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金吾卫将军马璘泣血顿首:属葱山小丑,负德鸱张,瀚海残妖,孤恩蚁聚,同恶相济,劫掠成群。天子命将登坛,推轮伐罪,以仙芝果略先著,简在帝心,令总戎律。于是飞悬旌而西上,拥戍卒以启行,鸣鼓角于地中,竦长剑于天外。是日,兵戈才冲,贼徒俄溃,如秋风之扫落叶,类春景之铄薄冰。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期金方静柝,玉塞清尘,群蕃安毳幙之乡,四镇复铁关之地……”
见到马璘同意,杜环大喜,洋洋洒洒一篇长文援笔立就。杜环自己看了一遍,觉得颇为得意,吹干墨汁恭敬的递给马璘,道:“将军,这样写如何?”
马璘看了一遍,把长文轻轻放在桌上,笑道:“不错!字字如刀,句句见血,把高大将军先胜后败写了个清清楚楚。参军此文交呈御览,高大将军想要平安度过此关怕是难了,失律丧师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文人杀人,仅凭三寸笔锋便可,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杜环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将军以为不妥?”
马璘呵呵一笑,拍了拍杜环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
“这封信送到天子面前,高大将军再也无法返回安西。不过纵然没有参军这封信,高大将军也不可能再次主边安西。我朝自裴行俭重开四镇以来,安西主将主边鲜有超过五年的,王斛斯、盖嘉运、夫蒙灵察皆是如此,仙芝为安西主将已经四年有余,也该到了入朝的时候了。”
杜环松了一口气,笑道:“将军所言甚是。边军为我大唐兵锋之最,边将久掌边军,的确容易成尾大不掉之势,如此弊端,朝中诸公岂不明了。征召边将入朝,便是这个缘故。诸多汉胡边将之中,也就范阳安禄山算是个异数。”
马璘点头,笑道:“李林甫以为胡将忠勇,在我看来胡人的忠心是最靠不住的。参军这封信真能到了朝堂,说不定会有奇效,能让朝中大佬心生警觉。高大将军离开安西是必然的,若能让安禄山之辈也受牵连,这封信我们就没有白写!”
“将军和安禄山有私仇?”
马璘摇了摇头。
总不能对这个世家子说安禄山终究要谋反,祸乱天下吧。
国恒以弱灭,汉唐以强亡。如今的大唐虽然繁华之下矛盾重重,却终究是最为鼎盛的时候,户口超过九百万,人口数千万。若没有安史之乱,煌煌大唐依然是大有可为,而不会遽然由盛转衰。
若能把安禄山从三镇节度使的职位上拉下来,他不要一点儿功劳也愿意。
杜环自然是无法理解他这个千年后来者的想法,见马璘认可了他写的这封信,便把信小心的用火漆封好,揣进了怀里。
“将军,我非是刻意针对高大将军,只是为了保全我们的功业,不得不如此耳。”
马璘笑着打断了杜环的话:“参军无须解释,此次大功事关我等功名富贵,漫说是高大将军,就算是李林甫想要分功我们也不能让步。”
……
当下计议已定,杜环推门而去,叫来了一个青年军官。
“将军,这位是李绾。我以为这一次的信使,以他最为合适。”
马璘点了点头,看来杜环已经是私底下安排好了一切。对这个世家子的能力,他再次高看了一分。
“将军,属下定然竭尽所能,不负使命!”李绾恭恭敬敬地道。
马璘笑了笑,他来自后世,自然知道这位李绾是何许人也。
李绾乃诗仙李太白的族弟,和杜环一样,本是跟着高大将军混功名的世家子弟。李白送他从军时,也定然没想到高仙芝会有此次大败。
李太白不在朝堂,却是名满天下,让此人担任信使,回到京师说不定能利用这层关系造造舆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杜环走到那些粟特少女跟前,用粟特语说了几句,然后径直掀开一位粟特少女的衣衫,把信函放了进去。
那粟特少女吓得小脸煞白,不住的点头。杜环顺手在小姑娘衣底摸了两把,马璘也只当是没看见。
“李绾,功名富贵在此一举,你这次一定要严格按计划行事,明白么?”杜环看着李绾,一脸的严肃。
李绾恭谨点头:“属下明白!”
马璘笑了笑。
共同的利益,已经把所有人绑在了一起。
……
如今河中一片混乱,数千百战之兵足以纵横来去,不过五百人却显然不行。所以信使现在还不能出发,必须等大军平安进入葱岭南麓,到达臣服于大唐的诸属国之后才能离开大队。
遴选人手的事情完全交给了杜环和李绾,只等大军进入葱岭南麓,计划便能发动。
游骑放出捕喝城数十里,大军在捕喝城休整了三日,九姓粟特并没有任何动作,并没有人敢来招惹安西军。
城头上飘扬的白衣大食旗帜却是迷惑了不少人,不少隐藏在捕喝城的倭玛亚党人纷纷现身出来,前往军营打探消息,结果进了军营之后一个也没有出来。
三日之后,大军再次拔营,浩浩荡荡离开了捕喝城。
这一次,得到了大量的马匹和骆驼,虽然增加了两千多可战之兵,一人两马依然有富余。骆驼背上堆满了财物,甚至还有不少美丽的粟特少女。
在安西军离开捕喝城前,捕喝人在泽拉夫尚河畔看到了一副永生难忘的画面。
十月中旬,泽拉夫尚河的水已经极冷,河面上甚至有了薄薄的冰层,城内所有活着的捕喝人都被驱赶到河边,看着千余人号哭着走入冰河之内。
这千余人,来自于几个捕喝城豪富的家族。他们的罪名,据说是杀了一些唐人奴隶。
数千唐军杀气腾腾,围在冰河之畔,直到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冰水之下,这才转身离去。
为首的唐人将军,在捕喝人的眼中已经是成为了一个魔鬼。
三日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们记住这个名字。
大唐金吾卫将军,马璘!
宁教人怕,莫教人欺,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
所以马璘虽然感觉到身后捕喝人阴冷的目光,却并不在意。
那些杀死唐人最多的粟特富商家族,当日没有直接杀掉,乃是为了今日立威。相信这一次的事情,应该能够给捕喝人一个极大的教训。
至于以后……
若是没有渔阳鼙鼓,安西万里疆依然是在大唐之手,从安西到捕喝并不算远,如果有需要,再来就是了。
……
不到一年时间,这个泽拉夫尚河畔的名城便遭遇了两次劫难。大食人齐亚德屠城一次,如今安西军又来祸害一次。
在大唐和大食两大帝国之间挣扎求存,绿洲上的粟特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选择的。对于这样的命运,他们只能接受。
沉入冰河的人们已经救不活了,大唐铁骑也已远去,捕喝人默不作声的离开河岸,回到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市。
不管如何,只要丝路还通,粟特人就能够继续生活下去。
……
安西军离开捕喝,顺着大河再次向飒秣建的方向而去。
虽然骨子里看不起粟特人,不过行军途中,马璘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游骑直接放出百里,接连不断的报告情况,夜晚宿营也是每次都立下营寨,极为谨慎。
如今手下有数千可战之兵,马璘并不畏惧河中任何势力。这样的一支大军在这里,可以说是灭国之兵了。
不过他的目的不是屠城灭国,而是把这些汉家儿郎平安带回安西。已经找到了他们,自然不能让大伙儿轻易送死。所以不是无可避免的情况,马璘并不愿再次和粟特人或是大食人交手。
长行坊已经收集了足够的物资,足以支撑回到安西所用,可是既然是在敌国,动用这些物资就未免太奢侈了。
大河之畔的粟特村庄城市自然又是遭了秧,不过相比上一次,却是少了不少杀戮。
不是马璘心肠软了,而是这些人已经学会了服从,上一次安西军已经用钢刀告诉过他们,反抗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八日之后,再次到了飒秣建。城头之上飘扬着的旗帜表明,已经有人接管了这座城市。
“是康国王室。”杜环道。
马璘笑了起来。
上次在飒秣建呆了几天,始终没有见到康国王室的军队。如今大军离开了,康国王室的军队才敢来到这里。
这才多少年的功夫,乌勒伽的子孙已经这般不堪了么?
手里有着一支灭国之兵,既然是碰上了,不灭一国似乎也说不过去。
……
安西军再次出现在飒秣建城下,完全出乎了粟特人的预料。
马璘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想的,自己大军自飒秣建西去,显然不是返回安西,这些家伙这个时候来占据城池,根本就是找死。
康国王室的军队参与了怛罗斯之战,被齐亚德当做炮灰使用,剩下的本就不多,又有大部分被并.波悉林度过了药杀水,作为仆从军谋取安西四镇,留在康居本地的人手也就三千余人。
这三千多人中,还有一部分要护卫王城,来到飒秣建的也就一千余人。
一千余人的军队,守着一个残破的城市,焉能是数千虎狼之师的对手?马璘还未命令开始攻城的时候,城头上的康国王室旗帜已经降了下来,同时有人在城头用中原官话要求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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