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两场激斗,岳不群也担心接下来的安全问题,并没有拒绝李志道的邀请,带着华山众弟子到刘府安排住下。
第二天,除了刘正风忙着接待宾客,其他人大多都窝在房里休养调息。
第三天,四月二十三日,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日子。
华山派掌门岳不群,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恒山派白云观主定逸师太等人一大早便在内堂落座,令狐冲、仪琳等亲近弟子随侍左右。
李志道与纪秋晴、袁飞雪三人作为武当峨眉的代表自然也有正式的座次。
因为昨夜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不戒和尚也在内堂得了个座位,他一半心思放在酒席上,一半心思就顾着仪琳,让定逸师太都对他的屡屡注视怒目回瞪。
其他的青城派掌门余沧海、雁荡高手何三七等等早已来到衡山城的客人也先后进入大厅,安排坐下。
将近午时,又有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
丐帮大礼分舵舵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川鄂三峡神女峰铁姥姥,东海海沙帮舵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
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慕名而从没见过面,一时间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都是爱清静的出家人,嫌弃周遭太过热闹,先后告辞回了厢房中休息,不去和众人招呼,心里都想着:“今日来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有的却显然是不三不四之辈。刘正风是衡山派高手,怎么这般不知自重,岂不堕了我五岳剑派的名头?”
岳不群名字虽叫作“不群”,却十分喜爱朋友,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人,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跟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
刘府的众弟子指挥厨伕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
时辰将到,刘正风的亲戚、门客、账房,和刘门弟子向大年、米为义等恭请众宾入席。
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以及班辈年纪,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应该坐上首席,只是五岳剑派结盟,岳不群和天门道人、定逸师太等有一半是主人身份,不方便上坐,一众前辈名宿也都互相退让,谁也不肯坐那首席。
李志道作为小辈,自然只能在旁看个热闹。
忽然听到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显然是什么高官大人到了门外。
“来了!”
李志道与纪秋晴对视一眼,知道大戏即将开场。他们三人知道刘正风这一劫大概是躲不过去,并不想参与太多,只要保证令狐冲的安全就好。
来贺的众人一怔之下,只见刘正风穿着崭新熟罗长袍,匆忙的从内堂走出来。
众人见了,自然欢声道贺。
刘正风只是略一拱手,便走向门外。
过了一会,见他恭恭敬敬地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
众人都感到奇怪:“难道这官儿也是个武林高手?”
可是他虽然衣履皇然,但双眼昏昏然,一脸酒色之气,显然并没有武功在身。
岳不群等人则想:“刘正风是衡山城大绅士,平时免不了要结交官府,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地方上的官员来敷衍一番,那也不足为奇。”
却见那官员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后的衙役右腿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卷轴。
那官员躬着身子,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众人一听,都吃了一惊:“刘正风金盆洗手,封剑归隐,那是江湖上的事情,与朝廷有什么相干?怎么皇帝下起圣旨来?难道刘正风有逆谋大举,给朝廷发觉了,那可是杀头抄家诛九族的大罪啊。”
厅中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节,登时便都站起,沉不住气的便去抓身上兵刃。料想这官员既来宣旨,刘府前后左右一定已密布官兵,一场大厮杀已难避免。自己和刘正风交好,决不能袖手不理,再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既来刘府赴会,自是逆党中人,纵欲置身事外,又岂可得?
只等着刘正风变色喝骂,众人白刃交加,便要将那官员斩为肉酱。
哪知刘正风竟是镇定如常,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见,无不愕然。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起身来,向那官员弯腰道:“多谢张大人栽培提拔。”
那官员捻须微笑,说道:“恭喜,恭喜,刘将军,此后你我一殿为臣,却又何必客气?”
刘正风道:“小将本是一介草莽匹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泽广被,令小将光宗耀祖,却也是当道恩相、巡抚周大人和张大人的逾格栽培。”
那官员笑道:“哪里,哪里。”
刘正风转头向他妹夫方千驹道:“方贤弟,奉敬张大人的礼物呢?”
方千驹道:“早就预备在这里了。”转身取过一只圆盘,盘中是个锦袱包裹。
刘正风托过圆盘,笑道:“些些微礼,不成敬意,请张大人赏脸笑纳。”
那张大人笑道:“自己兄弟,刘将军却又这般多礼。”
使个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过去。那差役接过盘子时,双臂向下一沉,显然盘中之物分量着实不轻,并非白银而是黄金。
那张大人眉花眼笑,道:“小弟公务在身,不克久留,来来来,斟三杯酒,恭贺刘将军今日封官授职,不久又再升官晋爵,皇上恩泽,绵绵加被。”
早有左右斟过酒来。张大人连尽三杯,拱拱手,转身出门。
刘正风满脸笑容,直送到大门外。
只听鸣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礼铳相送。
这一幕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人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各人脸色又尴尬,又诧异。
来到刘府的一众宾客虽然并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乱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府向来不瞧在眼中,此刻见刘正风趋炎附势,给皇帝封个“参将”那样芝麻绿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做出种种肉麻的神态来,更且公然行贿,心中都瞧他不起,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
年纪较大的来宾均想:“看这情形,他这顶官帽定是用金银买来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黄金白银,才买得巡抚的保举。刘正风向来为人正派,怎地临到老来,利禄熏心,竟不择手段地买个官来过瘾?”
李志道和纪秋晴、袁飞雪三人只是静静看着,这样的场面在他身为轮回者时也不知经历过多少,但是这时看了,却想着自己以后免不了要跟朝廷官府打交道,这样的场景他可受不了!
“还是找个人,专门应付这类的事情吧。”李志道心里暗暗想着:“比如说……寇仲?离六月也不远了,可以试试将他和徐子陵拐到武当派来。嗯,没错,就这样,寇仲那油滑的性子正合适。”
回过神来,只见刘正风走到众人面前,满脸堆笑,作揖请各人就座。
没人肯坐首席,居中那张太师椅便任其空着。左首是年寿最高的六合门夏老拳师,右首是丐帮大礼分舵舵主张金鳌。张金鳌本人虽然没有什么惊人艺业,但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他代表丐帮坐上去也没人存有异议。
至于李志道,虽然说是代表了武当派,可是毕竟没有礼帖,算不得正式,便不凑这热闹了。
众人纷纷坐定,仆役上来献菜斟酒。
米为义端出一张茶几,上面铺了锦缎。向大年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上茶几,盆中已盛满了清水。
只听得门外砰砰砰放了三声铳,跟着砰啪、砰啪地连放了八响大爆竹。
在后厅、花厅坐席的一众后辈子弟,都拥到大厅来瞧热闹。
刘正风笑嘻嘻地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
众人都站起还礼。
刘正风朗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当真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个小小官儿。
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江湖上行事讲究义气;国家公事却须奉公守法,以报君恩。这两者如有冲突,叫刘正风不免为难。从今以后,刘正风退出武林,也不算是衡山派的弟子了。我门下弟子如愿意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
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做个见证。以后各位来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也不参预了。”说着又抱拳团团为揖。
众人早料到他有这一番说话,均想:“他一心只想做官,人各有志,也勉强不来。反正他也没得罪我,从此武林中算没了这号人物便是。”
有的则想:“此举实在有损衡山派的光彩,想必衡山掌门莫大先生十分恼怒。”
抬头见了莫大先生的脸色,虽看似古井无波,可他正脸却不是朝着刘正风那边,可见心中确是不痛快。
更有人想:“五岳剑派近年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好生得人钦仰,刘正风却做出这等事来。人家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后却不免齿冷。”
扫视诸派掌门岳不群、天门道长等人,虽都是不动声色,可既是没了笑容,多半心里是不赞成的。
也有人幸灾乐祸,寻思:“说什么五岳剑派是侠义门派,一遇到升官发财,还不是巴巴地向官员磕头?还提什么‘侠义’二字?”
指不定定逸师太就在暗中骂着:“你退隐便是退隐,捐个官儿算什么事!”
众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大厅上鸦雀无声。本来在这情景之下,各人应纷纷向刘正风道贺,恭维他什么“福寿全归”、“急流勇退”、“大智大勇”等等才是,可是一千余人济济一堂,竟谁也不开口说话。
刘正风转身向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甚是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
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至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
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啪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他折断长剑,顺手将两截断剑挥落,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
众人一见,皆尽骇异,自这两截断剑插入青砖的声音中听来,这口剑显是切金断玉的利器,以手劲折断一口寻常钢剑,以刘正风这等人物自毫不希奇,但如此举重若轻,毫不费力地折断一口宝剑,则手指上功夫之纯,实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诣。
瞧他养尊处优,便似是一位面团团的富家翁模样,真料不到武功如此了得。
何三七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也不知他是可惜这口宝剑,还是可惜刘正风这样一位高手,竟甘心去投靠官府。
刘正风脸露微笑,卷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嵩山派的人来了!”李志道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了令狐冲,见他正站在岳不群身后,身边都是华山派弟子,应该没有多大危险。
又看向仪琳,却见到同样站在定逸师太身边的她也正望向这边,突地李志道感觉到一道视线正看着他,转头望去,却原来是不戒和尚。
不戒和尚的目光里似乎意味深长,让李志道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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