣钱的,那就全耽搁了。”
陈力泉也刻意关照。
“对,等我们升上火,你过来先烤烤,喝点热水吃点东西。否则身子僵,肚儿里没食儿,干活更慢。”
至于这两句话,说得朱震凡心里酸酸的。
让小伙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头。
只是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接下来,竟然又发生了类似的事儿。
六点钟一刻,张绅来了。
六点半,张淑萍和王来珍结伴前来。
跟着六点四十,是李晓东。
黄永离家近,反倒最晚一个到。
但他仍旧没超过七点,距离正式八点上班足足早了一个小时。
结果正因为如此,糖葫芦操作间成了全厂最早热闹起来的地方。
亮起灯的窗户里面,全是人影穿梭的忙碌情景。
让每一个来大食堂吃早饭的早班工人看在眼里,都深感纳闷和费解。
为此,连水清都带着惊疑和好奇问洪衍武。
“哎哟,他们怎么来这么早?这么有干劲啊?就因为你说的那些话吗?你昨天是怎么说得来着?”
洪衍武这次可没嘚瑟。
“哪儿啊?你太高看我了。我只能说,他们都懂得父母身后的苦,懂得世道的难。别看才刚入厂,可心理都已经是真正的大人了。这就是优秀职工的潜质。而咱们,只要让他们看到切实可行的目标,指定合理的奖惩标准,不打折扣的履行承诺,就已经足够了。”
果不其然,此后根本没操什么心,糖葫芦的销量几乎天天攀升。
第一天的二百串只是试验,第二天直接就销售了八百余串。
第三天九百,第四天一千一,第五天一千三,第六天一千六,第七天一千九……
十天之后,正常的销售规模稳定在了每天一千八九左右。
至此,李晓东、张绅和黄永,每天的工作就有了固定规律。
他们早上七点来,先吃饭,然后帮着干杂活。
然后八点去各车间提货,八点半出车。
这样中午就能卖得差不多了,赶回来吃午饭,还能再装上一车。
同样的,对于做糖葫芦的三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
通过十天的勤学苦练,朱震凡、张淑萍和王来珍,都已经成了真正的熟练工。
每天不但能保证做出可供出售的足量商品,耗损率降低到了,就连加班时间都缩短了。
他们只要是早上七点来,五点走,就足以完成一天生产任务。
只是这样一来,朱震凡的奖金收入也就不免被限制住了。
因为做多了糖葫芦没用啊,做的比卖的快也不行。
这让他不免有点浑身是劲儿,却有点使不出来的郁闷。
好在洪衍武特别能理解他的情况。
就给他出个主意,允许每天多生产一部分糖葫芦。
然后让朱震凡在晚上再用三轮拉到西单服装夜市那儿去卖。
嘿,这样一来,不但朱震凡个人的收入增加了,还引起了张绅羡慕,他也申请晚上加班。
于是从此,服务公司的糖葫芦跃升到了日均两千二百串。
至于收入上,尽管规定意外损耗要扣钱了。
可洪衍武为了不错过周末买卖最好的一天,开始实行周一到周六的分头轮休制度。
于是大家正常的奖金损失,也基本能被这一天的火热销售弥补上。
这样以计价来算。卖三毛的糖葫芦提成一分,卖四毛的提一分五厘,卖五毛的提两分。
那么李晓东、黄永、张淑萍和王来珍,只要上班,每天都能挣个七八块的奖金。
朱震凡和张绅自然要更多一点,他们每天弄好了甚至能挣出十块整数来。
而且这些钱,还全都给的是外汇券。
就凭这个,大伙儿的心气儿能不热火朝天吗?
能不感谢洪衍武和陈力泉,对他们亲亲热热的叫哥吗?
能不对水清毕恭毕敬,真打心里当领导尊重吗?
说实话,到了十二月底,服务公司的工作气氛已经跟“大跃进”时期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不是舆论使然或是强制性的,全都是职工主动的。
感激涕零,乐此不疲。
为什么?算算他们的收入啊。
就是工资不要了,每个人一个月都稳稳当当二百块。
这都赶上郭书记和杨厂长了呀,也直接超越了八级工。
公司的账目同样让人乐观,别看才正经营业二十来天。
可营业额已经高达一万四千六百块了。
刨去原料和职工提成这两样生产成本,毛利润是八千七百六。
再刨去三轮车钱,职工工资和税收,还有四千八呢。
这可是净利润啊!
不到一个月就回本儿赚钱的神话,就这么生生被创造出来了。
刚算出这笔数的时候,水清还以为自己算错了。
当算了三遍,确定确实属实之后,她一下子变得欣喜若狂。
因为她已经预想到,当杨厂长和魏大姐看到这个数字,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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