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时刻,鬣狗漫山遍野,这般铺天盖地而来,当真如乌云压顶,暴雨骤至,令人心生绝望。
李麟洪与那鬣狗对望片刻,见它表情凶残,忽然有些胆怯,那鬣狗似乎能摸准他的心思,一见他露出怯意,立时向他狠冲,李麟洪捏紧狼牙棒,一招‘雪地银狐’,又照着鬣狗脑袋奔去,谁知那鬣狗早有防备,敏捷的一扭,顷刻间躲过李麟洪的狼牙棒,张开巨嘴血口,朝他脸上咬下。
李麟洪身经百战,早已千锤百炼,何等机敏人物,脑袋一缩,避开要害,只听嘶啦一声,鲜血淋在他脑后,他偷眼一瞧,见到苍鹰一剑将鬣狗脑门刺穿,那鬣狗哀嚎一声,登时咽气。
苍鹰身子上下抖动得有些骇人,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由于激动,他抱起赵盛,交给李麟洪,嚷道:“老李,我护着你,只管往前冲!”
李麟洪应了一声,紧紧抱住小皇帝,用粗壮的身躯将他护住,不管不顾的沿着宽阔山路往山谷深处急跑。
苍鹰与一头鬣狗相斗,被鬣狗抓得满身是伤,但好歹乱剑刺死了对头。刚料理了一头鬣狗,从两旁又窜出三头块头更大的。李麟洪忍不住回头一瞧,见此情景,只觉得提心吊胆,喊道:“苍鹰,逃啊!”
苍鹰喜不自胜,嘴里荷荷直嚷,长剑如光似电,局面竟丝毫不露下风。李麟洪瞧了一会儿,越瞧越是惊奇,心道:瞧苍鹰兄弟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可偏偏能在紧要关头找到机会,涉险过关。
此时苍鹰身前已经围着六头鬣狗,每一头身长都与常人类似,奔跃如风,凶暴难挡,苍鹰浑身鲜血淋漓,各处都是抓痕,但他却鬼使神差般的避开致命伤害,手中长剑舞动的密不透风,瞧招式杂乱无章,却不给这群野兽丝毫可趁之机。
不多时,他刺死两头鬣狗,局势大为缓和,但他长剑攻速却缓了下来,远不如方才凌厉,因而依旧与敌人僵持不下,时不时险象环生。又斗了片刻,他再次侥幸得手,将鬣狗数量减至两头,可他动作却变得滞涩艰难,仿佛精疲力竭一般,鬣狗们嗅到胜机,狂暴的绕着他猛攻,苍鹰左右见拙,闹得狼狈不堪,可好歹却将敌人挡下。
李麟洪想:苍鹰兄弟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也不知是他的好处还是坏处。
斗到紧要关头,苍鹰回头朝李麟洪这边一望,惊呼:“你们怎么还在此处?”
鬣狗瞅见破绽,喉咙中发出嗤笑般的声音,毫不迟疑的当头扑下,苍鹰巧妙转身,剑尖从鬣狗嘴里刺入,随即轻巧抽出,一脚将那鬣狗踹飞出去,撞在另一头鬣狗身上,那鬣狗一个踉跄,一时晕眩,被苍鹰当头一剑,干净利落的刺死。
击退强敌之后,苍鹰倒退着朝李麟洪身边走来,瞧他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李麟洪焦急的喊道:“苍鹰,你闹什么鬼?快些,快些!”
苍鹰应了一声,转身随着李麟洪疾跑,嘴里嘟囔道:“先前不是让你们撇下我先跑么?”
李麟洪骂道:“你这是陷老子于不仁不义,老子虽然年纪大了,可在战场之上,绝不会撇下战友不管。”
他朝怀里的赵盛望了一眼,见他虽然吓得说不出话来,眼神却闪现着喜悦的光芒,想来是见到苍鹰归来,心里高兴坏了。李麟洪于是又道:“就算老子想抛下你逃命,陛下也决不答应,你说是么?陛下?”
赵盛嗯了一声,乖乖的点了点头。
苍鹰哈哈一笑,心下却颇为感动,他拉住李麟洪的手臂,施展轻功,步履如飞,转瞬间远离峡谷,穿过一处梦幻般的青草地,就这般跑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来到了银光粼粼的湖畔边上。
李麟洪大吼一声,欢快的躺倒在湖边,气喘吁吁的骂道:“可累死老子了,这些畜生,这般凶狠,想吃老子身上的肥肉?那可是痴心妄想。”
赵盛死里逃生,自也开心极了,他笑道:“李伯伯,你先前说我洪福齐天,但你自己福气也不小呢。”
李麟洪长呼一口气,道:“我看不是咱们运气好,是这群蒙古鞑子运气差!那些鬣狗差不多全数冲着他们去了,咱们才能有脱身的机会。”微微一顿,心中又有些不安,叹道:“只可惜了那些哈萨克的好汉,还有那位李书秀李公子。”
苍鹰眼巴巴的望着远处,想起他们此刻尚在鏖战,脑中回想起方才的死斗,不由得羡慕万分,心痒难搔,他说道:“陛下,微臣先前在那边失落了些要紧事物,想去找找,片刻就回。”
听他这般说,赵盛与李麟洪可吓坏了,连忙齐声喝止,可苍鹰被战斗的狂热冲昏了头脑,如何听得进旁人的劝告?他如嬉闹的孩童般傻笑起来,闷头冲了出去,留下错愕万分的李麟洪与赵盛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回到峡谷之中,只见满目血腥,遍地尸骸,可想这些鬣狗的攻势摧枯拉朽,轻而易举将寻宝者们击溃。此刻大部分鬣狗都在埋头进食,嘴里稀里哗啦乱响,偶尔抬头,朝苍鹰望了一眼,嘴角还挂着耷拉的血肉,却也懒得再找他厮杀,继续低头进餐。
苍鹰忍住恶心,耳中听见一旁仍有酣斗之声,连忙朝那边赶去。
等来到近处一瞧,发现仍有二十条鬣狗在围猎幸存之人,苍鹰瞧清楚其中有李书秀、拉普、玄镜与天德师徒二人,九和郡主以及两位蒙古士兵。
苍鹰喊了一声,从外面冲了上去,一剑刺穿其中一头鬣狗的肚腹,那鬣狗颇为悍勇,回身想要咬住苍鹰的胳膊,苍鹰连忙将长剑抽出,手背一阵剧痛,又多了一道伤口。他一掌劈在鬣狗下颚,那鬣狗惨嚎一声,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李书秀本在挥剑抵御野兽,见到这场景,不禁一愣,身旁一头鬣狗趁势猛扑上来,拉普见情势危急,伸手将她往旁一推,自己手腕却被鬣狗咬住,痛的连声大吼。李书秀露出心痛至极的神情,一招“玫瑰花雨”,手掌在鬣狗下颚一顶,那鬣狗顿时头骨碎裂,倒地毙命,拉普趁势将手腕抽了出来。
李书秀喜道:“鬣狗的下颚是它们的命门!”
玄镜与天德刹那间反应过来,两人施展全真教的先天掌法,招式巧妙,暗藏内力,引鬣狗跃起扑咬,趁势击打它们下颚,转眼间便收到奇效。
苍鹰有些懊恼,暗想:这法子虽然有效,但未免过于无趣,远不如一刀一剑硬拼来的痛快。
他一门心思的与鬣狗们死斗,李书秀、玄镜与天德三人却没他这般兴致,那些鬣狗的下颚非但脆弱,而且毫无防备,能够轻易命中。他们施展上乘功夫,很快便将身前围攻的鬣狗清理干净。
李书秀回过身,握住拉普的手,慌忙问道:“拉普,你没事吗?”
拉普眼中含泪,哀声道:“我带来的那些朋友,那些兄弟们,他们全数死了,死在这儿成了鬣狗的食物,真主,真主,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这些信徒呢?”
李书秀抱住他壮硕的身子,连声劝慰道:“只要你活着就好,咱们先保住性命,其余的事今后再想。”
拉普长叹一声,颓然坐倒在地上,垂头丧气,闷声哭泣起来。
苍鹰好不容易将眼前的鬣狗干掉,一瞧身上,不由得颇为懊恼,原来自己这身战袍早就被鬣狗撕得七零八落,连盔甲的铜片都已面目前非。他凝神片刻,望望远处那些大快朵颐的鬣狗,想要邀斗,可又担心赵盛那边出了状况,心中纠结一番,暗道:还是早些与皇上汇合要紧。
李书秀安抚住心上人,这时才想起苍鹰来,她拱手说道:“多谢苍鹰兄弟救命之恩,在下感恩戴德,永世难忘。”
苍鹰朝一旁那些鬣狗指了指,说道:“此时尚未脱离险境,咱们快些逃吧,免得这些鬣狗吃饱了肚子,再与咱们啰嗦。”
李书秀点了点头,扶起拉普,后者十分沮丧,无精打采,强撑着随李书秀走着。
走了片刻,苍鹰听见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瞧,不由得叫苦连天,原来玄镜带着他徒弟与三位蒙古人跟了过来。
玄镜冲他握拳行礼,谦冲有礼的说道:“贫道多谢阁下舍身相救之恩,咱们先前宿怨,此刻一笔勾销,今后该如何行事,还望阁下示意。”
苍鹰想: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老道武功极高,远远在我之上,等他养好了伤,恢复了功力,倒得找机会与他较量一番。
他当下回礼笑道:“玄镜前辈何必多礼?以前辈的功夫,如要脱困,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在下不过是在一旁声援助威,扰乱敌心罢了。”
岂知玄镜也在想:这少年比武时狡诈诡变,颇为难缠,但真实功夫却远不及我。等老夫养好了伤,定要一掌将此人立毙当场,以解心头之恨,以雪声誉之耻。
两人脑子里各有计较,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倒显得颇为客气。苍鹰此生极少踏足中原武林,于种种江湖规矩也不过仅仅有所耳闻罢了,但此刻学起这江湖中人的客套虚伪,倒也无师自通,浑然天成,颇有天衣无缝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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