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九龄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对面似乎醉眼矇眬的辛渐离,冷然道:“辛师爷,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真是为了与我喝这一顿酒?”
在杨义甚至程平之等人眼中,辛渐离代表的是过去的二殿下,现在的太子前来安阳郡执行秘密任务,那与钦差大臣又有什么区别?自然是恭而敬之,唯恐惹得他不快,尽量地巴结着,但在郭九龄眼中,辛渐离不过就是二殿下内书房中的一个师爷而已。
身为内卫副统领,结结实实的朝廷实权人物,又是最早一批投效闵若英的人,郭九龄在闵若英的体系之中地位自然是极高的,一位内书房师爷,自然不在他的眼中。而这位师爷抵达安阳郡已经好几天了,却一直刻意地隐瞒着自己的行踪,几乎安阳郡的头面人物都知道辛渐离在安阳,却独独瞒着自己,这不免让郭九龄很是恼火。
此刻他重重地一顿酒杯,看着辛渐离的眼神很是不善,在上京,在二殿下府,这位辛师爷岂有与自己一桌喝酒的资格。
“是二殿下吩咐你这样做的?”他的语气有些阴狠。
辛渐离自然也知道,在这位面前摆谱那是不可能的,面对着郭九龄的怒火,他轻声道:“不,二殿下知道郭老还活着,那是大喜过望,我来这里,二殿下本来是命令我要与郭老商议的,不过我来之后了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自作主张地瞒住了郭老,还请郭老恕罪,这与二殿下无关,便是小人的心思。”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郭九龄冷冷地道:“你就不怕我一刀宰了你?”
辛渐离微微一笑,“郭老,如果我告诉你实情,或者你还会感谢小人这隐瞒之举。”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郭九龄嘿嘿一笑,“辛师爷,你今天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来,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辛渐离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公文,放在桌上,轻轻地推到了郭九龄的面前。“郭老看了这个,便明白了。”
疑惑地看了一眼辛渐离,郭九龄打开了公文,只是看了短短几行就让他完全惊呆了。这是一份盖着大印的朝廷公文,而内容赫然竟是对西部边军覆灭案的调查结案,罪魁祸首竟然是敢死营,而对敢死营的处理结果,居然是全员诛灭。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怎么可能?这是那个混帐办得案子!”他拍案而起,愤怒地吼道。
辛渐离坐在哪里,看着郭老龄,“郭老,您先坐下,听我慢慢给您分说。”
瞪着辛渐离,郭九龄缓缓地坐了下来,“这绝对是天下第一号冤案。”
“是的,这的确是天大的冤案,但这案子,还就只能这样办了。”辛渐离道:“这案子,在左帅覆灭不久之后,便由安统领亲自主持查得一清二楚了,背后的主使者是前太子殿下闵若诚。”
郭九龄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身陷绝境的时候,他也这么想过,但一来是没有证据,二来这件事情一直由他亲自谋划,太子按理说是得不到风声的,所以也一直迷惑不解。
辛渐离慢慢地将京城的调查过程讲了一遍,看着郭九龄道:“郭老,这对于朝廷来说,对于天家来说,都是天大的丑闻,陛下必须要将这件丑闻压下去,不能让真相被公诸于世,于是我们便需要一个替罪羊,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合情合理的替罪羊。”
郭九龄喘着粗气,“于是你们就选中了敢死营,一个为国为军立下无数功劳的功勋部队,你们,你们……”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郭老,不选他们我们能选谁呢,难道是这郡城里的郡兵,我们选他们,也得要有人信啊?”
“天下悠悠之口,这难道是能欺瞒得吗?”郭九龄红着眼睛道。
辛渐离冷笑:“郭老,当年曹氏篡唐,现在你去看看齐国史书上怎么写的?历史是由上位者书写,是由胜利者书写,绝不会是敢死营这群贼囚来书写,更何况,敢死营虽然战功着著,在西境享有盛名,但在大楚其它地方,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其它地方倒是每年为敢死营贡献不少死囚,还有比他们更适合作替罪羊的么?而且这些人本来个个身上都背着死罪,便让他们再为陛下分忧一回吧!”
郭九龄攥紧了拳头,脸上青筋毕露。
“本来我到了之后是立即准备向郭老汇报的,但杨义的一番话,让我改变了主意,郭老,小人不想让您为难呐。我听说您与他们颇有交情,不免难以下手,所以这事儿直到现在开始收网,我才来禀告郭老。”辛渐离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罗?”郭九龄有些愤怒地道。
“不敢,这本来就是小人该做的事情。”辛渐离微笑着道。
“我有些不明白,敢死营战斗力惊人,就凭安阳城的郡兵,你们怎么能将他们全灭?”郭九龄疑惑地道:“把他们先弄进城来,分散安置,应当是你们计划的第一步,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胜算啊,敢死营的战斗力,岂是郡兵能抗衡的?”
“郭老英明。”辛渐离笑道:“但我们的第一步是策反。敢死营的副尉段暄现在是我们的人,在他的配合之下,就在现在,应当已经两个敢死营的大队覆灭了,剩下一千人,也在重兵包围之中,他们就算长着三头六臂,也已经无法逃出生天了。”
“段暄,剪刀?!”郭九龄再一次张大了嘴巴,眼前浮现出剪刀那一张始终阴沉沉的脸庞。
小猫的小院里,剪刀看着横刀而立的野狗,一言不发,缓缓地扬起了手里的铁刀。
“你敢背叛敢死营?秦老大会一寸一寸地剐了你!”野狗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来。
“秦老大已经完了。”剪刀冷冷地看着野狗,“如果不是秦老大完了,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野狗,非常抱歉,你必须得死。”
“放你娘的狗屁,秦老大会死吗?他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的。”野狗举起了铁刀,咆哮着向着剪刀冲去。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两柄一模一样的铁刀对撞在了一起。
跟着剪刀冲进来的十余名内卫分散开来,冲进了内堂。片刻之后,当他们架着红儿走出来的时候,野狗也已经躺在了地上。重伤未愈的野狗哪里是剪刀的对手,不过三五个回合,便被剪刀重重一刀砍翻在地上。
“小猫呢?”滴血的刀尖逼在了野狗的头上,剪刀问道。
“呸,小猫也是你叫的。”仰倒在地上的野狗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出去。
剪刀偏头避开。“好,章孝正哪里去了?”
野狗哈哈大笑起来,“段暄,你个狗娘养的,小猫走了,哈哈哈,你以后就日日夜夜地担心吧,小猫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摸到你的屋里,一刀刀将你零碎的剐了。”
啪的一声,刀面横敲,顿时将野狗的牙龄敲掉了几乎一半,“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他吗?再说了,有你和他婆娘在我手中,我还怕他不来找我?将他们带走。”剪刀冷笑着道。
两名内卫从地上架起野狗,拖上便往外走,红儿也被两人架着,走过剪刀身前,红儿突然偏过头,一口唾沫吐在剪刀的脸上。
剪刀直挺挺的站着,却并没有躲避的意思,任由这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看着红儿眼里仇恨之极的光芒,他的眼角眉梢剧烈的跳动着,手上青筋毕露。
宿迁站在南城兵营之外,现在南城兵营已经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有了剪刀提供的情报,郡兵对于敢死营的生活作息时间掌握得极准,发动的时间,正好是敢死营吃晚饭的时间,做过手脚的军营在无数火箭的突然袭击之下,立时便隐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两边的制高点上,无数的弓弩对准了唯一的通道,只要见到活动的物体,立时便是一阵箭雨下去。
宿迁的脸庞之上看不出任何的悲喜,只是机械地下达着一个个的命令,看着一个个冲出火炸海的敢死营士兵再一次倒在了弓弩之下。
当兵营之中升起一枚告急的信号之时,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现在在西部边境,在安阳城中,你们还能向谁求救呢?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火势渐下,兵营已成一片废墟,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的迹象,郡兵这才一队队的开进废墟之中,开始进一步的搜索。
没有和尚!宿迁对于这个光着头,脑袋之上还有九个香疤的家伙映象还是极为深刻的,事实上,敢死营的几个副尉,每一个都是特点鲜明。翻遍了废墟,清点了所有的残骸,但和尚却是不见踪影。这让宿迁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上头的命令是全灭,这走脱一个,只怕便会落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可和尚不在军营之中,他会去哪里呢?
西城,另一名郡兵将领带着上千郡兵冲进了军营里,他们面对的,不是生龙活虎的敢死营士兵,而是一堆堆软瘫在地上正在无力挣扎的中了毒的人群。这是剪刀自己带领的那一个大队,他们在晚餐当中,被下了剧毒,这里郡兵所要做的,只是将刀枪捅进一个个在地上扭曲挣扎的人的身体之内。
两个大队,一千条鲜活的生命,瞬间便消失在了阴谋的暗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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