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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抢了我的……枪!”
当最后一个字从周大力变形的嘴巴底下冲破出来,藤彦堂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使得他原本阴沉的脸孔、阴霾的瞳孔瞬间染上了足以能够描绘“惊惧”的浓墨重彩。
就在刚才,几乎所有人的注yì力都集中在了被虐惨的周大力身上,而香菜的身法近乎诡谲,让人很难留意到她手上的动作。直到周大力说出了那句话之后,周围的人向香菜投去又惊又惧的目光,才看到她右手上赫然多了一把枪!
那把枪原本是别在周大力的裤腰上,在他对香菜发难时暴露出了一角。当他被香菜打飞出去时,并没有注yì到香菜手上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感觉到裤腰上一松,事后惊觉裤腰上的东西没了。
他抬眼确认了枪在香菜手上,脑子一热,正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把枪夺回来时,就被藤彦堂给制止住了。
藤彦堂阻止周大福出手,不只是不想让香菜受到任何伤害,也不希望有任何破坏感情的因素存在他和香菜之间。
但是现在,藤彦堂清醒的意识到,香菜本人却是那个将他们的关xì能够斩断的一干二净的最dà隐患!
此刻,香菜的一对杏眼中燃烧着愤怒和仇恨的火焰,交织着红与黑的色彩,像两朵硕大厚重的云层以最激烈的姿态碰撞在一块,两种情绪在千万道忽隐忽现的电光中融合,像是在蓄积力量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惊人的一举来。
她用枪指着飞哥的脑袋,以缓慢的语速带出一句威压十足的话来,“给我继续磕。”
飞哥被吓得六神无主,让他颤栗的不是黑洞洞的枪口,也不是枪里面的子弹,而是香菜那张平静的脸!
当香菜调转枪口,对准了荣鞅的方向,飞哥方才回过神来。不只是他,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色变。
枪口虽然对准的是荣鞅。香菜的双眼始zhōng没有改biàn方向。她死死的盯着飞哥。发出无声的威胁——
如果你不磕,我就一枪打死你的荣大爷!
这会儿就算给飞哥喂一口雄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再跟香菜对着干。那可是荣大爷,此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难辞其咎。日后绝对没法在沪市混下去!
“我磕我磕——”
到底还是荣大爷的性命比飞哥他自己的尊严还重要。
说着。飞哥对着躺坐在墙边的芫荽又是一阵磕头如捣蒜,脑门每碰一下地面都会发出清晰可闻的响声。这么卖力的磕头,无非是在某种程度上讨好香菜。
余光里。有道人影一闪。香菜抬眼看去,只见藤彦堂横在了她平举的枪口和荣鞅之间。
藤彦堂眼里有一丝丝哀求。“香菜,把枪放下。”
他无奈的声音中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沉痛。
香菜胸口处蓦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扯了一下,撕裂班的痛觉一闪而逝。这种感觉消逝的太快,快的几乎捕捉不住。
她微微撇开视线,不忍去看从他耷拉下来的唇角中流露出的一丝受伤,用紧绷到近乎僵硬的声线说:“你让开!”
“你把枪放下。”
“你让开,这件事跟你无关!”
怎能无关?
藤彦堂低吼:“那是我大哥!”
“那是我亲哥!!”香菜用足以贯穿整条走廊的尖叫声回他。
周围寂静了下来。
红了眼眶的芫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被一层泪雾气迷茫的视线中,什么东西变得不那么真切,尤其是香菜的身影,明明距离他如此之近,却让他觉得又是那么遥远。
那是他的妹妹吗?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诡异的格斗技巧,还有举枪对着人的脑袋?
如果那不是他的妹妹,又怎会不择手段的维护他呢?
他很疼,不只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有心疼。
从一开始,荣鞅已经不知道自己惊诧了多少回。直到香菜那枪对准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他不得不干预的地步。正当他要采取行动时,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会挡在他身前,就连一开始抱着看戏心态的马峰也护在了他身侧。
马峰的脸上挂着调皮的笑容,说白了就是一副欠揍的模yàng,“小姑娘,你知道怎么开枪吗?”
开保险,上膛。香菜动作流畅迅速,一气呵成,就差扣动扳机。
见状,马峰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没想自己为缓和气氛的一句话,竟是加快了他们往阎王跟前去报道的进程。说到底,他还是小巧了香菜的本事,以为她是什么都不懂的乡下野丫头。
荣鞅瞄了一眼芫荽,尔后平静道:“你哥哥受伤了,我们可以给你哥哥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
他这是在抛出一个自以为对林家兄妹很有价值的诱饵,还是想借此来消减香菜的熊熊怒火,亦或者是施舍?
不管是哪一样,香菜都不会领情!
“不要说的好像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我早该知道,你们就是一群伪善者!到现在,我哥哥受到的每一次伤害不是与你们有关!从一开始,我就该卸下你们每人一条腿,给我哥报仇!”
“是你们……”马峰想起来了,原来在江岸码头上被荣记商会误认为是青龙商会的那对兄弟模yàng的人,正是眼前的香菜和芫荽。
荣鞅显然是一副贵人多忘事的样子,完全没有想起来有这一码事。
藤彦堂上前一步,“那你现在是为了发泄你的愤怒,还是要给你的哥哥报仇?”他又进一步,流露着关切的目光扫了芫荽一下。随即又定在了香菜身上,又掺杂了冗长而又绵软的柔光,“难道你没看见你哥哥的手臂正在流血吗?”
香菜脸色一白,这才想起芫荽左臂上的伤口爆裂的事情。她回头一看,果然见芫荽左臂上缠着的绷带被染红了一大片。她有些慌了。
荣鞅和马峰都以为藤彦堂的目的是为了分散香菜的注yì力,然hòu冲过去把她手上的枪给夺过来,接下来,他们看到了一个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的藤二爷——
一向铁骨铮铮,宁折不弯的藤二爷不惧香菜手上杀伤力极强的武qì,走到她跟前。阮语道:“如果能够淡化你的愤怒。减免你的痛楚,我愿yì成为你的出气筒,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闻言,马峰唇角抽搐。心道:喂喂。藤二爷。你确定你是在道歉,而不是在跟人求婚吗?
藤彦堂并没有用自己的胸膛抵住香菜手上的枪口,但是只要香菜扣动扳机。枪里的子弹势必会在他的胸口处打出一个血窟窿。
藤彦堂毫无惧色,他一手按在香菜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接住了她松脱的枪支,用眼神示意香菜,仿佛在说,“快去看看你哥哥的情况吧”。
香菜赶忙去给芫荽止血,绷带上的血色也染红了她的双眼,“哥,你怎么样?”
芫荽望着满脸关切的香菜,眼底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打从到沪市以来,他就发现在不知不觉中,香菜身上就一点一点的发生了变化。一时间,他无法完全接受这一个事实。
“香菜,”芫荽说,“你怎么打人啊?还拿枪指着人的脑袋?”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很虚弱,香菜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敢置信的味道。
香菜勉强对他一笑,“想当初我被隔壁村的小流/氓欺负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找到人家门上给我报仇吗?情急之下,人可是什么都会做的出来的。难不成看着你被打,我还要无动于衷吗?”
芫荽心中顿时宽慰了许多,又一次被香菜说服了。今日之事,如果他和香菜换了位置,只怕他会做出更加暴力和血腥的事情来。只是他仍然感到挫败,深深地挫败。身为兄长的他本该是担当保护者的角色,事实上却是他处处被香菜保护。
藤彦堂一脚将飞哥踹远,飞哥连滚带爬,躲到了荣鞅和马峰身边。
见他这一副怂样,荣鞅一阵反感。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就不该带此人到世和医院里来探望福伯。
周大力三两步跨到荣鞅跟前,怒指着香菜,低声喝道:“荣爷,她竟然敢拿枪指着你,不能放过这个人!”
想想自打与香菜接触以来,这大概是她对他做过的最残忍的一件事了。但是他心里却没有一点计较,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见荣鞅陷入沉思,马峰对周大力挤了一下眼,“你就别在这里碍事了,还不都是因为你才会这样?”
周大力正欲辩解,不过转念一想,他确实有可不推卸的责任。要不是他非要跟香菜交手,别在裤腰上的枪也不会被人夺走。一想起香菜那诡谲的身法,他形色又是一变,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于是问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会有那样的身手!”
“去去去,叫你不要碍事了!”其实这个答案,马峰心里也未必清楚。总之从今以后,不能再将她当成一个乡下野丫头。
那边藤彦堂要帮香菜把芫荽送入病房,他的好心好意却被兄妹俩无情拒绝。就算香菜答应,芫荽也未必会让他近身。
目送了林家兄妹离开,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一刹那,藤彦堂脸上倏然冷下来。
荣鞅和马峰看到他眼中丝毫不加掩饰的寒意,不由都是一怔。眼前的这个人既不是藤彦堂,也不是藤二爷,仿佛一名杀人无情的刽子手。
他蓦地冲荣鞅一笑,然而笑容极冷,更没有丝毫笑意抵达眼底。
“打狗也要看主人,大哥,阿飞是你的人,我将他提走之前,先问问你的意思。”
荣鞅轻轻抿了一下嘴,瞟了一眼满眼乞求望着他的飞哥。他心里很明白,飞哥要是落到荣鞅手里,那只有一个结果——有死无生。
趁着荣鞅迟疑,藤彦堂又说:“此人犯了商会里的规矩,私收了不少保护费,中饱私囊不说,还集结商会里的兄弟一起插手了烟馆的生意,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我都林总在了一份清单里,随后我会呈给你。”
飞哥脸色剧变,面呈死灰。方才他以为逃过了一劫,没想到还有更恐怖的地狱在等待着他。他好想爬回到香菜和芫荽身边,香菜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内心充满绝望,却仍抱有一丝侥幸,他大声喊冤:“荣爷,我没有……我是私底下收了不少保护费,但是烟馆的生意,我绝对没有碰过!我也不敢——”
藤彦堂居高临下,如同俯视着一只蝼蚁。他都能从飞哥的眼中看到心虚,相信荣鞅也一定会。
荣鞅心下已经笃定,其实就算不去观察飞哥表情的变化,他也不认为藤彦堂会给飞哥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保护费、烟馆的事情,绝对不是藤彦堂杜撰出来的。
没有失望,没必要在飞哥这样的人身上浪fèi一丝感情,荣鞅口气凉薄道:“此人随你处置。”
飞哥眼神灰暗,在地上瘫软成一滩肉泥。他今日的结果已经注定!
马峰踹了他一脚,随后对藤彦堂说:“彦堂,对他温柔点。”
然而他这一脚将飞哥踹醒。
飞哥猛然打了个激灵,眼前白光一闪,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走廊尽头的大门方向,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飞哥迅速从地上爬起,一脚蹬在地上,借着一股反冲的力道,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见他把腿狂奔,知道他是要逃走,周大力刚要拔枪,忽然间意识到他那把枪还在藤彦堂的手里。
他向藤彦堂看去,却见对方眼风扫来,于是迈开大腿,奋然朝飞哥追去。
飞哥为了逃命,沿着走廊一路狂奔,就快要到大门口了,他已经看到希望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扑倒在地。
抽大烟,玩女人,平日里的这两样消遣,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就算他逃跑的速度再快,又能快到哪儿去?
周大力将他的胳膊反扭到他身后,立马就听到了身下压着的人爆发出了一阵杀猪般哀嚎的声音。
藤彦堂慢悠悠的走到他们跟前,脚步没做停留,越过他们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带回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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