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伍担心多过生气。当今天下不靖,盗匪丛生。他伍孚就这么一个嫡子。这才虚岁十五,平时锦衣玉食,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他伍孚这一支就算绝嗣了。
终于听到伍楙回来的消息。伍孚下定决心,将护短的妻子和看热闹的女儿赶回后院,一定要好好教训儿子。
男子十五担门户。作为伍家的嫡长子,不能纵容他继续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地浪荡下去了。这关系到家族延续。
伍楙和老伍抗争多年,经验何等丰富。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倒是不肖子孙遍地。来自后世冷漠商业社会的伍楙,自然更珍惜这份感情,并尽量回馈。一为反哺今生伍孚夫妇,二为寄托对前世父母的哀思。
只见伍楙在大堂门口就直挺挺地双膝跪下,膝行来到老伍跟前,抱着老伍双腿,哀声道:“父亲,孩儿让父亲担心了。孩儿知错。离开父母膝下两年,孩儿日日思念父亲母亲。所以放弃学业,入洛来父亲母亲膝下尽孝。事先没有征得父亲同意,请父亲责罚。”
又抬头冲肃立在伍孚身后的老管家说道:“麻烦福伯请出家法,孩儿愿入祠堂接受惩处。”
这话就大大的狡猾了。
第一,思念父母是真的,膝前尽孝就假了,不气死老伍就是好的。
第二,避重就轻。颍川书院到洛阳绝对没有一百公里。快马一天就到。绕了大半个大汉,跑了四个月回来,你怎么不提?
伍孚给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出不来。一脚把抱着他膝盖的伍楙弹开,指着伍楙,口中反复,“竖子!你这竖子……”
他身后的管家福伯哭笑不得,见惯了公子与老爷斗法。两年不见,公子功力日渐高深,老爷越来越招架不住。不知道该替老爷悲哀还是欣慰。
伍楙趴在地上疑惑,他的援兵怎么还没出现?往常这时候他的第一大护法:母亲,肯定跳出来护短了呀?第二护法是二叔。二叔伍琼是城门校尉。他特意绕道朱雀门,然后在城中一路磨磨蹭蹭到家。这信号够明显了呀。
突然听到大堂后门一身轻响,伍楙用眼睛余光扫过去。只见母亲躲在门帘后面哭笑不得地望着他。挨着母亲的身边,还有一个少女,满脸的幸灾乐祸。这是比他小一岁的妹妹,鹤儿。
母亲不敢出来,看来这一路援军不靠谱了。只能指望二叔赶紧救场。
说曹操,曹操没到,伍琼果然来了。
“哈哈哈……吾家千里驹终于返家了。”
中气十足、爽朗豪迈的声音,告诉伍楙,二叔伍琼来了。
伍琼有两个儿子早夭,只剩下三四岁的幼子。孩子总是别人家好。家族子弟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侄儿。从小喜欢和伍楙互相逗乐。
二叔伍琼护短有一个大招。每次伍孚说要打死伍楙这逆子。伍琼马上接话,这么好的儿子,兄长你不要,那过继给我。噎得伍孚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兄弟之间过继子嗣,继承家业,在这个时代太普遍了,袁绍过继给伯父袁成,袁绍长子袁谭后来过继给亡兄袁基……
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伍琼是爱煞了伍楙。
兄长太吹毛求疵,总希望侄子沉稳治学,出则名士引路,入则鸿儒相伴。光大门楣。不想想自己兄弟两人十五岁时是个什么样子,还不如现在侄儿。现在不都是天下名士?
这侄子事父母至孝;对下属仆从宽严有度;对师长尊敬有加;对友人知理而明进退;处事不卑不亢;为人豁达大度……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他父亲面前太过狡猾。当然,要是认真治学,沉心学习武艺、韬略,那就更好了。
自己这个侄子言谈举止、待人接物绝对超越洛阳城中大多数世家子弟。兼且性情洒脱诙谐,与他性格最是相合。如果早生二十年,与他斩鸡头、烧黄纸,义结金兰也未尝不可。
兄长每次见到侄儿,不是板着脸就是呵斥,多半是不知道怎么教育侄儿。侄儿极有主见,每次犯错还驳得兄长无言以对。所以无奈采取这种粗暴教育方式。
伍琼想到荒唐处,更是乐不可支。看到侄子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他一巴掌拍在侄子肩膀上,将伍楙拍了个趔趄,笑着道:“彘儿(伍楙小名)回来就好,你年龄还小。不着急游学天下,待年岁稍长,叔父给你配齐百十伴当,大汉哪里去不得?走,叔父刚从曹孟德那里赢来一坛好酒,咱们叔侄来个不醉不归。”
伍楙心中更添郁郁,二叔这巴掌没轻没重地,肯定是故意的。他不信彘儿这种贱名真能辟邪挡灾。伍琼最喜欢取笑他,这小名父母都不怎么叫了,便成为二叔的专利:彘儿、侄儿同音嘛,他说要叫一辈子。
不过二叔这话真是接的好,伍楙趁机道,“父亲,二叔。孩儿听说父亲军中缺少兵将。此行途经豫、兖、青、冀、并州。为父亲觅得上将十员,健儿百余,请父亲充斥军中,为父亲分忧。”
伍琼马上接一个好助攻,“不愧伍家麒麟子!如此年少就替父分忧。来来来,快替你父与二叔引荐诸位英雄。”
他虽不信伍楙“上将十员”这种鬼话,但是先帮侄儿转移兄长注意力再说。
伍孚知道有伍琼在场,今天别想惩治这个逆子。再则听门房说儿子引来三位雄壮巨汉,想来是儿子口中上将。不愿在外人面前折损儿子颜面。半推半就答应下来。遂亲自于门房迎接潘凤等三人。
十常侍霍乱朝纲。天子与宦官为了分大将军何进兵权,在京畿设立西园八校尉。由小黄门蹇硕统领。宦官不仅卖官鬻爵,干涉朝政。更将爪牙伸到军中来了。
伍家兄弟早已与大将军何进、袁家兄弟等合谋武力诛除宦官。所以对地方勇士还是很欢迎的。
这里要说明的是,现在世家与十常侍的斗争是处于劣势的。汉灵帝临朝二十年,压制世家。很多名士被杀、被囚、被流放,逃亡江湖、朝廷征辟不就的大有人在。世家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是迫不得已,绝对看不上屠夫出身的何进。
能留在朝廷与宦官继续战斗的士族,大都政治上相对成熟,理想和热血,他们暂时深埋在心中了。
诸如很多小说中那样,莫名其妙地看不起人,嫌弃别人出身低的这种桥段,伍家并没有出现。
这不是找朋友,他们是在充实自己的爪牙和力量,说得难听点,他们是在找刀子,然后利用这些刀子去杀人。在还有利用价值的前提下,门第之见是可以隐藏的。
随后伍楙引荐潘凤、方悦、武安国给伍家兄弟。伍家兄弟很注重伍楙游历细节。潘凤等自然一一道来。
伍孚兄弟对潘凤诸人又详加考量。潘凤文韬武略;方悦行伍经验丰富;武安国勇武过人。自然一一对答如流。
武氏兄弟宦海沉浮,笼络人心的手段自然不是伍楙可比的。
结果双方都很满意。
伍楙亲自赶赴城外,接回其余人等。伍家兄弟一一安抚考量。
伍孚身为北军五校之一的越骑校尉,辖下千人(有说七百,这里定一千)。他相当大方。直接给了他们一个曲,两百人的编制。
令潘凤为曲长,即军候;武安国、方悦各为辖下屯长,即百人将;秦琪、孔秀、穆顺暂时屈居统领五十人的队长。但他们也没什么不满愿意,地方游侠一跃进入中央军序列。能统领百十人,自然比以前要威风得多。
洛阳形势日渐严峻。伍楙看好韩福的细心,文略。请他暂时屈居伍府,帮忙打点,顺便照应韩德。韩福自无不可。
至于卞喜,他是黄巾贼寇出身,不知道是对灭了他们的北军有抵触,还是有其他伤心事,直说只愿随公子鞍前马后,不愿从军。这人也实在不是从军的料,像狗腿子多过将军。伍楙自然遂他心意。
伍楙与众人把酒言欢一场后,才恋恋不舍将众人送至北军军营安置。
乱世来临前的第一步棋,完美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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